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母被她这话吓到了,赶紧上前去拽她:“小阿喜,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还怕让那郎君留在小阿喜身边不安全,结果小阿喜开口就是要对方娶她。
孟凝喜握了握张婶母的手示意她安心。
既然一定要成婚,又是在如此紧迫的时间里,反正都要找一个不认识的郎君成婚,何不找一个她能拿捏住的?
至少能保证她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而且那郎君还看不见,又有求于她,自然事事要听她的。
不记得自己是谁,就代表他不会离开。
至于他会不会记起来……孟凝喜有的是办法让他永远都记不起来。
如此想来,这送上门的郎君简直是最合适的人选。
郎君没有即刻回答,孟凝喜以为他是用沉默在拒绝,正想威逼利诱一番:“你身上这么多伤,又看不见,如果就这么离开,必然没几天活头了。而这片地方,我敢确信,只有我能救你。”
郎君听了孟凝喜的话,知道她是误会了,慌忙解释:“并非是我不愿,只是我如今一身伤,又目不能视,做不了什么活。你与我成婚,不过是多个累赘……”
听到他的话,孟凝喜松了口气,为了骗人装出来气势一下就散了:“我不在意这些,你只需安心与我成婚就好,伤我会给你治。”
看样子这郎君性子还不错,她也不算太吃亏。
张婶母见孟凝喜与小郎君三两句话就把自己就把婚事这么定了下来,知道她多说无益,便要替小阿喜考量起这突然出现的郎君。
“入夜了天冷,别在外边傻站着了,先进屋。”
升起炉火煮了热茶,张婶母随意灌了一口,开口道:“小郎君乍然来到这,对我们来说陌生得很,作为婶母实在不放心,便多问几句。小郎君你说,你真不记得自己是何人了?”
屋中生了火暖和,一连被冻几日的人回过温来,原先苍白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屋中亮堂张婶母才看出来,这小郎君长得真不一般,清隽出尘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来头不简单。
听他自己说是从战场上逃下来的,可除了那身伤,他哪有个士兵的样?说是个暂时落魄的贵公子还差不多。
若真被小阿喜骗得与她成婚,日后小郎君记起来自己的身世了,或者他的家人寻了过来,要报复小阿喜怎么办?
不行不行,她还是得劝劝小阿喜,不要冲动行事。
“因是从马上跌落,伤到了头,打仗前的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只隐约记着,我名字里好似是有个‘景’字,家在……北方?”郎君自己也不确定,想得多了,头还痛得厉害。
景。
张婶母听到这字像听到什么禁词一般,猛地一下起身。孟凝喜也抬起头看他。
张家阿兄的名字里,就有一个“景”字。
郎君看不见,听到动静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有些小心:“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保证没有说谎,我真的不记得了。”
“小郎君说自己从战场上逃下来,可还记得那些从各地征走的兵现在都怎么样了?”虽说小郎君说过自己忘了很多东西,但张婶母还是抱着希望问了一句。
郎君听到问话,猜到张婶母该是有孩子上了战场,先是沉默,而后才艰难回答:“基本都牺牲了。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并不多。”
自己猜想总不及别人亲口告知的打击大,张婶母一下跌回椅子上,放声哭了起来:“我的儿啊——”
他才二十,还未娶亲,怎么就牺牲了。
听见哭声,郎君自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拘谨起来:“抱歉,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反应过来之前,道歉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孟凝喜给他塞了杯热茶暖手,让他不必太紧张。
张家阿兄的离世,大家都早有猜测,他这番话,不过是将自欺欺人的期盼打破罢了。
早点知道真相,对张婶母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张婶母这个样,也不再适合进行交谈了,孟凝喜便对郎君说:“你且先坐着吧,我送婶母回家。”
刚走到半路,张婶母就恢复了大半。
早有预感的事,大哭不过是好好宣泄一场。
“你与那郎君的婚事先不要急,还未摸清他的为人,贸然与他结亲实在太过危险。”张婶母话音沉沉,显然还在情绪里没出来,却已经在为孟凝喜的事考虑。
孟凝喜心中一软:“我知道的,我不急,不能将他拿捏之前,不会匆忙完婚的。”
孟凝喜将自己的打算与张婶母说了。祖父不在,她便是自己最亲之人,孟凝喜对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如此行事是不是太冒险了?”张婶母面露担忧,抓住她的手:“那郎君显然来头不小,若是被他家人寻来,得知你对那郎君做的事,不会放过你的。”
“那郎君不是说他家在北方吗?距临安如此遥远,我们桃溪村又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他家人如何寻得过来?再说了,他是从战场上逃下来的,并未回到家中,说不定他的家人都以为他牺牲了呢,怎么还会来寻人?”张婶母的担忧孟凝喜一开始也有,后再仔细一想,觉得这些问题都不成威胁。
“只要用药用得准,保他一辈子都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那他的身份,你该如何解决?曹县令吃准了要娶你,定然不会帮你解决那郎君的户籍。”张婶母被孟凝喜这么一说,也觉得此法可行,开始着眼婚事上。
孟凝喜闻言微怔,看向张婶母的目光复杂,却又碍于什么没说出口,只说:“距离婚限还有些时日,总能想到办法的。”
她心中目前仅有的法子,实在有些伤人,她不敢用,也不想用。
因着路上与张婶母交谈,到了婶母家又与张叔父浅谈了几句,耗费的时间多了些,等孟凝喜回到家中,屋内的炉火已经灭了有一会儿了。
郎君保持着她离开前的姿势,捧在手中的茶早已凉透都不放下。
“这么冷,怎么不把炉火续着?”
话刚说完,孟凝喜就觉得自己真是被冷风吹傻了。
他看不见,贸然去碰火,可比受凉危险多了。
重新将火升起,屋中气温慢慢回升,孟凝喜坐到他对面,把茶杯从他手里拿走。
“你若是要应下我那桩买卖,日后我们就要一起生活,这儿便是你的家,你不用那么拘束着。”
孟凝喜见那郎君,自己招呼他他才勉强动一下,动这一下还不敢太明显,只稍微改改姿势让自己活动一下筋骨。
实在让人好奇他原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张婶母想的那般,孟凝喜也猜测他是哪个大户之子,来自北方,说不准还是上京的官家郎君。
可这幅小心谨慎的做派,又让人疑惑,哪个大户人家的郎君会养出这种性子?
不说远的,就临安齐家,一个地方的大户,其家郎君都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哪像这郎君一般,一点小事还畏手畏脚。
在孟凝喜打量他的时候,郎君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孟凝喜也不问,就等着他主动开口。
犹豫许久,在孟凝喜又去给炉火添了些柴之后,那郎君才憋红了脸小声问:“在下如今看不见,只是累赘一个,小娘子当真不嫌我只吃不干?”
孟凝喜还以为他憋了这么久,是有什么大事要说,结果还是这番话,好气又无奈:“我说了,只要你答应与我成婚,我会治好你的。”
她又问:“你在家中时也是这幅样子?如此畏手畏脚谨小慎微?”
“我、我记不清了。”听出孟凝喜语气里的气恼,他慌张却又毫无法子。
孟凝喜开始怀疑他口中“从战场上逃下来”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种性子,上了战场还能有活路?
看样子他虽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却是不受宠的那个。
“罢了,记不清就算了。”时候不早了,该洗漱安置了。
热水已经备好,可屋里多了个陌生郎君,孟凝喜一下有些难办。
思索片刻,她翻出几味药材,就着炉火熬了起来。
“你身上尘土太多,不好上药,得先清洗一番。自己可能行?”
不行也得行,总不能让孟凝喜给他洗吧?
“嗯。”郎君红了脸,点头。
将人扶到隔壁屋帘子后孟凝喜就出去看着火上的药了。
还不能完全信任他,只好让他喝点东西,晕睡一晚上。
因着看不见,郎君磨蹭了很久才从屋子里出来,身上的衣服虽穿不整齐,好歹是都给遮住了。
“抱歉,耽误了太多时间。”郎君一出门就是道歉。
孟凝喜摆摆手,想起他看不到,才改成说话:“无碍。过来吧,给你上点药膏。”
郎君自暴自弃般闭上眼睛,双手摸索着把自己的衣物解开。他身上刀疤纵横,与那过分俊美的脸属实是不相符。
孟凝喜头一次看到郎君的身体,也有些不好意思。可作为一个大夫,她有自己的操守,没有多过问这伤是怎么来的,仔细在每一处新伤上抹好药膏。
上完药,她开始过问郎君的眼睛:“你这眼睛,是一直看不见,还是头被重击之后才看不见?”
“我不确定……但我脑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片黑。”郎君自己也不清楚,只记得醒来时,知道自己刚从战场上离开,知道战场死了很多人。
可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怎么知道的,他头脑中并没有任何景象。
听完,孟凝喜心中已有判定。
大概是从马上跌落伤了头,脑中有瘀血,才导致什么都忘了,眼睛也看不见。
如此想着,她将手搭上他的脉,而后震惊地抬眸看他。
事实和她想的完全背道而驰。
郎君失明也许并非是淤血作祟,而是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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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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