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中昏暗而幽静,当元始来到这里,原本窸窸窣窣发出凌乱细碎呓语的异物们都安静了下来,以至于圣人低沉的声音便格外分明。
操纵它们云霄自然是乐意的,可——
“控制……师伯?”
云霄不敢置信,重复这话时连声音都不敢放大了,好像说出来会有什么罪过一般。那双秋水般的杏眼都睁圆了,直把震惊写在了眼底。
“我怎么能……”
她的话没有说完。在元始平淡的注视下,未说完的半句话便咽了回去。
“我能吗?”云霄轻声试探。
“你能。”
元始的语气如此平稳,直观的向云霄传达出态度——
祂允许。甚至会配合这堪称罪过的冒犯。
“为什么?”
她想不通,没有任何一个自由的意识会愿意被操控,何况祂还是高高在上的圣人。就算与她结为道侣,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元始淡淡答,“融合它们时,吾不会一直拥有理性。”
祂说的很平淡。云霄本来听得也很平淡,然而她神念的感知中却泛起一声细碎的【疼疼疼】。
谁在叫唤?
契约牵引之下,她看向元始手中的那根灰白触手,才发觉祂的手背绷得很紧,修长的指节几乎卡在了灰白的色块里。
所以祂的情绪并没有语气表现出的那样平淡吗?
云霄恍然意识到,元始竟也会有人的情绪,还会掩藏真实的情绪。
“我该怎么做?”
她突然一下有了信心。眼眸明亮,透着期许,熠熠生光。
“克服你的恐惧。”
元始微微垂眸错开她明亮的眼,温声作答。
“感知你与它们的契约。”
他说,“你能够听到,就能控制。”
这听起来,并不是那么困难。
恐惧源自于未知,在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东西,不清楚玉清圣人为何会如此异变之时,云霄的确会恐惧。但她现在已知晓这些怪物都是元始于平行时空碎裂后残存的意识显化,且与她缔结了道侣契约,不会伤害到她。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云霄深入的剖析了自己的心理,恐惧似乎也随之消散了。
她的四肢依然被怪物们紧紧束缚,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异物形体并不凝实,在有形和无形的界限之间。
有些如同风一样柔和,随时都要散了一般。有些却又像是附着坚硬的鳞片。触感冰冷黏腻,像蛇一样簇拥着她,或粗或细,或隐或显,钻到衣襟下面,贴着她温暖的肌肤来回盘旋挤压。
云霄尝试着感知她与它们的契约。
凝神之时,她好像又听到了结契时那个特殊的音节,告诉她,“元者,本也,始者,初也,先天之气也……”
又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是她如今无法解析的名。
在那个特殊音节之后,她感应到与它们的联系,犹如千万根蛛丝,缠绕着她。而在蛛丝的另一端,她却与那个存在没有更直接的联系。
云霄偷偷看了眼元始。她与所有平行时空的祂缔结契约,却唯独没有跟祂。
他们就像两个遥远的恒星,靠这千万根蛛丝产生丝丝缕缕的关联。
【能不能松开我】
她漂浮的意识尝试着与它们沟通。
不同于过分冷淡百呼不应的元始,所有的蛛丝都踊跃的给云霄回应。
【不松】
【贴贴】
【我也要】
【喜欢喜欢】
它们只是残破意识,不像人的思维千变万化,非常直白,一次仅有一念。但——
“……太多了。”
千万个声音同时侵入神识,云霄感到头疼欲裂,好像神识都要被迫分裂成切割无数份。
那双明亮的杏眼中被鲜红血丝填满,甚是碍眼。
元始微微皱眉,抬手轻点云霄的眉心。
一股清凉沁入,头一下子就不疼了。云霄松了口气,只道,
“谢过师伯。”
元始不语,却将他手中一直紧握的灰白触手放到云霄手边。
“握住。”
圣人的嗓音低沉,声音仿若带着下坠的重力,能够透过耳膜,刻印在脑海里,让她不由自主的听从。
云霄还没回过神来,手中便强行挤入了微凉的触感。它似乎极为不满意被元始拽了那么久,乍一碰到云霄便快活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试图推开那根早先缠着她的更粗壮的同类,贴合更多。
她意识中甚至传来了【啊】的一声,细细的喟叹。
云霄认出来,它似乎就是一直缠着她手腕的那根,在其他同类都去分食黑色粘液时,它始终不曾离去。
那低沉的声音继续教导她,
“你的神识太弱,不能一蹴而就。握住它们,一个个感知。”
触碰,的确是一种直观的选择,能够帮助她在千万蛛丝中精准找到某一个。
【松开】
她又一次传达自己的意念。
【离开我的身体】
灰白的小触肢在她腕上徘徊,依依不舍的松开。
云霄心中一喜,不用元始再多指点,挨个接触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异物,让它们松开。
一开始她只能挨个的交流,没几下就能同时跟两个三个交流了。她的神识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增强。
而元始始终站在原处,似一块冰封的石头,静默地注视着云霄,不曾言语。
他看到她一个个握住,温柔的触碰那些来自于平行时空灰白的异物。它们曾分裂祂的意识,令祂陷入失去理性的混乱,可此刻,它们却对云霄无比温顺。
为何?
她很弱,枫红色的衣衫凌乱,云鬓半松半垮,可眼中有清澈明亮的光。她曾如一团跳动的火焰,来到祂面前,照亮了混沌。那光芒即便是末日之时也不曾熄灭。
元始静默着,思维浮动于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画面短暂,未知前因后果。只有那团跳动的火焰踏着尸山血海,爬到祂跟前,祈愿以生命换取其他时空自己的一线生机。
——那是无数个死寂轮回中唯一的变故。
她真的能带来改变吗?让所有变异的时空回归正轨?
元始难得晃了晃神,以至于他和沉浸式与触手交流感情的云霄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孔雀已然悠悠转醒。
“云霄道……友?”
刚刚苏醒过来的孔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实上他只看了一眼,思维便如同被成团裹住云霄的灰白触手拉扯,不可思议的恐怖如飓风降临。
云霄被那声音惊醒,转眸便瞧见那只毛色黯淡的大孔雀摇摇坠坠,眼眸泛起血红,五色的羽毛肉眼可见的腐化,长出毛球般活着的肉瘤。不过一两个呼吸的功夫,看上去就像个肉瘤叠加的怪物。
“孔宣道友!”
他在异化!
云霄好不容易解脱束缚,却又一次变得惊慌而无措了。
一道清光飞过,孔雀血红的眼不甘的闭上。他昏过去,异化也随之终止了。又是一道空间浮动,恢复成本来模样的孔宣消失在原地。
云霄已经解脱绝大多数的束缚,情急之下拉着元始的手臂问他,
“孔宣道友去了哪里?”
“不死火山。”
云霄心下放松。
不死火山是凤族族地,孔宣这是直接被送回家了。只是他如今镇守三山关,恐怕商王那里不太好交代而已……
对准圣修为的修士来说,人间王朝兴替并不是什么大事。云霄也没有多纠结。在她的思考中,理性的认为孔宣不掺合天地大劫中反而对他更好。
放下对孔宣的挂念,云霄才发觉自己依旧拉着元始的手臂。
祂的白衣附着清光,上有银丝组成对称的祥云瑞兽图案,好像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
云霄下意识松开手,想要告罪,却又重新握了回去。
似乎触碰元始跟她握着那些触手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师伯,我成功了。”
云霄抬眸,笑意盈盈。看似欢欣鼓舞,实则是隐秘的试探。
她已学会控制它们,是否能够进行下一步?
圣人慧眼低垂,准确的猜中她的想法。
“你可以一试。”
她见祂面容冷峻,头戴青玉莲花冠,发色黑白相间,然每一根发丝都是规整的,不容丝毫的混乱。分明是混乱之源,本身却无比秩序,相当的矛盾。
一如祂对她的态度。冷漠,却又纵容。
“请师伯教我。”
她拉着他的手臂,满目诚恳,是最乖巧的学生。
元始静默的想,难怪通天那么喜爱这个弟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拽住一根悄悄贴向云霄的灰白触手,温和的解答,
“吾与它们实为一体,并无太大不同。”
仅有这一句提示。
云霄想了想自己方才是如何跟它们沟通的,于是从拉住祂的袍袖,变成祂的手。
她抓握住祂的手,掌心与祂的手背交叠,纤细的手指收紧了。
圣人并未动作,纵容着她的一切接近。
“然后呢?我还能怎么做?”
她同元始并未完整结契,所以她不能像跟那些异物们一般直接感应到祂,只能通过它们,间接的与祂产生联系。
云霄问出这句话,不待元始回答,自己心中便油然生出一点明悟。
眼前的青年具有实体,并非残破意识。所以她并不需要通过契约感应祂,本就可以同祂交流。
可是祂又凭什么愿意受她控制,尤其是在元始所说,祂失去理性之时……等等,或许……
“二师伯——”
云霄有些紧张,尾音不自觉拉长了,含在喉咙里,有一丝黏腻,像是某种幼兽在撒娇一样。
人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呢?不同于畏惧,不同于憎恶,他无法形容。
元始微微皱眉,可他的喉头却莫名有些发紧。
于是他反手握住了云霄的手,宽容的告知她正确答案。
“在吾失去理性之时,取悦我,让我平静。”
他们掌心相贴,一点点濡湿的汗意,空气似乎也变得黏腻起来。
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云霄小声的“嗯”了一声,她早有答案。却不敢看祂的眼睛,目光落在那绯色的薄唇上。
她努力的回忆着,双修该从哪里开始?
无声地凑近过去,云霄想象自己是一根藤蔓,如那些灰白的怪物,她亦是他的半身。
她踮起脚尖,还差了一点。
大着胆子,抬手轻轻摸了摸圣人颈部凸起的喉结。这一性征,似乎还是祂分化阴阳之后出现的。
“低一点,好吗?”
又是那种幼兽般含在喉咙里黏腻的声音。
她的指尖触碰到他,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肌肤之上萌芽。如同轻柔的羽毛擦过,肌肤随之轻轻颤栗。
元始略感不适,道不明的难受。无数劫来,都未曾有过的难受。
喉头轻微的滚动,他低下头,第一次主动询问,
“此举何意?”
他刚刚问完,唇上便触碰到微热的柔软。
似蝴蝶在花蕊间摇摇颤颤,轻盈的,若即若离。空气静幽幽的,只有呼吸在缠绵,隐秘而禁忌,不可为人所知的微妙。
“取悦您。”
听说多点评论,车车会大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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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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