距离风月湖不到半刻钟的脚程,两方人马在树林边缘狭路相逢。
黑色身影静立在两个甲等杀手和十个乙等杀手身前,右手握着一柄黑色的无名利剑,脸上缠着黑色的布。
以身为界,风不敢靠近,树叶不敢打扰,连月亮都不敢留痕。
云镇澜和师无声勒住缰绳,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放轻了呼吸。
师无声脸上再无笑意,清甜的嗓音压低,透出几分冷漠,目不斜视地问:“云宗主,您会用鞭子吗?”
云镇澜没有回答,两人的手叠在一起,交换了兵器。
师无声从马上下来,指腹抚摸着黑色软剑的剑柄,缓步走向对面的活阎罗,嘴里说着调侃的话,浑身的肌肉紧绷,等待爆发的时机。
“呦,老杀,你不是受了重伤,在宗内休养吗?怎么劳动你大驾?老戮也太没用了吧……”
十二个杀手手持兵器,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没有抢攻。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抬起右脚,踩在被太阳晒得有点蔫巴的草地上,踩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动静。
师无声说的没错,他应该在宗内休养,因为他伤得很重,重到百年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毒医剪开他腹部被血染成黑色的布,把皮撕下来,看到受伤的内脏,都觉得疑惑。
虽说他们不把宗里的杀手当人看,但毕竟不是媸梦宗那群养蛊的,对人体的脆弱心知肚明。
蛊人的身体被攻击都会有本能的瑟缩反应,可他们在肚子里一通乱挖的时候,躺着的人就跟死人一样,睁着眼睛望着头顶黑色的柱子,毫无反应。
他像一具用新鲜的皮肉包裹着白骨的假人,皮跟肉都不是他的,所以不会有疼痛感。
上半身和两条大腿都敷着药,缠满白色的布条,但不妨碍他的脚步沉稳,比普通人走得更快。
被上任杀护法丢弃的弟子,以及上任杀护法认可的继承者。
两人隔着黑布,四目相对。
这一刻,好似回到少年时鲜血淋漓的试炼场。
但是,这里没有少年。
两道身影迅疾地冲撞在一起,带着千钧力道劈下的长剑,被饱含真气的软剑缠住,定在离眼睛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借着抽回软剑的时机,向上摩擦着剑身卸去力道。
专精杀人技术的杀护法,跟长年累月处理杂务的万护法相比,早已不在一个层面。
师无声唯一的优势是,杀护法重伤未愈。
即便杀护法的身体习惯疼痛,不会因此减缓速度,但人的躯体是有极限的,动作幅度过大,会把伤口撕开,血流干了,人就会死,这是常理。
师无声两腿交叉蹲下,软剑以刁钻的角度从后背刺向对方的心脏,杀护法反手持剑,精准挡住剑尖。
几次呼吸间,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云镇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这才是顶级杀手的死斗,速度快到超出想象,动作应接不暇,稍微慢一瞬,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师无声被困在杀护法的阴影里,苍白的面容只浮现博得一线生机的渴望。
四个手持连弩的乙等杀手留在树林边缘,作为防守,两个甲等杀手带着六个乙等杀手从两边穿过来。
云镇澜离镫下马,手掌在马背上拍了拍,示意它们往后退。接下来的路程,不需要它们陪伴了。
六个乙等杀手形成包围圈,两个甲等杀手握着长剑,呈对立方向,屏息凝神在四周绕圈,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
背后的杀手先窥见破绽,猛地向前刺着长剑,前面的杀手在同一时间向云镇澜袭来,配合默契。
云镇澜侧身甩动长鞭,鞭梢打在右边的长剑上,借着反弹力在空中划出半圆,抽向左边的杀手,后者一个鹞子翻身,躲过黑鞭。
两名杀手会合,两柄长剑以相同的招式和速度攻向云镇澜,云镇澜边往后退,边挥动长鞭抵挡,还要注意提防身后的敌人。
两个乙等杀手手掌一翻,四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夹在指尖,掷向他的脚踝。
云镇澜脚尖点地,飞离地面,躲过银针攻击。
余下四个乙等杀手见状,抬起手上的连弩,向天空发出黑箭,势必要将他逼回地面。
这场只有冷兵器的对决,比先前符箓乱飞来得更加艰难。
圆润的月亮挂在天空,低头观赏两场截然不同的战斗。
两刻钟后,一个杀手用剑缠住长鞭,另一个杀手趁机刺向云镇澜的咽喉,后者手腕一抖,跟随师无声学的动作,匕首自袖里倒出,堪堪格开对方的长剑,转身将长鞭拉回来。
差距太大了,云镇澜暗暗心惊,前几天看师无声虐待他们,不由自主地降低戒心,真正交手后才发现对面强得离谱。
明明师无声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他参与前面的战斗,为他保存体力,但还是难以应付现今的局面。
无情的长剑抓住机会,划开他的手臂,留下鲜红的伤口。
另一边,师无声使出浑身解数对战杀护法。
没有人相信他能赢过杀护法,就连他自己都不信。但如果他输了,云镇澜的死亡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两个护法以伤换伤,师无声的软剑刺进杀护法的肩膀,本想刺咽喉,但被对方躲过去了,同样的,长剑也偏了几分,从心脏偏到其他位置。
线条流畅的手臂鼓起青筋,挥动着黑色长剑,舞出杀人的韵律。浑然不觉,青筋染上紫黑色。
脉搏不自然地跳动,心脏仿佛被人攥紧,杀护法呼吸一滞,跪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心口,藏在黑布后面的眼睛闪过一丝迷茫。
师无声以剑杵地,支撑着自己不倒,大口地喘着粗气。
面对杀护法的失态,他没有丝毫的惊讶,只露出畅快的笑意。
“想不到吧,老杀。”
浓重的杀气还在蔓延,决斗的氛围却在瞬间消弭。
杀护法抬头看着他,看不到面容,但能想象得出是带着一点疑问。
师无声笑道:“开打前,我不是说过了吗?”
杀护法不记任务对象说的话,因为死人的话没必要听。
师无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重复了一遍。
“呦,老杀,你不是受了重伤,在宗内休养吗?”
杀护法握剑的手越发用力,似乎想到了什么。
师无声咳嗽了两声:“咳咳,你打狗也得看主人。你想杀她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对付你?”
“别忘了,她舅舅是上任毒医阁的阁主。”师无声不慌不忙地揭露真相。
现任宗主继位后,毒医阁的阁主换了一位,可里面的毒医没有全部更换。
因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毒医要几十上百年才能培养出,而且那群毒医大多脑子有病,根本不关心谁当宗主,只要有地方能随便试药,他们就会安心留在阁里制毒。
没有哪任宗主能完全控制他们,他们一般也不会坑害现任宗主,双方互惠互利。
这一次,是例外。
“你身上的毒已经发作,要是死在这里的话,宗主会很难办吧?老杀?”师无声微眯着眼睛,计算着毒发的时间。
杀手可以为了任务而死,但得看获得的利益够不够多。
在合适的继承人出现前,对于已经损兵折将的戮月宗来说,绝不能再失去杀护法。
杀护法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知道师无声在拖延时间。
但他不可能在此时撤退,那边的战局还没定,师无声想拖住他,他又何尝不想拖住师无声?
从一开始,杀云镇澜就不是他的任务。
两人对峙的时候,隔壁的战场传来惊呼声。
云镇澜瞥见杀护法失利,按动铁鞭上的机关,鞭梢出现几个难以注意到的小洞,里面藏着白色粉末,无火自燃,散发出无色无味的情香。
随着鞭子挥了一圈,所有杀手都吸入这股香。
甲等杀手率先察觉到体内升起燥热感,厉声喝道:“屏气!”
乙等杀手听话地照做,却架不住情热以极快的速度侵袭大脑,思维变得混沌。
师无声站在原地,捧腹大笑。
“来不及了,小四!这是毒医专门研制出来,能对付你们的情香,隔着面具都能钻进鼻子里,不跟人交合就会血液逆流而死,你们躲不过的!”
一群杀手脸色骤变,这招可谓阴险毒辣,又下流至极。
云镇澜收回铁鞭,摩挲着留下数道痕迹的鞭身,嗅着无味的香。
师无声提前把解药给到他,但不知道他只吃了一半的药丸。
话音刚落,师无声趁着众人注意力分散,脚尖发力,冲向守在林子边缘的四个乙等杀手。
杀护法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欲飞身拦阻,无奈被毒素击垮的身躯笨重地落在地面,眼睁睁看着他一剑刺穿一个乙等杀手的心脏,转身抹了另一个人的脖颈,余下两个很快步了同伴的后尘。
云镇澜突破重围,和师无声一起冲进树林里。
甲等杀手用剑刃划开手腕,试图靠放血恢复理智;乙等杀手被**绊住脚步,无法进行追捕。
杀护法见状,知道这局输了。
“扑通”一声,两道身影同时落入湖中,激起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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