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辰难得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她昨晚和胡娇又聊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等再睁开眼睛，已经天光大亮。她坐起来，看了眼手机，显示下午一点，并且可怜兮兮地只剩下五格电了。她又试试开了开房间里的灯，还是亮不了。
她吹了一口气，把垂在眼前的头发吹到脸侧。她看着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上的阳光，听着窗外的鸟鸣，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鞭炮声，感觉特别像回到了小时候放寒假的惬意生活。
除了那个喜欢叫她起床吃饭的人今天并没有出现。
陈晓辰放空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饿，于是决定出房门看看。
楼道间依旧一派宁静，陈晓辰下楼转了一圈，确认一楼空无一人。
难道苏醒尘出门了？陈晓辰皱着眉，透过落地窗向车库望了一眼——苏醒尘的车还在。
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一啊！得是什么样的工作狂人在大年初一还要去工作呢？
陈晓辰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上了三楼。
三楼是苏醒尘的卧室和书房一类，陈晓辰从没上来过。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房门外，先是侧着耳朵趴在门上听里边的动静。
没有动静。
陈晓辰又敲了敲门，轻声问：“苏醒尘——你在里面吗？”
也无人回应。
也对，毕竟现在已经过中午了。苏醒尘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就像是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一到时间就开始运作、永不停歇。陈晓辰每天光看着他就累。
这年头当总裁也是个体力活。陈晓辰摇摇头，打算下楼回房间，想着他说不定是去解决停电的问题了。
结果房门在她背后吱呀一声打开了。陈晓辰讶然回头，就看到苏醒尘穿着长袖长裤的黑色睡衣站在门边，他的一只手还放在门把手上。
苏醒尘垂着眼，看是哪个小家伙来扰他清梦。
他皮肤很白，眉眼深邃，眼睫如鸦羽，鼻梁挺翘，薄唇微抿。此刻虽然因为还没有睡醒，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晓辰，显得有些凶。但这张好看得非常直观的脸，仍然让陈晓辰看呆了片刻。
见惯了苏醒尘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陈晓辰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穿常服居然是穿睡衣。他的头发在睡了一晚上之后，难得地翘起了呆毛，配上他迷蒙的神情，简直可爱。
不容错过。
苏醒尘吃力地眨了眨眼睛，听到咔嚓一声，就见陈晓辰笑眯眯地拿手机对着自己拍了一张。
“你在拍什么？”苏醒尘一下就清醒了，他走上前想拿过陈晓辰的手机。
陈晓辰笑着躲开，把手机背到身后，一边回头规划下楼逃跑的路线，一边对他说：“我在自拍呀~”
不信。
苏醒尘坚信眼见为实，他一抬脚就站在了陈晓辰打算后撤的地方上。
真是怪事，要说平时也没觉得苏醒尘有多高，但这么一面对面，陈晓辰就觉得他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真不是白长的。无论陈晓辰往哪个方向躲，都始终在他的臂长之内，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人捞回来。
就这么一步步的，等陈晓辰再试图后退，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苏醒尘堵到了墙角。
“你干什么？我跟你说，家暴是违法的！”陈晓辰略感不妙，她有些不服气地威胁苏醒尘，张牙舞爪的样子犹如困兽。
苏醒尘却绝无将她困住的意思，他将手举起示意自己并无威胁，无奈地笑着哄她：“我只是想看看你拍的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刚睡醒，他声音还有些哑，又难得是这样温柔的语调，陈晓辰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机交出来，又见苏醒尘偏了偏头，语带疑惑地问：“你的耳垂怎么红了？”
“哪有？”陈晓辰下意识反驳，伸手想探探自己耳垂的温度，一个失手，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苏醒尘先她一步捡起了手机，然而无论怎么按开机键，都是黑屏。
“没电关机啦！”陈晓辰笑眯眯地拿回手机，一副“哎呀我也很想给你看可惜关机了呢”的表情。
苏醒尘沉默片刻，对她说：“那我们好像没有办法联系人来修开关了。”
啊？
“啊啊啊啊啊？”
拍照乌龙事件以陈晓辰一串懊悔地失声尖叫收尾。
等陈晓辰洗漱完毕，苏醒尘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等她了。
陈晓辰一路下楼，一路盯着他，让苏醒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陈晓辰笑着摇了摇头，诚恳地对他说：“感觉你穿休闲服的时候，特别有男大的感觉。”
苏醒尘略微思索一番，依旧感到不解：“请问像男大学生的好处在于？”
……
你懂不懂“男大”和“男大学生”之间的区别啊！
陈晓辰觉得与他再说半句也是多余，干脆地换了个话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醒尘站起身，早有安排似的对她说：“带上你的电子设备，我们去公司充电。”
陈晓辰：大年初一上班这种事，不要吧……
结果最后还是来到了苏醒尘的办公室。
陈晓辰倍感新奇地到处闲逛，然后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办公椅上，将椅子向后旋转半圈，看着这一大面落地窗，以及底下像流水般穿行的车辆啧啧称奇：“每天在这里上班，感觉好棒！”
苏醒尘惯用的椅子被坐了，也没觉得有半分不对。他半靠在办公桌旁，跟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他想了想，还是说：“只是平常没有太多时间看窗外的景色。”
陈晓辰摇摇头，叹道：“可惜。”
她又想起什么，转头对苏醒尘感叹：“你今天难得睡到这么晚呢。”
苏醒尘又解释了一次：“手机摔坏了，用不了闹钟。”
陈晓辰却摇摇头，她认真地看着苏醒尘：“说明你一直以来都没睡够。”
“你不觉得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吗？”陈晓辰觉得苏醒尘虽然在工作之余还能坚持运动、阅读、早睡早起、下厨等种种习惯，好像实现了work life balance，但这些事情的叠加在某种意义上都让他更疲惫了，“你已经赚到了足够的钱，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你消耗自己的健康，还想要再拼到什么呢？”
“就算是台机器，也需要偶尔停下来，不能无度地运行吧？”
苏醒尘没有立刻反驳。他走到落地窗旁边，不顾形象地盘腿坐在了地毯上。他往底下看了一会儿，用指尖点了点某个方向：“看到那幢楼了吗？”
陈晓辰学着他侧坐在地毯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在一座座高楼大厦间，有一栋不起眼的中型建筑坐落其间。
“那个灰扑扑的，还往下掉墙皮那个？”陈晓辰问。
“对。”苏醒尘点点头，“以前我们的办公室就在那里。”
“啊？”陈晓辰瞪大眼睛，不禁更仔细地看着那栋楼。
“那个时候，我们整个工作室的面积都没有我这一间办公室大呢。”苏醒尘笑了笑，好像回忆起他大学毕业刚创业的那段岁月。
“我们不是自然而然地就搬到这里的。”苏醒尘闭了闭眼，他要讲的过往其实在艰难苦涩中还带点腥风血雨，但由他讲来，却平淡地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苏醒尘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带着他几个志同道合的大学同学一起，在业内凭着不错的技术力和新奇的创意展露了头角。那时的他们自然地认为只要有实力，就能站稳脚跟，然后一步步向上，直到实现梦想。
但有时候现实并没有这样单纯。
市场的蛋糕总共只有那么大，多一个人分一杯羹，就意味着有人分到的蛋糕会变小。
饕餮终日饱食，却从无满足一日。哪怕只是被人从嘴边衔走一粥一饭，也要勃然大怒，盘算着趁其渺小，将其诛杀。
如果只是正常的竞争，那也无妨。技不如人，苏醒尘只会甘拜下风。
但那家公司的手段实在太脏，他们在业内混得久了，随便一招，就将本就不浅的水沼搅得天翻地覆。
苏醒尘的公司当时被恶意打压，几乎就走在了破产的边缘。
他差一点就没能再站起来。
但是有一天，在他彻夜工作、累得睡着后，一醒来，看见这个棺材般大小的办公室里，那些跟随着他一起打拼的伙伴、挚友。他们和苏醒尘一起，目睹过未来可能的惨淡，也被竞争公司招揽过、利诱过，却从未动摇。
苏醒尘不想就这么倒下，他也不能倒下。
而他的骨头太硬，饕餮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尾小鱼。
“那个时候，我每天觉得累了，望着窗外，就想着……”苏醒尘嘴角带笑，望向陈晓辰，“有朝一日，一定要搬到现在这座楼。”
“你做到了。”陈晓辰听完，目光怔怔，仿佛隔着一层薄雾看到了当初那个青年，怀揣壮志，他踌躇过、失意过，却没有放弃过。
“我们要驻扎在这里，不能往下退一分一毫。”苏醒尘看着她，认真地说，“因为饕餮仍然盯着我们。”
陈晓辰似乎知道他说的是谁：“是旭升集团吗？”
苏醒尘点了点头。
是那个当初吞并他不成，就极力打压他，如今与他们平分秋色，却仍旧对其虎视眈眈的旭升集团。
这段时间，他们就在竞争同一个项目。
赢得这个项目的意义对苏醒尘而言很重大。要说输了，其实他也不会就这样被打回当初那个破败的小楼。
可是他不想输。
所以他一直为此奔忙，一刻也不敢停歇。
陈晓辰看着他因为多日睡眠不足而现出的黑眼圈，没忍住，抬手遮住他的眼睛。
她轻声说：“你会赢的。”
财不配位，必受其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陈晓辰只去过旭升集团两次，却对其生不出好感。
“所以要好好地睡一觉，等睡醒了，才有力气打败反派呀。”
苏醒尘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他觉得世界在此刻变得如此宁静，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他坐在书桌前挑灯夜读，女孩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说：“哥哥你不要再熬夜看书啦，书就在这，不会跑掉的。”
“但是你要是把眼睛看坏了，眼睛是不会再变好的喔。”
小女孩松开手，把双手背到身后，笑嘻嘻地看他：“妈妈教我的。”
“嗯。”苏醒尘笑了笑，平常很执着的一个人，莫名却很听她的话。
陈晓辰背靠在落地窗上，看着不知不觉躺在她膝盖上睡着了的苏醒尘，用手掌遮在他的眼睛上。
他真的，很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了。
毕竟，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出自《周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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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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