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辞在元老院参加会议回来,没有像以往回到上官家主宅,而是去了云芷市内的私人别墅。
这些天他每日奔波于政治场合,终于得空稍稍休息。
秋天的凉风带来丝缕清香,上官辞坐在书房窗前,指尖抚过瓶中的兰花。
“苏涵洛......”
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时,自己也略微吃了一惊。
深渊风波过后,他发了好几封邮件到A市,却未得到回应。苏涵洛这等优秀人才,就这样平凡埋没于普通人的社会里,未免太过可惜,可无论是以名誉还是财富作为诱饵,对方都不为所动。
而他暗藏在这些请求里的心思,也随之黯然。
电话忽然响起,上官辞的神情露出一丝不耐,但还是伸手接起。
“上官少爷,老爷请您明日回主宅参加酒会,届时会有来自各大贵族的重要人物出席。”
上官辞紧蹙的眉舒展开:“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背靠座椅,微微阖眼。
除了无法撼动苏涵洛,事情大多都朝预期的方向发展,最重要的是,他实现了一直以来的野心。
“看来深渊的事,的确让你收益不少。”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上官少爷。”
上官辞睁开眼,转身看去,顿时吃了一惊。
看见苏涵洛时,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成天胡思乱想都出现幻觉了。
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裳,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即使落魄也掩不住漂亮的面容,只是眼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
“苏涵洛?”上官辞诧异地站起,又察觉到对方身上环绕着不友好的陌生气息,微微蹙眉,“你......从哪里进来的?”
这里警卫森严,足足有四批灵术侍卫守在外面,可苏涵洛就这么轻而易举出现在他的房间,没有引发任何警戒。
上官辞正犹疑着,忽被一股巨力钳住脖颈,狠狠撞在旁边的书架上,数件名贵瓷器被撞落,哗啦啦碎了一地。
“你……”他撑起身体,难以置信地迎上苏涵洛冷郁的目光,同时挣扎着去摸藏在墙边的警铃,在即将触碰的刹那,按钮忽然炸开,飙出去的碎片擦过手腕,割开一道猩红的血痕。
上官辞吃痛收手,紧接着脖颈传来可怕的窒息感,将他抵着墙壁拎起来。
“苏……”上官辞说不出话,只能强行用灵力与之对抗,却发现苏涵洛驱动并非灵力,而是极度深邃的阴邪力量,对他完全呈碾压之势。
就在他两眼发黑,即将昏死过去时,脖颈的力量突然消失,他跌在地上,重重啐了一口血。
“你居然……开启了深渊力量。”上官辞捂着胸口声音沙哑道,露出有些凄凉的笑,“虽然足够强大,但对你自己的损害也不小吧。”
“相比你们的迫害不值一提。”苏涵洛抹了下嘴角的血,神色平静,“上官辞,你把我逼到这份上,完全是咎由自取。”
“我想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上官辞有气无力道,“而你从来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像进入深渊之前来见我那次,不由分说就给了我一巴掌,你若能好好改一下这种主观臆断的毛病……”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费力解释才会懂,除了你这种智商缺陷的人。”苏涵洛冷声打断他,目光落在他胸前的上官族徽上,顿觉格外刺心。
原先的蓝色印环变作金色,象征着上官辞身份的重要转变。
“上官家三少爷因为解决深渊祸患,成功夺取继承人位置,我从新闻得知这个喜讯,特意过来给你道贺。”苏涵洛笑容怆然又在意料之中,“只是我比较好奇,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而我的诉求不过是余生不再受你们这些败类打扰,为何还要背叛和出卖我,还要夺走我为数不多在意的东西?”
“上官辞……我用险些失去一切的代价,却换来你这么报答我?”
“……”上官辞怔然,面对如此锋锐的指控,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我没有背叛你。”
“还不承认?”苏涵洛神色变得暴躁,“深渊第三层那枚放歪的武器,是不是你故意借助灵力波验证黎渊的身份?从那时起你就知道黎渊是恶灵,并拥有深不可测的力量,在心里种下了觊觎的种子,对吧?”
“……”
“深渊结束后,所有收场工作都是你上官辞一手操控,为何第四层残余的白昼力量会出现在苏家,且被苏诚知道可以用来克制恶魔,才会附着在净灵弩上用来杀死黎渊……”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发抖,恶魔被割裂翅膀的瞬间是他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霾,想想都会浑身发冷的程度。
“你冷静点。”上官辞露出恳求的神色,“……那枚武器的确是为了检测黎渊,我也承认有那么一转念的心思,但是凭我对你的情谊,必然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所以不曾对外界透露过黎渊是恶魔的事实……至于白昼的力量出现在苏家,我根本不知情。”
“情谊?“苏涵洛厉声道,“你这种卑鄙小人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提情谊?”
“……”上官辞微叹口气,“深渊的事给你造成很大伤害,对此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确不配和你提情谊。”
“你是不配。”苏涵洛冷他一眼,“至于责任,你还有承担的机会,只是这次我将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不肯也得肯。“
上官辞已经猜到什么,冷静地等他开口。
“我要求你代表上官家出面,通过灵术师元老院批准,给予我和黎渊全球最高保护资质。”苏涵洛道,“对最高保护人员的一切攻击行为将视为违法,这是元老院律法规定的绝对准则,即使处于权力巅峰的内阁也无法撼动。”
“最高保护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的。”上官辞蹙眉,“每年名额有限,还要经过层层筛选和审核,我不认为元老院会在完全知情的条件下赋予一个恶魔最高保护资质……”
“你能否做到,如何做到,都与我无关。”苏涵洛冷冷道,“如果做不到,我会在被灵术师界围剿之前先灭你满门,而你作为最了解深渊和恶魔力量的人,应该不至于蠢到用全族人的命和我对抗。”
上官辞后背泛起一阵凉意,他看着苏涵洛发红的眼睛,如同被逼到绝境、迷失神智的野兽,与印象中黎渊的晦暗眼眸重合,若在以前,苏涵洛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越来越像他了。”上官辞苦涩地笑笑。
一个有着最纯净的净化血脉的灵术师,却被邪祟力量环绕浸透,二者达成近乎诡异的共存和平衡,堪称世所罕见的奇观。可就是这样的苏涵洛,他偏偏恨不起来,甚至有些隐约的惋惜。
如果没有遇见恶魔,苏涵洛必定是灵术师界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新代,说不准能够爬上权力巅峰,享受全世界的景仰与掌声。
可现在他却浑身染血,用邪祟力量威胁同类,维护灵术师的对立面。
怎么不算一种堕落呢。
*
回到C市后,日子短暂恢复了平静。
在陌生的城市重新适应和生存并不容易,好在苏涵洛有富裕的积蓄,足以支撑他和黎渊捡起支离破碎的过去,开启一段新的、无法预知未来的生活。
在黎渊昏迷的时间里,苏涵洛除了治疗和照顾他,整日忙碌奔波于不同场所和人脉,更换全新的身份信息,将所有足以提供过去线索的联系方式删除,唯独留下几位好朋友的电话,还抽空回A市办理了退学。
他在A市留下太多生活痕迹,那里已不是个安全的定居之所了。
临行前,苏涵洛和江辰羽、齐川、李商泉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约了最后一次见面。
“阿洛,真的要走吗?”江辰羽不舍道。
“抱歉,因为家里的原因不得不离开。”苏涵洛垂下眼眸,“不过C市离这里不算太远,我会常回来看你们。”
“我们家在C市也有不少商务活动,我得空就去找你。”齐川道。
“我也要去,C市近年来发展不错,繁华程度不亚于这里呢。”李商泉跟着说。
“嗯。”苏涵洛露出久违的笑,“来了我请你们吃大餐。”
……
“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江辰羽关切道,“去读C市的高中?我记得那里有好几所重点中学,跟咱们旭阳比不相上下呢。”
“会的,而且C市有好几岁不错的大学,近处也方便。”
“你要在C市继续读大学?那咱们哥几个一起考到那儿去,又可以在一起了。”
“是啊哈哈哈……”
……
在朋友的欢声笑语里,苏涵洛短暂忘却了忧愁,感觉晦暗不清的未来里尚且还有令人期待的事情,尚且能够窥见一丝希望的光。
黎渊昏迷加高烧将近一个月,终于在某个傍晚睁开了眼。
经历一场近乎被摧毁的重伤,恶魔变得消瘦憔悴许多,苍白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脆弱。
他醒来时,苏涵洛正趴在旁边的书桌上填写C市重点高中的学籍申请表,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如同碎石投湖,在他心里荡起激烈的涟漪。
“你醒了?!”苏涵洛跌跌撞撞跑到床边,捧起黎渊的脸,看着那双猩红血眸微微掀开,眼泪止不住流下。
他颤抖着将黎渊抱在怀里,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如释重负地喃喃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黎渊艰难地抬起手腕,用指尖擦去苏涵洛脸颊上的泪,很快被封住唇亲吻。
这个情不自禁的吻带着矜持和小心,生怕弄疼他一般,在干涩苍白的唇珠舔舐和厮磨,仿佛在不断确定他的体温。
黎渊被吻了一会儿,面色有些发白:“呃,我喘不过气了……”
苏涵洛赶紧松开,其实他并未用力,但恶魔的脆弱程度比他想象的更甚:“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黎渊摇摇头,撑开疲倦的眼眸,沿着苏涵洛的眉眼描摹,这张令他在深沉梦境中也无法忘却的脸,重又真实出现在眼前,仿佛一剂治愈的良药,瞬间抚平了断骨的剧痛。
“你瘦了。”他沙哑道,“是不是……没照顾好自己?”
“跟你相比好太多了。”苏涵洛忍着鼻子里的酸涩,像小孩一样诉说委屈,“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都快担心死了……你伤得太重,我除了用灵力给你治伤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下来,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还活着吗。”黎渊咳了几声,将他的手拢在冰凉的掌心,“我们的命是连着的,只要血契还在一天我就不会死的,你放心。”
苏涵洛哭得更厉害了,眼尾泅着殷红的水光:“什么叫血契还在一天你就不会死啊,就算没有血契你也不准死。”
“知道了……”黎渊无力地勾了勾唇,即便这样他还是下意识去哄,“是我说错了话,你原谅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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