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未晞在文渊殿内处理事务。
最近几日,京城中突然出了多起妖物伤人的事件,一时人心惶惶,百官们纷纷上奏陈述己见,致使文渊殿内的事务也多了许多。
未晞翻看着相关的记录卷宗,心中泛起不安。第一起事件发生的时间,正是洛尘走后的当晚。
以她这几日的推测,这应不是洛尘所为,可又实在过于巧合……
“咳……”想到关键处,未晞猛地咳嗽起来。
同僚忙递过水来,“李大人,你这几日面色一直都不好,今日不如早些回去吧。”
未晞谢过同僚的好意,然而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时,虞婉走进殿内,“李大人,陛下书房召见。”
未晞跟在虞婉身后,绕过几座宫殿后,渐渐放慢了步子,“虞大人,可是有话要嘱咐未晞?”
虞晚转过身,面露笑意:“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望李大人也能像陛下信任你一样相信陛下。”
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带着未晞进了女帝的书房。
未晞一进书房,便见到了站在一旁的国师,面对着国师的打量,心中隐隐升起不安。
拜见过女帝后,国师先开了口:“陛下,臣观李大人面色,似已被妖气侵染了许久。”
未晞心中似有什么应声而断。与此同时,先前那些零散的事件,却也因此被串联到了一起。
未想好如何反驳,只听女帝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威严震慑人心,“那依国师之见,该如何处理?”
“回陛下,臣有一计,可布设法阵,再将妖气置于阵中,待臣做法后,那妖物无论相隔多远,都会被拘来。届时陛下公开处置,民心自安。”
“国师的意思,是要将李爱卿置于阵中,那可会伤及李爱卿?”女帝似被说动,提起了兴致。
未晞没想到陛下会被如此轻易说服,略有错愕地看向女帝,却见陛下也正看着自己,同时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陛下放心,只要那妖物现身,臣定将其牢牢禁锢,绝不会伤及李大人分毫。”
“如此甚好,若能早日平息妖物作乱一事,朕也能安心了。相信李爱卿也定然不会拒绝。”
未晞闻言,直接跪了下去,声音坚决,“陛下,臣不愿。”
“爱卿可有何顾虑,不妨直说。国师此举深得朕意,朕可为爱卿解除后顾之忧。”女帝稍稍提高声音,似在点醒未晞。
未晞却恍若未闻,“陛下,臣认为此事疑点颇多,需从长计议,切不可偏听一人之言。”
“如此说来,倒是朕思虑不周了。”女帝沉声道,明显不悦。
虞晚借机上前提醒:“未晞,此事陛下已然属意,你莫要冥顽不灵,错过了良机,你如何承担得起?”
“求陛下三思。”未晞叩首,语气坚决。
“大胆!你不过一小小文渊殿掌事,也敢指点朕的决定?来人,传朕旨意,免去李未晞职位,即刻逐出宫去。”
国师就这么看着李未晞被侍卫带了出去,甚至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若放了李未晞,如何抓到妖物,可否让臣暗中行动。”
“国师不必心急,朕给她几日反思,到那时若她还执迷不悟,朕也不会再纵容。”
打发走了国师,虞婉让书房内的侍从全部退下,亲自端了一杯热茶递给女帝。
“李未晞这里出了差池,未免耽误陛下计划,可要臣再另行安排?”
“不必,朕信自己的眼光,她定然是察觉出了什么,这几日就当是给她个机会吧。”
“可……宁安王那边……”虞晚担忧道。
“无妨,若是一味顺着他们的算计,反而更容易让他们起疑。”女帝喝呷了口茶,而后若有所思,“过几日,帮朕安排出宫一趟。”
*
交了官服和鱼袋的未晞,被皇宫侍卫带出了宫门。
李府的小厮和车夫见状皆是一惊,立即迎了上来,却被未晞拒绝,让他们先回李府。
褪去官服,未晞穿着一件平民外穿的长袍,行走在京城繁华的主街上。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即使城中有关妖物的传言纷纷不绝,也挡不住百姓备办年货的热情。未晞已麻木的思绪,也在这样的氛围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停下了脚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南风雅集前。
此前短短几日整顿后,南风雅集便重新开门待客,如今人来人往,热闹一如往常。
未晞抬起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有关那人的一幕幕,但她很快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
那日在楼中险些遭人算计,后来又在这附近遇到了妖邪,再就是今日国师的针对,似乎只缺了一个关键,就可以将其连到一起。
是流言!短短几日,能将散落在京城各地的妖邪事件,传播得人尽皆知,上至朝中百官,下至平民仆役,能有如此力量的……
未晞再次抬头望着那华丽的牌匾,目光中尽是坚定。妖物邪祟不过是遮掩,她要尽快弄清,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
至于洛尘,究竟有没有参与到其中,她没有十足的证据不敢盲目否认。但他既然已离开,她定不会让他因自己再卷入其中,成为幕后之人的棋子。
还好林淮已于前两日回了江陵,即便她只身入局,也无后顾之忧。
未晞收集了一些消息。回李府时,天色已有些暗了,然而远远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李禄。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迈上府门的台阶,没想到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
“大小姐,请留步。”小厮为难道。
未晞收回步子,抬头与站在台上的李禄对视,“兄长,这是何意?”
“李未晞,你今日被陛下当朝免了官职,简直将我李氏一族的颜面都丢尽了!我前几日便说过,若是你让李家蒙羞,休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未晞收回了目光,一言不发,等着李禄发作。
见李未晞如此,李禄虽发作得痛快,可很快没了词,“我身为兄长,终究不忍心你流落街头,从今以后,不许你再走李家正门,一人搬去偏院吧。”
李禄料定如此折辱人的话定会引起李未晞的反击,果然,见她又抬起了头。
然而,未晞的面上并未有什么情绪,只是淡然道:“还请允我回自己屋中收拾东西。”
李禄当即哑口无言,气呼呼带着下人们回府中了。
未晞心中一松,独居偏院反而更方便她出去寻找证据。
一日后的深夜,未晞披着斗篷在房中整理得来的消息。
白日里她偷偷见了往日的同僚,幕后之人的身份大抵已经确定,下一步要做的是找到更有利的证据,以及如何再次面见陛下。
这时,偏院直通外界的小门突然被敲响。
开门看清来人的瞬间,未晞吃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站在门外的林淮没有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未晞。
他身后的林安小声道:“李大……小姐,我家公子在路上听闻了你的事,便连夜赶了回来。”
未晞带着林淮进了小屋,让林淮坐在自己刚收拾出的小塌上。本想递他一杯热茶,却想到茶壶中的水早已冷透,无奈一笑,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了小厮。
“屋里未烧炭火,莫要着了凉。”
林淮一句话也未说,直接拿过那披风,重新披回了未晞的身上。
未晞向后退了半步,挣脱了想为自己打结的林淮,“今晚怕是要委屈你去客栈住了。”
林淮当即上前半步,紧挨着未晞,他盯着未晞,语气十分认真:“未晞可愿随我一起回江陵?”
见未晞并未答话,林淮仿佛看到了希望,柔声道:“别再管这里的是是非非了,好吗?”
未晞笑了,转过身,“阿淮,正好,我有事要同你讲。”
她很快从堆放在一旁的书卷中,拿出了一个锦盒。
林淮见到锦盒的那一刻,希望凝在了脸上,连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未晞小心打开锦盒,看着里面林淮的庚帖,缓缓道:“本想着事后转交给你的……没想到你回来了,如此更好些……”
未晞双手将锦盒递了过去,林淮却连向后退了两步,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屋中一时静极。
过了许久,林淮再度开口,声音中是难掩的哽咽,“未晞,你要和我退婚,你不要我了……”
未晞原本微低着头,一直盯着手中的庚帖,直到林淮话落,她抬起了头,看着林淮已泛红的眼睛,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现在身陷朝局争斗,你知道我志向的,我不想在此时逃避。”未晞顿了下,“我今日将庚帖给你,是想日后无论林府如何处理你我婚事,你都不会因此被束缚。”
“未晞你究竟要去做什么?!”林淮敏锐地捕捉到了最让他不安的,其实不是未晞退回来的庚帖,而是怕她有任何闪失。
“你想哪去了,我顶撞了陛下,现在无官无职,就算有机会向陛下陈情,也难再官复原职。我只是不想拖累阿淮……”
见未晞神色坦然,像极了过往挡在自己前方解决难题时的胸有成竹,林淮这才放下心。
他摇摇头,面上满是坚定,“我不在乎的,只要能在未晞身边,就算风餐露宿,我也愿意……”
看着未晞依旧坦然,并未因此说服的神色,随即目光转向未晞一直捧着的庚帖,林淮只觉得被那红艳的色彩刺痛了双眼。
最终,颤抖着接了过来,他看着庚帖上的吉语,颤声问道:“是因为他,对吗?”
未晞微微一愣,而后垂下头,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是因为洛尘吗?到如今这问题已无意义,她只愿洛尘远离纠葛,哪怕日后再不复相见。
林淮未细思这三字的含义,努力挤出笑意,“未晞从未对不起我过,你我从今以后即便无婚约,但未晞阿姊也不能将我赶回江陵。”
见林淮并未生疑,未晞笑着点了点头。
未晞将林淮安置在客栈中,并请沈玉暗中安排人保护。后来的几日,她只一心投在理清朝中迷局之上。
几日不眠不休,未晞终于找到了宁安王欲借邪祟流言谋逆的实证。而且,国师很有可能就是那日在小巷中围堵她的妖邪。
证据有了,此事非同小可,定要当面告知陛下。可是,如何才能面见陛下呢?
再三思忖,未晞决定明日趁早朝集会之前,在宫门口长跪悔过求陛下宽恕,并自愿入阵为借口。
然而只能是借口,她绝不能入阵。
若国师真的将洛尘拘来,她不敢保证即使他清白无辜,便能求得陛下赦免。毕竟在人类眼中,妖邪始终为不可控的异类。
未晞正在房中完善明日的细节时,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李府偏院的小门前。然因此时天色已暗,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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