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净悯是被饿醒的。
作为一名三岁小孩，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大人会比他还能睡。
净悯又不敢去叫醒他，怕他生气又吓唬自己。只能坐在床边眼巴巴盯着怀寂睡觉。
越来越饿了，可是怀寂还没睡。
要不还是把他叫醒吧？
可是他要是又生气了怎么办？
怀寂翻个身，又继续睡觉。
净悯忍不了了，开始哭。哭起来的声音震耳欲聋，这小崽子哭就算了，还直往他耳朵方向哭。
怀寂烦躁的一把把他拉上来抱着睡，声音还是刚睡醒的嘶哑：“哭什么？”
净悯窝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饿了。”
怀寂不耐烦：“昨日不是告诉你了饿了就自己去找奶羊么？”
净悯委屈：“可是我够不着。”
怀寂神色一怔，忘了这茬儿了，只能任劳任怨的去给他挤奶。
待两人都进完早膳，日间的钟声便响起了。
怀寂带着净悯来了大殿，此时，寺中僧人全都汇聚一堂，虔诚诵经。善行坐在正中间，其他僧人围圈而坐。
“净悯，从今日起，你便要每日都来这同他们一起诵经。”
净悯不解：“诵经有何用处？”
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就像他自己本身就是无欲无求的，包括这诵经他也极少参与。想让净悯去诵经，无非就是给他找点事情做，省的他有事没事就来烦自己。
但显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瞎编乱造：“你想要实在的用处自是没有的，不过，诵经可以让你消除心中杂念，脱离世俗喧嚣，等哪日你真正感受到内心的平静了，你就成功了。”
净悯现在还是不懂，不过还是愿意听他的：“师父也要一起么？”
怀寂本想拒绝，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为了不打扰他们原本的进度，怀寂带着净悯选择了角落的两个空位。怀寂想到什么抬眼看向善行，正巧与之视线相对。
怀寂嘴角一歪，这里的和尚都能预测的么？
让一个从来没有参与过诵经的人和一个三岁小孩一起诵经，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也只能坐在角落听着僧人们诵着他们还不能理解的经文。
不过净悯是带着认真的态度来学习的，虽然听不懂，但是他可以问。
正想着侧头去问怀寂，还没说话就被预先知道似的，怀寂懒散的声音传过来：“不要问，认真听。”
净悯嘟起嘴，闷闷不乐的继续听。
这次听的可认真了，连怀寂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净悯要被气炸了，自己都不认真看还叫他去听！
诵经的时常很久，等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高照了。善行再一抬头，就见角落里两道熟睡的身影。
这一大一小真的是，坐着也能睡。难怪住持能免了师兄诵经的时辰，怕是来了也只是换一个地方睡觉而已。
善行走过来把怀寂拍醒，调笑道：“阿弥陀佛，师兄，再睡可就不礼貌了。”
怀寂惊醒后急忙把净悯也给拍醒，再陪笑着说：“师弟啊，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这一诵经就想睡觉。”就跟之前上学似的。
善行也不为难，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便先走了。
接下来就要去后山拔草了，奶羊再饿下去可就真的要没奶了。
说是两人一起去拔草，其实还是净悯一个人撩起衣袖闷声干活，怀寂则在一旁悠闲地躺着。
还故作姿态的说：“奶团子，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昨日我们说好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答应了，我也不好过多参与。”
净悯悄悄的嘟起嘴吧，心中诽谤，不就是懒么？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人明明都给自己取法号了，还整天取一些乱七八糟的外号！太可恶了！愤恨的拔草！
怀寂当然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嘴角上扬。
净悯的手小，两只手一起拔一下也只能拔一两根。拔了半天也只有怀寂一只手握住那么多，完全不够奶羊吃的。
偏偏他还不肯服软，怀寂就等着他来找自己帮忙。等了半天也不愿意来找他，只会闷声闷气的干活，时不时回头看他，又不支声，手都弄红了。
眼看着净悯下一秒手就要被草割伤了，怀寂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一只手把他拎起来放到一边去。
“怎么生的这么倔呢？手都这样了不知道来找我么？”怀寂有点生气了。
净悯也生闷气：“你不是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么？”
怀寂蹲下身尽量平视他：“那我现在在告诉你我个道理，做事要学会尽力而为，量力而行。不然是要吃亏的。”
净悯眼睛亮亮的，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怀寂眼角一弯问：“你知道什么了？”
净悯飞快地抱着他的大腿，拖长音：“师父，我拔不动了。”
怀寂第一次体会到了养小孩的快乐。
怀寂干净利落地拔了足够多的草，抹掉额头泛起的薄汗。分了一部分给净悯抱着，随后两人一起回了院里。
看着净悯一边害怕一边开心的给奶羊投喂，奶羊低着头吃草有些吃力，往前走了几步，吓得净悯倒退十几步，然后又小心翼翼靠近继续投喂。
怀寂突发奇想：“小奶包，交给你一个任务，给奶羊取个名字。”
净悯有些为难：“可是我不知道取什么名字。”
怀寂鼓励道：“动物也是会通人性的，你同它待的久，也该给它取个名字了。至于叫什么名字，是你来决定的，时间充裕，你可以慢慢想。”
自从怀寂交给他这个艰巨的任务之后，净悯每天都会花时间陪着奶羊，了解它的生活习性。
发现它喜欢吃新鲜的草，不喜欢干枯的草。喜欢围着院里古树转圈圈，还喜欢玩各种各样的虫子，尤其喜欢追着蝴蝶跑。
为了让奶羊玩得更开心，净悯特地笨手笨脚的把桎梏它的绳子解开。结果就导致奶羊追着蝴蝶跑出去了，净悯慌乱的下意识去追。
怀寂打着哈欠走出房门的时候就发现净悯和奶羊都不见了，这一瞬间他幻想了拐卖和绑票还有寻仇等各种可能。
匆匆忙忙地出去找，没走多远就看见净悯整个人摔在地上灰头土脸的。
看见他来了就立马换上可怜巴巴的模样，眼泪哗哗流：“奶羊跑丢了。”
怀寂无奈，把他扶起来站好，再给他拍掉身上的灰尘：“跑了就去追，哭什么？”
净悯撅着嘴说：“我追不上。”
怀寂把他的手握在手里牵住：“我带你去追。”
也是从这次开始，净悯非常热衷于和怀寂牵手，往后无论去做什么，寺里的僧人都能看见他们手牵着手的模样。
怀寂一开始很不习惯，一来觉得牵手这事额外亲密，二来他也不喜欢这种肢体接触的感觉。后来发现这小孩倔得很也就由他去了，反正也只是个孩子。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你知道小蝴蝶在哪么！”
怀寂牵着他慢慢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我们怎么找呢？”
怀寂懒洋洋一笑，扫视远方说道：“慢慢找嘛，找不到就算了，人生行路，随缘而安。”
转而又想起来小蝴蝶这个称呼，疑惑问：“你给奶羊取好名字了？”
净悯神色忧愁又开心：“是的，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小蝴蝶。”
怀寂有些好奇问：“为什么要叫小蝴蝶？”
“我最近观察了一下，它特别喜欢追着蝴蝶跑。”净悯的小短腿飞快地在地上奔跑，气喘吁吁。
怀寂不自觉的放慢脚步，所以是因为追蝴蝶才跑没影的？有些想笑了。
“阿弥陀佛，师兄，你可否丢了一样东西在后山？”善行急匆匆赶过来，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他方才刚招待完几位施主，慧严就来找他，说是在后山看到了一只羊在吃草，活像他之前丢了的那只，还愣是把羊带回了自家院子里。
善行好说歹说才叫他把羊送回后山，说是今日上山的施主留下的。
怀寂瞬间心领神会：“是丢了一样东西。”
善行又是一个合十礼，眼神闪烁：“还烦请师兄多加留意，省的又被人偷了去。”
这意思是刚才是善行帮他摆平了麻烦事，找他控诉来了。
怀寂跟净悯大眼看小眼，缓缓点头：“我会注意的。”首先是这奶团子不惹事！
善行眼尾上扬，蹲下身来温和一笑，看着净悯说：“小净悯，今日诵经你又睡着了，我仔细想了想，决定你以后还是坐我身边来，我带着你诵经。”
又起身看向怀寂说：“师兄也该配合才是，以后要多教他识字认经，早日参透经书，悟得真谛。
怀寂爽快答应。
净悯人小，感伤不到他们之间眼神的波涛汹涌，只能撅着嘴被迫接受。
两人有了善行的帮助这下很快就找到了小蝴蝶，看着小蝴蝶开心的吃草，怀寂坐在草地里感受这惬意的风声。净悯则在草地里打着滚，是不是还发出奶声奶气的欢呼声。
天气逐渐暖和入春，又过了几年。
净悯七岁这年，长高了不少，已经到长到怀寂腰部了。之前羽安留下的那些衣服显然是不能穿了。
怀寂打算等他诵经回来就带他下山去买衣服。
这些年通过他的不懈努力，寂悯已经认得经书上大多数字了。平日说话也都越来越像善行了，总是一堆大道理，甚至有时候还能吵得过怀寂了。
怀寂嘴上占不了便宜便在其他地方使劲地讨回来。
比如在收养净悯的时间里第一次打雷时，怀寂当晚还特地问过他害不害怕打雷，净悯非常自信的摇头说不怕。
等怀寂放心睡着的时候，半夜里就被人爬了床，还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
怀寂被他这一闹腾只能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这还不行，还非得要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也不肯松口，打一次累就咬得更紧。
怀寂都怕了他了，之后每次被爬床他都要去净悯那索要一点好处，叫他干活或者故意惹他生气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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