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
李驰正在崇文馆里处理公务,荣卓走过来递了封信给他。
他接在手里看后,长眉渐渐拢起,眼里的光也转瞬晦涩。
是夜。
乌云蔽月,只余几颗零零散散的星子孤独地挂在高空。
魏舒月准时来到了横门桥下翘首以待。
远远的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
“林哥哥!”
她高兴地飞奔过去,如张着翅膀的蝴蝶扑到了林羽怀里。
“阿月。”林羽紧紧环住她,将下颌埋在她肩窝。
“我很高兴你能来…”魏舒月低低说着。
互诉完衷肠,二人正要离开,周遭却忽然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围过来。
林羽立即将魏舒月护在身后,正要询问是何人?就见到太子李驰的身影自人群中走出来。
魏舒月面上一凛,紧紧抓着林羽的衣袖。
“魏小姐和林二郎这是要去哪儿?”李驰神色淡淡地看过来。
魏舒月正要回答,林羽却阻止了她,她眼睁睁看着林羽朝着李驰跪下恳求道:“殿下恕罪,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恳请殿下饶恕阿月。”
“林哥哥你别求他。”魏舒月急忙去拉他,他却跪着不起。
魏舒月移步挡在他面前,冷声道:“这都是我的主意,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月。”林羽急了起来。
魏舒月对他使了个眼色,了解她性子的林羽知她是要放手一搏,不由得悚然一惊。
就见魏舒月神色陡冷,扬手之际行囊已然抛了出去,衣袖翻飞甩出漫天银针向着围住的侍卫撒去。
“走!”
魏舒月牵住林羽的手,身如轻燕般向后飞跃而去。
“保护殿下!”护卫大喝一声。
李驰万万没有想到魏舒月竟然敢动手,惊愕之余不觉气笑出声。
“抓住她。”
他按耐住心底翻涌的醋意,故作平静地下了命令,双手负于身后捏紧,缓了许久,险些要维持不住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
他站在原地看着魏舒月翩翩身影在侍卫围剿之下来回穿梭,眼里已然恢复淡定。
“林哥哥你快走。”
魏舒月一掌拍开跟前的侍卫,顺势就夺了对方手里的刀,回首对林羽大喊一声。
她心知自己和林羽今夜必须要留下一人,她自然不愿林羽落到太子手里,此事本就因她而起,理应由她承担一切后果。
“阿月你先走!”
丢下自己心爱的女子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林羽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回身之际使力将魏舒月推出包围圈。
“林哥哥!”
魏舒月又恼又急,毅然回头杀了过去。
她突破重围来到林羽身边,开口威胁道:“林哥哥你先走,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见她横刀架在自己脖颈,林羽面上骇然失色。
侍卫也在李驰的示意下停止围攻。
“阿月你…”他心惊肉跳说不出话来。
魏舒月看着他笑,将手里的刀缓缓移动,鲜血自刀身流淌,林羽终于慌了。
“你别伤害自己,我这就走。”
她看着林羽一步三回头,最终消失在视线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转念想到自己这次私奔失败,若是落到太子手里,还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心灰意冷之下想要横刀自尽。
她快,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她灰心举刀要自刎之际,手腕却忽然被铜钱打中,她本能的手里一松,环首刀落地的那一瞬,她脚尖一顶,伸手去接,不过眨眼间,环首刀又落在她手里。
她把心一横,又持刀反身劈去,硬是给她杀出一条出路来。
她夺路而逃,纵身投入了河渠里。
李驰摆手制止了侍卫要跳入河渠的打算。
“沿河搜。”
他面上依旧淡定从容,唯有他自己知道刚刚见到魏舒月和林羽含情脉脉的对视时,他内心有多烦躁。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魏舒月的功夫进益如此之快,若不是魏舒月不想伤人,又顾忌着林羽,定然早早就桃之夭夭了。
他亲自挑选的太子妃果然让他很是惊喜,一时各种情绪上心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夜色如墨,微风凛冽。
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魏舒月也不知自己游出了多远,在体力不支之前,她选择了靠岸。
不曾想,她才从河里冒出头来,几把明晃晃的刀就架在了她肩头。
抬眼见到太子李驰的那一刻,她眼里的光碎成了点点斑驳。
她一身湿漉漉的被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随即被塞到了马车上。
“殿下是怎么知道我今晚的行动?”她不死心地问出口。
此刻,她就这么被迫趴在李驰脚边。
李驰却没理会她的问题。
“殿下到底想要怎样?”她愤怒地问出口。
事已至此,她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自然不会去求李驰。
眼前忽然塞过来一张手帕,就在魏舒月惊愕的眼里,李驰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马车摇晃了一路,魏舒月也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眼前的这座宅子那样陌生又冰冷,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侍女小心翼翼地给她梳洗后用丝巾将她团团裹住,抬着她就送回了床榻。
她用力吐掉了嘴里堵着的帕子,扭动着想要将绑在身上的绳索解开,奈何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李驰走了进来。
魏舒月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李驰不该押着她回魏府问罪吗?为何要带她来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李驰坐在床沿,伸手向她抚摸过来,她才骇然色变。
“殿下要做什么?”她翻身躲了开去。
“是不是你与孤有了夫妻之实你才肯安分一些?”李驰直直看进她惊慌失措的眼里。
“殿下在胡说八道什么?”她怒声斥道。
她话音才落,李驰拽住她身上的绳索将她扯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李驰就吻上了她的唇。
魏舒月又惊又怒,奈何根本动弹不了,任她如何挣扎也挣不开李驰的钳制,她气恨交加之下泪如泉涌。
她以为自己今夜在劫难逃,李驰却松开了她。
四目相对,魏舒月莹莹水眸蔓延起毁天灭地的恨意。
李驰渐渐收敛眼底的情*欲,眸光回复清明。
今夜应该算是他这二十年来唯一的一次失控,若是就这样沉沦下去,他难免会瞧不起自己,被欲*望控制绝非他愿。
好在,是他控制了欲*望。
他心里有些欣慰,对魏舒月今夜的所作所为也少了些许愤怒。
“昨儿你昏迷过去没有印象,如今你可记住了?”他不咸不淡地问出口。
魏舒月怨愤地瞪着他流泪不止。
李驰伸出手去想要给她擦泪,她却偏过脸去,李驰自嘲着收回手。
“你好好歇息,孤明儿一早才会送你回去。”
“给我解开!”
见他起身要走,魏舒月连忙喊道。
李驰平静地解释道:“这屋里点了迷香,等你睡过去,自然会有人来给你松绑。”
魏舒月怔住,眼睁睁看着李驰转身离开。
“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李驰对身后的女侍卫杜若岚嘱咐道。
“喏。”杜若岚拱手领命。
李驰去了书房,荣卓和右卫率将孙玄立即前来复命。
“殿下可要派人去捉拿林羽?”孙玄问道。
李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神思有些游离,孙玄和荣卓互望一眼,虽有疑惑却还是恭候着。
片刻后,孙玄正要再问,李驰语气平静地回道:“不必了。”
他原本就只是为了抓住魏舒月,林羽跑便跑了,他去把人抓来难不成还能杀了泄愤?他抢了林羽的心上人,若是还要处置对方实属有些过于狠毒了。
他知道魏舒月是想趁着赐婚圣旨未下铤而走险与林羽私奔,若不是他一早就派人盯紧魏舒月的一举一动怕是真要给其得逞了。
眼下,他破坏了魏舒月的计划,又狠狠地羞辱了魏舒月一番,以魏舒月的性子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他得好好防患于未然才行。
“太子妃的功夫比之你们二人如何?”他浅笑着看向荣孙二人。
荣卓坦诚回道:“属下学艺不精,给殿下丢人了。”
李驰闻言不置可否。
孙玄谦虚地回答,“若是不用顾忌太子妃的身份,属下或许可以跟太子妃打个平手。”
李驰微微皱起眉心,忽而觉得魏舒月功夫太高也不是件好事,武力值比不过,他也只能智取了。
正想着,耳畔倏地听闻遥远的方向传来喧嚣之声。
他不过一个浅淡的眼神扫过去,荣卓和孙玄立即会意拱手而退。
当他来到院外,就见林羽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中间。
“你居然追到这里来了?”他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还请殿下放了阿月。”
他一路追随到此,也仅仅是为了亲眼见到魏舒月安全无虞。
李驰面上微凛,冷淡地开口,“她是孤的太子妃,就不劳林二郎费心了。”
闻言,林羽脸色变得苍白,他紧紧捏住手里的剑柄,忽然自嘲地笑了。
“殿下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
李驰嘴角轻扯出一抹上扬的弧度,说出来的话却让林羽瞬间面如死灰。
“孤愿对魏小姐负责,许以太子妃之位,怎就不是君子所为?”
林羽僵着半晌,明白皇权难违,终是死了心。
“还望殿下怜惜阿月,永不辜负。”
说罢,他拱了拱手,低垂眼眸腾身一跃而去。
李驰目送他离去的身影,眸光忽明忽暗。
清晨的光自雕窗照射进来,一室春光流泻。
魏舒月悠悠醒转,身上却是软绵绵的,她起身翻下床,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正要去取桌面上放置的衣裳,门却开了。
“小姐醒了?”
两个丫鬟捧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见她摔在地上,丫鬟慌忙过来扶她。
“这里是什么地方?”魏舒月询问道。
圆脸丫鬟顿了一下才回道:“这里是公子的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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