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前一天的夜里睡得很晚,但是多年养成的生物钟使得栗舒一早就醒了。
她睁开眼,坐起来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随后走到卫生间去洗漱。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庄晓惠回来的日子。
七八点的时候,柳姨叫她下楼吃饭,偌大的餐桌上几乎摆满了早餐,各色各样的食物冒着热气,看上去非常丰盛。
栗舒大致扫了一眼,左手边是牛奶、面包、三明治,右手是米粥、包子、烧麦还有小馄饨。
见她没有动筷子,柳姨急忙补充:“是没有合口味的吗?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去做。”
栗舒摇头,给她拉凳子,“一起吃吧,太多了我吃不完。”
柳姨摆摆手说不用,怕栗舒多想,笑着解释:“小舒,我们是不跟主家一起吃饭的,这是规矩,你还是快吃吧,夫人一会就回来了,说是要带你出去买东西呢。”
栗舒饭量不大,以前早上也不怎么吃,只吃了半碗馄饨喝了点白开水。
吃完之后,柳姨开始收拾餐桌,她站在旁边看着面前的人忙前忙后的,觉得自己有点碍事。
虽然不知道庄晓惠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为了不耽误时间,栗舒早早的上楼换好了衣服,准备好了东西。
坐在床上拉开背包的拉链,打开在一个隐蔽的小兜
里面是几张纸质的钞票,三张一百的、一张五十的,剩下的就是几个一块的硬币,在她拿卡片的时候叮铃作响。
那是张银行卡。
是外婆下葬那天,庄晓惠给她的。
那天老支书专门叫了几个村里的男人去帮她办丧事。下葬仪式很简单,没有亲戚过来,只有平日村里跟外婆玩的好的几个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过来哭喊几声。
栗舒在旁边忙前忙后的给他们拿凳子,因为是女孩,所以抬棺材的时候那些人告诉她不能跟着,她想上前理论,被身边一直站着的人拉住。
钟永走过去跟那群中年男人说了什么,支书往这边看了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小跑着过来,说了句我替你。
村支书让她在院子等,对于她反复提出想要跟着的想法嗤之以鼻:“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跟着就是坏了规矩,是想要你外婆在底下不得好过吗?”
她听到这话的时候,再也张不开嘴,呆呆的听着越来越远的鞭炮声和唢呐声。
外面嘈杂的声音中混杂着狗吠,是大黄,因为碍事被人强行栓到了外面。
耳边都是老人压抑痛苦的哀叫声,栗舒浑身僵硬的站着,走不动半步。
有几个风风火火的在院子里搬东西的人路过的时候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的后退。
那几人走了几步之后扭头,满脸疑惑,嘟囔了句:“这丫头也真是无情,外婆死了一滴泪都不掉,真是白疼你了。”
栗舒也想不明白,相依为命的外婆离开了,自己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会呆傻的站在院子里。像是一个局外人,被隔绝到所有人的悲伤之外。
焦躁感涌上来,她呼吸有些急促,手指搅在一起,迫切的要找事情做,拿起旁边的扫把开始扫地,一遍一遍的扫着脚下的那一块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阵骚乱,栗舒抬起有些酸的腰,以为是下葬的人回来了。
结果进来的是一个陌生女人,那人穿着笔挺的灰色大衣,踩着高跟鞋,一身贵气。
她一进来,院子里的人哭声渐隐,都纷纷抬眼打量她。
那女人先是大致看了一遍院子,很快看见了她,急忙走过来,低声问了句:“是小舒吗?”
栗舒看着她妆容精致的面庞,仔细的寻找了记忆里的每个角落,仍不记得她是谁。
“跟我走吧,小舒。”
女人这次回来没有待太久,跟忙完的村支书说了些什么,村支书点头哈腰的应着还向她这边和善地笑,钟旭升在旁边打听来的情报,说这是外婆的女儿,她的妈妈。
临走的时候,那人过来给她这张卡:“小舒,跟我去外面上学吧,你能有个好前途也是你外婆最后的遗愿。”
栗舒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本能的摇了摇头。
家里还有这么多事,院子还没收拾,外婆平时最注重整洁,看到这么乱,肯定会生她的气。
还有那些鸡鸭以及外面拴着的大黄…
女人看着栗数据恍惚的样子,知道她有顾虑,递给她一张卡。
“那就收拾完之后再来吧,小舒。”她最后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尖锐的卡角扎进手心里的时候,栗舒才堪堪回过神,坐在床脚望向小阳台周围的落地窗,看了一会之后,慢慢抬脚走过去。
住惯了四面都是严严实实的墙、窗户都很小的房子之后,她对于这种四面都是玻璃的装饰很恐惧,总是害怕靠近后不小心掉下去。
离阳台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栗舒停下脚步。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阳光璀璨,衬得院子里的绿植和鲜花颜色更加鲜艳。她正发呆,突然看到蜿蜒的小道上出现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有人回来了。
栗舒后退了几步,再次回到床边,安静的等着。
庄晓惠上来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轻轻的推门看到了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的栗舒,双腿并拢的坐着,似乎在专门等她。
身上穿的不是她买的衣服,看到自己进来,栗舒立马站起来。
面前的女孩已经很高了,很瘦,脸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的,皮肤带这些营养不良的苍白。
明明长相秀气精致,但是大大眼里总是蒙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
“还喜欢吗?”
栗舒看着她的表情,没有回答,庄晓惠以为她是太内向,也没在意,反而是笑着摸了摸她肩膀,“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也才几个月。”
她像是在叙旧,亲昵的语气就像是两人这么多年没有分开过一样。
栗舒舔了舔干涩的唇,“对,毕竟过去十六年了。”
“是啊。”她声音很轻,“时间过得真快,我好不容易有能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了,你外婆却不在了。”
提到外婆,栗舒心里堵的慌,不愿意再说话。
两人沉默一会,栗舒听到对面的人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你会怪我吗?小舒,觉得我很无情很冷血这么多年都没回家看看?”
栗舒没回复,只是淡淡的把手抽出来。
庄晓惠眼眸微动,“我当时没有能力,但是现在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栗舒抬头,看到她温柔的神情中带着些淡淡的忧伤,似乎是真心实意想弥补自己,只可惜她没什么想要的,她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
“你十七岁,应该上高二了,跟陈澈一样大…”庄晓惠看了一圈屋子,对于这些布置还算是满意,扭回头跟她解释:“你叔叔,也就是我现在的丈夫的儿子,叫陈澈,他出国旅游去了,过几天才回来。”
“他还有一个哥哥…你们以后都会认识的。”
庄晓惠今天专门空出来一天的时间,带着栗舒出来买东西,为了让栗舒更放松,她特地没有叫来司机,而是自己亲自开车。
两人去的是市中心的购物广场,很大的一个建筑,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加大号的帆船。
一层是一些卖香水和名牌包的店。一进去就是一股很浓的香水味,栗舒屏住呼吸跟在她后面。
庄晓惠对于这种地方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带着栗舒坐直梯上了十二层,进了一家很大的女装店。
看到她之后,店员急忙迎上来,脸上堆着笑:“陈太太,您来了。”
看着卷发妆容精致的女人穿着大衣款款走动,时不时的拨弄着货架上的衣服,她的身边还有不停穿梭着拿衣服的售货员,栗舒自觉的往旁边站了站。
站了一会之后实在有些无聊,她往窗口看,从这个角度也就只能看到对面写字楼的一层窗口密密麻麻的,像是蜂窝。
相同的建筑,有必要建这么多吗?
她想起来外婆家里的小院,每一寸都要种满不同的植物,应该物尽其用才是。
栗舒正在这边思绪乱飞着,隐约听到有人再叫她
回头后看到庄晓惠手里拿着几件衣服,让她去试试。
可能是店里客人不多,她出来的时候很多售货员都在等着,视线一下子涌过来。
栗舒觉得像是针扎在自己皮肤上,满脑子只想逃走,直到再次躲到试衣间的时候,身体才放松了些,看着自己手上多出来的衣服。
薄薄的外套上全都是一些扣子、拉链。
明明是夏天的衣服却设计的这么复杂,她叹了口气,废了些力气套在身上,再此走了出去。
因为镜子里的身形太过瘦弱,以至于袖子和腰间都空唠唠的,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是她人高挑,天生的衣服架子,反而有种慵懒随性的感觉。
庄晓惠上下看了看,最后决定:“这件也拿上吧。”
因为买的东西太多,店里专门过来了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士在后面提着。
又逛了一会,直到两个男保镖手里的购物袋都再也拿不下时,庄晓惠才走向电梯。
到一楼的时候,她脚步停顿了下突然想起来什么,看着身后有些疲惫的栗舒,贴心的问了句:“我去看看香水,要进去吗?”
栗舒马上摇摇头,带了些解脱的语气:“我去外面等你。”
出了商场之后,栗舒才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鼻尖还有喉咙里都被香水腌的快要失去嗅觉了。
商场的外面是一条街道,对面是一些卖吃的和衣服的店铺,都是些很大和宽的logo和招牌。
她扫了几眼之后,被一面玻璃墙吸引住了视线,准确的来说是玻璃墙上的招聘告示。
抬脚往那边走去,走进上面在招临时员工。
栗舒看着字一行一行的看着条件:
工作认真
形象良好
能吃苦耐劳…
最后一行是年龄:
十八周岁到三十二周岁
她的视线停住,又快速划过一遍最后的条件。
心里默默算了算,还有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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