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来临,河边灯影绰绰。
街道两旁酒楼林立,小贩的吆喝声,客人的喧哗声传入耳,到处都是热闹的烟火气。
寅无相虽说常来人间,但说起谁家的大肘子好吃这个话题,还得问李安闲。
这位小公子才是吃喝玩乐的行家。
李安闲左看看右看看,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醉仙阁的招牌,“他家的味道最好。”
寅无相不可置否,“走吧。”
小二见这几人又有范儿又有模样,直接把人请上了天字一号房。
好酒好菜都招呼上,挑好得上就对了!
这里的窗户临河,正能在品尝美味的同时也能欣赏美景。
这会儿河上的游船都亮了灯笼,一眼望过去相当热闹。
几人落了座,李安闲和小黑坐在长桌的外侧,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寅无相二人。
他招呼小二,熟门熟路地点了醉仙阁的招牌菜,特别交待上两壶桂花甜酒,多加一勺蜂蜜和一勺酒酿。
小二哎呦了声,诧异地看李安闲,“客官真是好品味,虽说桂花酒是我们店里的招牌,但放蜂蜜和酒酿的吃法可以说的是秘密特色了,您有所不知,这还是常来我们店的一个客人发明的吃法呢。”
李安闲听罢颇为怀念,心道,那个客人就是我。
而且后来你们老板娘不让我进店了!
他笑了声,打发小二去上菜。
屋内几人目光都被窗外吸引,清回忽地感慨,“人间凡景确实别有风趣。”
“这么说来,谢淮序入了轮回成了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生在权贵之家,照享荣华富贵。”寅无相轻摇折扇,打趣他。
“那可不一样。”
提到那人的名字,清回神色严肃,“几辈子都没出岔子,是我太大意了,如今他要娶妻,我便不能再让他潇洒做凡人。”
“明日我带你去见他,你莫要心急,别吓到他。”
清回假装不经意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我又不吃人。”
寅无相回瞪他一眼。
你最好是。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了,李安闲点的那道红烧肘子,卖相确实不错。
红嫩软烂的肉,飘香的汁水,闻起来就馋得流口水。
寅无相看了一眼便把盘子挪到了李安闲面前,“吃吧,都吃光。”
李安闲看着比自己脸还大的肘子,又看看他期待而正经的神色,吞了吞口水,“大人,您就别难为我了,这么大个我吃不完的。”
“哦?那你吃这个。”
寅无相又夹了块脑花给他,“这个好好补一补,你很需要。”
“……”李安闲,怎么骂人呢。
在他的注视下,李安闲动了筷子戳了一点送入了口中,寅无相见状很满意,仿佛他吃了脑花就能聪明许多了。
李安闲暗暗翻了个白眼,补得都是猪脑子,能聪明才怪呢。
他抓起酒壶给寅无相倒了杯酒。
这桂花酿是李安闲发明的喝法,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寅无相粘了酒渍的薄唇,又略过滚动的喉结,酒盅离开唇角的一刹那,他问,“大人,怎么样,好喝吗?”
这酒入口甘甜,桂花的香气充盈满口,再品位片刻,还有米酒的清甜,层层叠叠,丰富了味蕾。
确实不错。
他侧头挑挑眉,“你调的?”
李安闲确定他这是认可了,不好意思抿抿唇角,“您喜欢就好。”
我就是这么宽容善良,你说我没脑子,我还记挂着点了我调的美酒给你尝尝。
三人在桌上偶尔说说话,只有小黑未发出一丝声音,专心在干饭。
夜色正深,吃过饭李安闲提议住客栈,若是按寅无相的意思,青楼是最好的场所。
考虑到清回和谢淮序同样想法,定会排斥青楼,他只好听李安闲的安排,要了四间上房。
许久没住这样大的屋子,李安闲进了门看见柔软的大床眼睛都在冒光,几步跨过去双臂张开就要扑上床。
刹那间,衣领被人从后拉住了。
咳咳咳,松手!
李安闲转头时眼底溢出了泪花,他揉着脖子小声控诉,“大人,您下手太重了,把我弄疼了。”
寅无相握着折扇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要睡觉?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好吧。”
这大床回来再睡也不迟。
寅无相像上回去鬼市时一样,拉着他让他闭眼,再睁眼时已经坐在一间屋子的屋顶了。
月色朦胧,皎白的月光穿过树隙打在李安闲的侧脸,清除地映出了面颊上的两行泪。
又哭鼻子了。
寅无相淡定地戳戳他的肩膀,提醒,“收着点儿,我可没有帕子了。”
此时李安闲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把脸埋在膝盖上放声哭了会儿。
身下坐的这个屋顶就是爹娘的房间,李家的院子还是和他在时一样,流水潺潺,树木青葱,未见任何衰败之相。
约摸过了一刻钟,哭声才逐渐停止,寅无相坐在他身旁示意他别出声。
隔壁院子好像有人的交谈声。
李安闲凝神细听,脚步和说话声更清晰了。
是爹娘来了!
他坐在屋顶想向前探头好看得更清楚,被寅无相抓住后心按了回去,大手贴在他后颈,又热又痒,说话时的气息也让人条件反射地想躲。
李安闲不敢大动作挪动,只好克制住发颤的腰,听他说,“别急,小心掉下去,他们看不到我们,你老实待着。”
好嘛,那你能把手拿开吗?
寅无相并未觉得这个姿势有何不妥,李安闲只得抱着膝盖,让自己重心有个支撑。
他仔细地看着庭院内走过来的两个熟悉的身影,目光在二人脸上细细描绘。
娘亲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身上这件罗裙之前穿时总抱怨着腰身瘦,张罗着要拿裁缝那改改,这会儿看着分明很宽松,眼角也不知何时多了几条细纹,眉宇间一股化不去的淡淡愁容。
再看一旁的李威,鬓间明晃晃地夹杂着丝丝白发,蹙起的眉心之间有了一道印痕。
夫妻俩拉着手,慢慢地在院子里踱步。
李安闲看见爹娘的模样心疼得心里酸疼,任由眼泪放肆地流下,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
尹秀儿叹了口气,“老爷,你说闲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我这心这几日上下乱跳,我心里实在慌得很。”
李威揽住夫人的肩膀,大手拍了拍,“我也着急,可大师不是交待了,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等,闲儿现在呼吸平稳,那只长命香也燃得好好的,别太忧心了,我儿福大命大,一定会迈过这道坎儿的。”
一提到这事,尹秀儿忙用手绢擦擦泪湿的眼角,她靠在李威肩头,叹息说,“也不知我们闲儿到底是什么命,小时候遇到那种倒霉事情失了智又失忆,长大了又好端端的出了危及性命的事,我儿子怎么这么可怜啊。”
“孩子还小,一辈子长着呢,年少时候多灾多难,过去了就享福了。”李威接过帕子轻柔地抹抹夫人的脸,柔声安慰,“别哭了,等闲儿醒了,看到自己娘亲变丑了,岂不是要认不出来了。”
“胡说,就算我变得再丑,闲儿也觉得娘是最美的。”
李威顺着她的话,“你好看,走吧,先回房睡吧,闲儿房里有人照应着呢。”
两人说着体己话,开门进了卧房。
门关上的声音传到屋顶,李安闲狠狠喘了口气,眼泪流了满脸,洇湿了袖口,一双眼已经肿得像熟透的桃子似的,红彤彤的。
他哭累了,看了眼一旁陪着的钦使大人。
寅无相手指撑着侧脸,右腿曲起随意地坐在他身旁,一袭墨绿华服清朗如君子,月光拂面,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李安闲轻微地出神,不知是被他略显伤感的神情晃了眼,还是自己又在他面前失态和羞赧,急忙垂下了头。
“谢谢大人带我回家。”
“错,我只是带你回家听墙角。”寅无相侧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听得可还满意?”
说这话时他面色平静,嘴角勾起个弧度,看样子心情不错。
仿佛刚才流露出的伤感都是李安闲的错觉。
李安闲和他对视片刻,点点头,又认真道了谢,“爹娘虽心疼我,但身体康健未出事故,已经是我最大的期盼了,今日见了他们,我也放心了,大人对我的好,我会记一辈子的。”
呃,听起来是好话吧。
寅无相瞥了眼天色,忽地凑近,李安闲只感到眼前一暗,就看到大人放大的俊脸,他呆呆抖了几下眼睫,就听眼前人提议,“既然来了,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尸体?”
李安闲瞳孔颤了几颤。
“我爹娘不是我还没死吗,明明有气儿的,哪里有尸体?”
“你的魂魄都进了地府,那肉身自然是尸体了,不过……你确实比较特殊。”
寅无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朝李安闲卧房的方向抬抬下巴,“是尸是鬼,一见便知。”
李安闲虽然胆子小,但也喜欢听些猎奇故事,可这猎奇对象换成了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商量说,“既然大人您好奇,不如您去看吧,我在这儿等着。”
寅无相摇头,“不可。”
李安闲喉头一动,“那我给您送到门口,我在房顶等着。”
寅无相问,“有什么害怕的,屋里只会有你,又没有别人,怎么去不得?”
“……”
“那我们去看看就走吧,我不会诈尸吧。”
李安闲最后挣扎说,“先说好了,您不能用仙术,若是我平底诈尸,府上人都会吓坏的。”
“放心。”寅无相微一侧头,拉着他就瞬移进了屋内。
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屋里的摆设没有一处被动过,到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是满屋都充盈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怔忪间寅无相已经走进了内室,负手立在门口。
李安闲迈谢小步子挪过去,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头偷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自己”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胸口分明是有起伏的,如寻常睡着一般。
太神奇了!他真的没死!
李安闲,有生之年看到了我的尸体,说不定还能摸摸呢。
寅无相,小心我让你诈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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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真的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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