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本次航班即将降落至陇北。此刻,飞机正在逐步降低高度,预计在30分钟后平稳着陆,请您再次确认系好安全带,……”
伴随着这句提示音,机舱内的灯光亮起,躺在小床上的朝寻迷迷糊糊睁开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他转动脑袋,看到坐在旁边皮椅上的朝令雪,对方正在看一本书,见他醒了,立刻将目光移了过来。
“醒了正好,快降落了。”
听到他的话,朝寻直起身,身上的毯子随之滑落,他有些不明所以地坐在床上缓了好半天,才回想起来登机前的事情。
我什么时候上的飞机?
正当他无比迷茫之时,朝令雪放下了书,靠过来帮他整理睡乱的头发。
“睡了一路了,现在饿吗?”
随着他的问题,朝寻的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噜的声响,朝令雪立刻点了一份早餐。
他就这么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看他哥帮他找衣服鞋袜,有点疑惑对方现在怎么如此体贴。
和记忆里的似乎不太一样。
没等他多想,飞机很快降落在了机场,林叔开车来接他们回家。时隔快两个月,朝寻终于又回到了这所熟悉的城市,但一切好像都变了。
林叔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里的大小事,朝寻没怎么听,他一直在试图呼唤系统,但无论他怎么喊,系统就是不回应。
但他始终没有再感觉到系统下线时那种,有什么从脑子里抽离的感觉,朝寻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认为系统只是休眠了。
而哥哥说的“世界的真相”,到底又是什么呢?
朝寻很想立刻就问清楚,但碍于林叔在场,始终没有机会。他一直等到晚上,和朝令雪都洗漱完毕回到了二楼,才鼓起勇气站到了哥哥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板。
门很快就开了,穿着黑丝绸睡衣的朝令雪站在他的面前,鼻梁上架着眼镜,似乎还在忙。
朝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哥,能聊聊吗?”
“进来吧。”
朝令雪侧身让他进来,又将门关上。站在卧室中央的朝寻,没有找地方坐下,他看着哥哥,打算直接问。
然而没等他先开口,朝令雪便开门见山地丢下了一个重磅问题,直接把他的腹稿全部炸的不翼而飞。
“你是不是一直在找‘系统’?”
朝寻瞬间呆住。
他是怎么知道系统的存在的?
没等他反应过来,朝令雪紧接着又问道:“是自称‘系统’的东西,让你先接近弭玉,又让你配合元川司的治疗?”
他全都猜对了。
一股莫大的恐慌占据了朝寻的全部心神,他突然有种预感,朝令雪接下来的话一定会打破他所有的认知。
看着对方走过来,他不自觉后退一步:“你……你在说什么—”
“小寻,不要对我撒谎,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朝令雪步步紧逼,“我说对了,是么?”
“……”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异世界来的,或者说——穿越?”
“……”
清冷的嗓音说着平淡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句句刺中朝寻的心,让他无法吐出一个不是来。
很快,他后退到了床的边缘,无路可退。
朝令雪停在了和他面对面的距离上,垂眼看他惨白的脸色:“那我问你,你原来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是否和现在一样?”
朝寻说不出话来。
看着这样的表情,朝令雪都不用等他说是。
哥哥轻声叹气,终于不再问了,说出的话却更让他难受。
“小寻,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一切都不是穿越,也没有系统,而是你的幻想呢?”
“……不是!我有以前的记忆!”朝寻猛地抬起头来,瞪着眼睛厉声反驳,“我不是高中生,我已经上了好几年班了,我还有一个上司!”
“那你的上司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他叫——”
朝寻张着嘴,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又生生止住。
“朝令雪”三个字如被点亮的灯,蓦地从混沌的记忆中出现。
他叫朝令雪……
随着这个名字浮现,脑海中上司的模样也逐渐和面前的人重叠——一模一样的深邃眼睛、墨色头发,如画般古典而精致的面庞。
我的上司和我的哥哥是同一个名字?
不,这不是我哥哥,这是原主的哥哥,我没有……不,我有哥哥,我……到底有没有?
朝寻瞳孔震颤,大脑混乱,他像是丢了魂那样呆呆的说不出话。
“是我,对吗?”朝令雪叹口气,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心疼,上前几步把他揽入怀中,轻抚他的头发。
“……”
“你在小时候就显露出了这个症状,对我、林叔,都时不时会产生认知错误。”朝令雪抱着他坐了下来,悄然释放了信息素安抚,“医生认为你接受不了亲人离世后的痛苦,后来我们对你进行了剥离治疗,症状才有明显好转,我以为你已经好了。”
“是我的错。我把你丢在家里,让你产生幻觉。”带着歉意的吻落在朝寻的额头上,环抱着他的臂膀也加重了力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一切都会好的。”
越来越多的过往回忆随着对方的话浮现于眼前,并且带着曾经所感受不到的情绪,真实的仿佛刚刚才经历过。
那些回忆,朝寻本都以为是“原主”的。
而他所认为的“上一世”的记忆也愈发清晰,他想起了自己对着站在家门口,拎着行李箱的朝令雪问道:“老板,你又要出差啊?”
实际上,对方那时正准备去国外读书。
他把家当成了办公地点、把朝令雪打来的钱当作工资、把林叔当作了保安。
还有更多的,但他已经不愿去回想了。
原来我也有病?
朝寻突然想笑,巨大的荒谬下,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幻想,要是再见到弭玉,他得问一句:“你在哪家精神病院啊,咱们可以当病友了。”
真是地狱笑话。
“为什么……我……”他想说些什么,一张口,几度哽咽,温热的泪水不知不觉中划过脸庞,又被一只手温柔擦去了。
“哥哥会保护你的,别害怕。”朝令雪把他整个拢在怀中,嗓音低沉,“和我在一起,你会很安全。”
那晚,朝寻是在朝令雪的卧室睡觉的,他被哥哥紧紧抱在怀中,脑海中不断的循环从他到这所发生的一点一滴。
系统是他幻想出来的……可是我幻想出的系统为什么要我去攻略弭玉呢?
还有元川司,它又是怎么知道对方生病了呢?
但他转念一想,他那时候那么迷恋弭玉,幻想出个系统也不奇怪。但元川司……
难道是我记忆错乱了?
他徒劳的呼唤了始终没有回应的系统,明明心乱如麻,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
大概是因为白天受到了刺-激的缘故,晚上,那些记忆把朝寻带到了更小的时候。
他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视线里,一切都很高。脚下是整齐的格子砖,头顶上的白炽灯照下来惨白的光。
小朝寻在走廊上乱窜,这里有好几扇门,他推开其中一个,走了进去。
房间的布置相当简单,桌子、椅子、床。而一个比他略大的男孩,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朝寻走了过去,当他还不知道外貌为何物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金雕玉琢的男孩心生好感。
“你是新来的吗?”他趴到桌子上,伸长脖子看男孩的表情,“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答,男孩像是没看到他,保持直直面对墙壁的姿势。
小孩却没因此害怕,他看到整齐的桌子上有彩色的笔和空白的纸,自顾自玩了起来。
这时,男孩才转动眼珠,看向了画画的朝寻。
朝寻拿着马克笔,一边画一边问:“你喜欢大海吗?我最喜欢大海了,我画给你看。”
“……”
“有小鱼、小鸟、小船……”他拆开了桌子上为数不多的四只马克笔,尽最大努力,画了一幅海洋图。
“看。”他把画摊开到男孩面前,后者垂下眼睫,看向了桌面上的纸。
画面非常简单,十分符合一个孩子的涂鸦风格,橙色在画纸中央铺开了一大片区域,里面有红色的鱼和鸟,靠近下方有两棵蓝色和紫色的树。
“你画错了,自然状态下的海是蓝色。”
朝寻听得一愣,男孩的语气好平静,和广播里的声音一样。
但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蓝色是什么?”
男孩动了,伸出一只手指,指向画上的树。
“这是蓝色,那这个呢?”朝寻指着他画的“海”。
“橙色。”
“这个呢?”
“紫色。”
“这个呢?”
“红色。”
“这个呢?”
“白色。”
朝寻放下指着自己衣服的手,至少白色他没弄错。
“好吧,我没见过海,你见过吗?”
男孩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海是什么颜色的?”
男孩不说话了。
“你出去过吗?”
“……”
即使没有回应,朝寻还是缠着他又问了一大堆问题,话题也越来越偏。
“我听到有个大人对妈妈说,他这里有一个天才作品,你就是那个天才吗?”
“……”
“你是不是很聪明?你可以教教我吗?我妈妈总是说我笨。”
说到这,他想到了什么,在口袋里一阵翻找,找出了两颗糖。
“这是我的奖励,你有吗?”
男孩摇摇头。
“啊?那给你一个。”他把糖递过去,对方没接,他只好放在了桌子上,“甜甜的,很好吃。”
好像觉得天才也很可怜,既没看过海,也没吃过糖,朝寻犹豫半天,还是把另一颗糖也放在了桌子上。
“哥哥,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没有回答。
记忆在飞速前进,朝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旁观者,每天在这奇怪的地方乱窜,他经常看到男孩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后者笑得温和,而前者始终没有表情。
经过这些日子,他已经听到了,妈妈喊男人叫朝博士。
没人管他,朝寻还是会每天拿出几小时,在房间里研究那些太过高深的题目,做不出来,他的内心就会被负罪感笼罩。
他总是去找那个天才哥哥,只不过对方也很忙,房间里经常没人。后来他学会了躲在桌子底下等,他拿着数学题,觉得在天才的房间里,自己也会变聪明。
门被推开了,片刻后,一双白鞋走到了桌子前。
“哥哥,你回来了。”
朝寻从桌子底下抬起头,却看到了男孩苍白的脸庞,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这让他吓了一跳。
男孩扫了他一眼,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
他刚想钻出来,门那边忽然又传来动静,他不敢动了。
“snow,我带黎博士来给你检查。”
片刻后,有脚步声靠近,面前坐在椅子上的人又站了起来。
“他的神经系统紊乱更严重了,你看他的手在发颤,瞳孔放大、反应迟钝,感官功能异常。”朝寻听到了严肃而熟悉的声音,是他的妈妈,“朝博士,恕我直言,你的实验根本没有成功,如果你继续让他过度使用大脑,他很可能会出现人格分裂倾向。”
朝寻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妈妈这样沉重的语气仍不可避免地让他心中一惊。
“相比较那些小问题,这已经很成功了。”朝博士语气温和,回答的不疾不徐,“我会想办法修复。”
大概是为了表明事态的严重性,黎平夏加重了语气:“不仅如此,他有明显的情感障碍。对任何事物和人都没有兴趣,他脑部负责情感处理的地方,一直在被-干扰。”
“呵呵。”男人发出两声轻笑,微叹一口气,“这点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样。黎博士,你和我都不是心理学专家,不过我想表达我的一个观点。
“情商不过是智商的附赠品,拥有高智商的人,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就能精准捕捉他人的情绪变化,模仿出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然而,当智商高到一定境界,他们便能俯瞰众生,所有的人本质上皆是凡人,有着千篇一律的悲欢离合。对于天才而言,融入凡人的琐碎日常不过是耗费心力。”
“这太傲慢了!”
黎平夏发出一声呵斥,朝寻被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却不小心发撞到桌板出了动静。
“什么声音?”
很快,椅子被拉开,朝寻带着惶恐不安的表情慢慢抬起头,正对上两双目光诡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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