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盏到的时候，盛满正在门口等他。
今天的盛满很好看，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米白色简短短袖T恤配黑色直筒休闲长裤，和他站在一起，谢盏觉得自己都黯淡几分。
盛满也看到了谢盏，和他挥挥手：“谢教授，这边！”
那一瞬间谢盏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盛满现在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耀眼，温暖，和热烈。
所有美好事物都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点了好多菜，谢盏一见他，就有说不完的话。
他喜欢看着盛满的眼睛，亮亮的，里面还隐约映着自己的影子。
但是今天他的眼睛有点灰蒙蒙的感觉。
“今天是我生日。”
谢盏贸然开口。
盛满偏了下头：“我知道。”
谢盏顺势接道：“那你愿不愿意陪寿星玩一个游戏？”
“幼稚。”盛满看着面前的大男人，不觉浅笑，“看在你今天过生日的面子上，玩什么？”
谢盏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很简单的。”
“我问你一个关于我的问题，如果你答对了，就算你赢，你答错了，就算我赢。”谢盏把身子凑近几分，“输的人要真心话大冒险。”
盛满一脸疑惑地看着谢盏。
这算哪门子游戏？
虽然不是那么想玩，但是既然当时答应了他，如今就要顺着他来，于是盛满说：“行，你问吧。”
“桌子上的菜，你觉得我第一口会夹哪个？”
谢盏说完，还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六道菜。
盛满：“……”
这答案含主观能动性100％。
他说哪个菜，谢盏都能说是与不是，主动权完全在谢教授那里，纯粹就是他想不想让自己赢。
盛满破罐子破摔，闭眼随便点了一个：“五常大米饭。”
再睁眼，谢盏筷子上的一团大米就映入眼帘。
谢盏眼巴巴地望着他：“呀，这么了解我？看来我输了，我选真心话。”
对于谢盏，盛满心里确实有很多疑问。
比如你的白月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如为什么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比如为什么你放不下，还要来招惹我。
比如……
对我你是真心的吗？
还是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替身。
想着想着，盛满眼前的视野竟然逐渐模糊，蒙上了一层水汽。
不能，不能失态。
今天是他的生日，自己这个样子，有失体面。
“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盛满托腮，方才的异常一扫而空，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看着对面。
谢盏刚想开口，盛满就敲了敲饭碗，友情提示：“真心，话。”
许是没料到盛满会这样提问，超出谢盏的预料，他本以为盛满的提问会有针对性，侧面暴露出他难过的点是什么，却没想到对面直接扔了一把刀过来。
谢盏怔了怔，打了直球：“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这次轮到盛满沉默了。
“没有……”
“不要骗我，”事已至此，谢盏索性不装了，“你知道我是个教什么的教授。”
言外之意，你的所有小心思，都会被我一一看穿。
“我……”
盛满最后还是没勇气把这句话说全，只苍白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十二点以后再说。”
谢盏还想问下去，但盛满强忍着伤心的模样落在他眼里，他实在心疼，由着他说了一句：“好。”
这顿饭吃得都有点沉重。
虽然谢盏很努力活跃气氛，但是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两人脑海里都挥之不去，实在没法做到无事发生一样坦然自若。
“您好。”
服务生小哥把送到饭店门口的蛋糕抬上来，“您订的蛋糕刚才送达了。”
“还有蛋糕？”
谢盏闻着味就凑过来了，“这辈子能吃到满满送的蛋糕也算功德圆满。”
“……夸张。”
服务员小哥离开后，盛满打开盒子。
店家果然按照他的要求，把他前几天在网上找厂家定制的谢盏Q版陶土小人放在了最中间。
小谢盏有着圆圆胖胖的脸蛋，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爱心。
蛋糕顶部配字：谢教授28岁生日快乐。
附小卡：天天开心，幸福满满。
谢盏看到蛋糕的那一瞬间，本来叽叽喳喳，却不说话了。
盛满见他不说话，心里没底：“怎么了，不喜欢……？”
面前人眼波流转，缓缓摇头。
“我很喜欢。”
他抬起头，和盛满目光对视，小心翼翼轻声道：“我十六岁那年以后，就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了。”
“嗯？”
盛满下意识疑惑反问。
“那年以后，我就没母亲了，我爸看我就像看仇人一样，怎么可能送我这个。”谢盏看着蛋糕上可爱的小人，边上精美的裱花，最后目光落回春日暖阳一般的盛满身上。
盛满听着，突然有点心疼。
他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好好过过生日，好不容易遇到自己有了机会，还几乎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坏情绪搞砸了。
谁年少时候没遇到一个印象深刻的人？
只要他当下和以后，都最爱自己，就好了啊。
人为什么这么贪心呢？
自己为什么想不明白呢？
“我很喜欢。”谢盏目光却没落在蛋糕上，而是在盛满眼中按下暂停键，“谢谢你。”
话音刚落，他又补充道：“只不过……”
盛满的心提到嗓子眼：“你不喜欢吗？”
“不，我觉得少了点什么。”
盛满：？
一头雾水的他绕着蛋糕看了好几圈，最后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小人丑丑的，没表现出你十万分之一的帅气？”
“是一个因素。”
谢盏一本正经道。
盛满无语刚想吐槽，就听谢盏继续补充道：“还有，少了个你。”
这四个字一出，盛满瞳孔下意识缩了一缩，出神一刻迅速找回状态：“啊，那下一次补上。”
谢#火眼金睛#盏：“怎么了，你心虚什么？”
“没有。”盛满试图狡辩。
他赶紧抓过寿星帽，三下五除二给谢盏戴上：“默念，许愿，闭眼。”
“哦……”
谢盏乖乖听盛满的话。
盛满坐在他对面，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这是一个简陋的，只有两个人的庆祝仪式。
寿星本人并没有对此抱怨半分，反而十分满足，在许完愿后缓缓睁眼：“我向神明求了好几个愿望，但有一个，我想不想求他们，我想求问一个人。”
“也可以。毕竟神明也不是万能的，你……”
盛满话还没说完，谢盏就顺势把下一句说了出来。
他虔诚地看着盛满瞳孔里映出来的火光，星芒在他们眼里同频跳动，他粲然一笑：
“我想问，以后我的每一个生日，你都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字字不提爱，句句都藏爱。
盛满突然愣在原地。
短暂的高兴后，他开始揣测谢盏的心理活动，他开始害怕。
为什么谢盏选中自己呢？
是因为他的白月光散在了人海里，而他在寻找的过程中，碰见了一个和他有些相似的人吗？
一旦白月光回来，谢教授会是什么态度呢？
会不会直接跑了，自己就像没用的衣服被丢在墙角，逐渐认清自己，灰扑扑的草是不可能变成凤凰的。
“在谢教授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之前，我不会离开谢教授的。”
斟酌一番后，盛满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更好了。”
这是谢盏的回答。
盛满只是强扯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如果是真的，那我很开心。”
谢盏永远都是那么会说话。
明明十分清楚那不是实话，只是谎言的漂亮包装，盛满却被这颗名为甜蜜的炮弹击中，根本无法躲开。
自己是真的会相信，如果今天没有偷听到那番话后。
之后两个人分了蛋糕，蛋糕本来就不大，因为只是两个人的量，盛满不想浪费。
在饭店坐了很久，两个人也一直在聊天，只不过都有点心不在焉。
盛满表现不自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盏十分焦躁，一遍一遍看着手表。
最后还是盛满坐不下去，提议道：“我们回去吧，谢教授。”
对面同意了自己的建议。
“今天赵叔家里有事，没法开车来接我。”
饭店门口，谢盏眼巴巴看着盛满，意有所指道。
盛满看着他期盼的目光：“……那我打车送你。”
谢教授却摇摇头：“刚吃完饭可以散散步，我住在外面的公寓，离这边很近的。”
“行。”
想了想，盛满还是妥协了。
嘉海的夏夜凉风习习，因为靠近江海，暑气消散得快，晚上散步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人行路上行人形形色色，开心的，怄气的，孤单又自由的，成双又成对的……烟火喧嚣，盛满和谢盏之间的气氛却微妙得紧，充满着诡异的不自然。
好像两个人都有些别扭。
“你看，”谢盏指了指面前的老夫老妻，“互相搀扶共白头，牵着两只小狗有说有笑漫步江边，好幸福啊。”
“那也要身边的人是自己真心喜欢的才行。”
盛满耷拉着脑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意有所指。
谢盏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
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就这样，两人一路无言。
盛满最后驻足于谢盏家小区楼下。
“回去注意安全。”
盛满贴心地提醒了一句。
眼前人却有点意犹未尽，流露出难以察觉的失落神色：“今天，就这样结束了吗？”
盛满低着头：“嗯。”
“早点休息。”
谢盏说了句“好吧”，随即转身向小区里走了几步，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谢教授。”
谢盏嘴角得逞一般扬起，笑嘻嘻地转过身：“盛大主播还有何贵干？”
远处路灯下的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才艰难抬眼，看着他的脸：“生日快乐，谢教授。”
“……没了？”
“没了。”
谢盏的嘴角下降零点五个像素点。
“可是盛满，你不开心。”
谢教授的身影缓缓靠近：“今天的最后一个愿望，你能不能可怜一下我？”
他的影子越来越近，几乎笼罩盛满，圈得他喘不上气。
“可，可以。”
“别过来了，就在那说吧。”
谢盏果真停下了。
“你回答我，你今天……”
“因为我在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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