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眼泪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掌心一抹湿润的触感。
陆珵尽力忽视自己心里传来的古怪感觉,把注意力放在云霏身上,看起来他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因为不着寸缕,所以只能尽力用薄被裹住自己的身体。
可没人比他更清楚遮挡下的皮肤都遍布着怎样的痕迹,那是他昨天晚上失控的证明。
一切结束之后,他仔细给云霏上了药,像是在修理一个心爱的玩具,他想起姐姐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洋娃娃,姐姐每天兴冲冲地给洋娃娃换美丽的裙子、设计美丽的发型。
而现在,他似乎也找到了这样一个美丽的洋娃娃。
药效发挥需要时间,衣物摩擦会沾上药膏,所以陆珵就没给云霏留下蔽体之物,但他好像因此……有些伤心?
陆珵收回思绪,把放在床上的衣服拿起来一件,在即将触碰到云霏的手腕时,却被毫不留情的躲开了。
“请你出去,我自己会穿。”云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帮了自己却又……自己的陌生人。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
云霏侧过脸,紧绷的身体感受到那个具有压迫感的身影静静站了几秒,最终推门出去时才松懈下来。
穿衣服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艰难,酸软的手臂和双腿虽然不适,但还能忍受,可胸口和大腿内侧与衣物接触传来的摩擦感让这两处被过度使用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这提醒着云霏,自己是怎样如同一样物件被人随意使用。
难堪的情绪蔓延,云霏在浴室简单打理了一下,他看向镜子,镜子中的青年苍白着脸,眼角似乎还残留着过激情事后的一抹绯红。
云霏看了半响,那些情绪丝丝缕缕蔓延上来,好像要从他眼睛里流出来,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没关系,他告诉自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陆珵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了有一会儿了,他一边随手处理些不重要的事务,一边等待着他的所有物从房间里出来。
桌上刚被送过来的早餐还散发着热气和香气,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够。
还足够他美丽的所有物排解自己的情绪,猎人不会介意猎物濒死挣扎浪费的时间,那是一个足够美丽的瞬间。
门被轻轻推开,单薄的身影穿着他亲自挑选的衣服,白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暧昧的痕迹,而灰色的薄款风衣很好地勾勒出了青年修长的身形。
那根只有一指节宽的真皮腰带勒住了他曾用手丈量过的细腰。
“坐……”
“昨天的事我们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两个人同时开口,但云霏的声音盖住了陆珵的,他像是急于逃离这里,语速也加快,没给陆珵插话的机会。
“这只是一个意外。”他强调。
在陆珵的视线里,青年过长的睫羽随着他每一次眨眼而颤动,话说完之后,青年不再停留,径直走向房门,他甚至也不关心事件的另外一个主人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与其说他们在对话,不如说这只是云霏单方面的通知。
猎物想要脱离掌控。
“那几个人死了。”陆珵双腿交叠,一只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以一个掌控的姿态,对他美丽的猎物发起了进攻。
搭在门上的手指一颤,青年停下了脚步。
他转回身,但脸上的表情不是陆珵所想象的惊慌失措,而是一片平静,像静谧的海面。
“仅凭你的一面之词?”
陆珵笑了笑,指了一下他对面的沙发:“不如先坐下,吃完早饭后我们再来谈论证据,人证和物证。”
这顿饭吃得并不令人愉快,云霏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他只是机械地往自己嘴里塞入食物,完全没有注意到食物的可口与用心。
昨天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得一大半,他被送进那个房间时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后来也只是凭着一瞬间的爆发逃离了那个房间。
在他的印象里,他确实用摔碎的玻璃瓶刺伤了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可是以他当时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可眼前这个人却告诉他,他们都死了。
他感到一阵荒谬。
“先生,请你把话说清楚,我很明确……那些人的死并不是我造成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珵。”
“什……么?”云霏端坐在沙发上,努力保持平静,却依然觉得自己好像跟不上眼前这位有权有势上等人的思路。
陆珵用指尖敲了敲桌面,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叫我的名字。”
云霏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慢慢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他想他明白了眼前的人想要什么。
“陆先生,你直说吧。”
陆珵挑了挑眉,把一个密封文件袋放在他面前:“里面就是你要的证据,不过,证据这种东西,想要的时候可以有很多,不想要的时候,也可以当作它们从来不存在。”
他按住云霏放在文件袋上面的手指,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协议,协议上面的条款分明、格式严谨,即使让最厉害的律师来看,也找不到什么漏洞。
相反,里面的条件十分优厚。
如果忽略这本质上是一份包养情人的协议的话。
“考虑一下。”嘴上说着考虑,可陆珵并不觉得自己会遭到拒绝,他总是这样,在吞并、扩展商业版图时从来不会给猎物第二个选择。
他在观察云霏,观察清醒状态的云霏,夜晚的时间太长,足够他把云霏身上每一个容易动情的点都打上标记,可这种标记在清醒状态的云霏身上不一定能生效。
“我拒绝。”云霏抿了抿唇,却不小心扯动嘴角的伤口,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干脆利落的起身,“我相信警察会调查清楚。”
“你会回来的。”在云霏打开门,刚准备迈步的时候,身后传来陆珵不带感情的宣判。
“砰——”门被关上了。
…………
“你最近是否有频繁的暴力行为?”
“请回答‘是’或‘否’。”
“你最近看到幻觉的次数是否增多?”
“你最近是否依然在使用酒精麻痹自己?”
不带感情的质询一个接一个,不像是正常的心理疏导,反而像是一次冰冷的评估。
而接受评估的人却始终没有回答。
“你最近是否遇见一个对你而言十分特殊的人?”
对面终于传来了动静,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在昏暗中若隐若现,他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却带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动,像是锁链碰撞的声音。
“医生,”霍栩忽略脑海深处的杂音和持续不断的钝痛,“你刚才说的这些现象我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我现在是正常的。”
“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不带感情的女声响在这个空旷的房间。
“……是。”
记忆中那双摇晃的小腿在他的大脑深处盘旋,让他简直想给自己一枪,结束这痛苦的折磨,但他必须先完成复仇,针对夺走云霏的那个人的复仇。
漫长的反复的提问,不知道过去多久,心理医生的报告单上显示病人正在逐步好转。
…………
“啊,这么巧么?”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正在擦拭着自己的藏品,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宝石被摆放在玻璃橱窗里,熠熠生辉。
工作台上的手机打开了扩音键,手下的人正在汇报昨天晚上的那场宴会。
被林屿桉当作调剂的热闹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发生,而是更加隐秘和惊世骇俗。
舅甥俩居然看上了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就是不久前他遇见的那个最美丽的藏品。
他并不太想和陆家继承人争抢同一件东西,那种失礼的行为实在太不体面,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在藏品被玩坏之前把他捡回来,只要那双眼眸依旧,就仍有被收藏的价值。
…………
今天是个晴天,明明有那么温暖的阳光,可云霏走在街道上,只感觉到寒冷。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他还能去哪儿呢?
Night的经理告诉他,他签下的合约已经被人强制解除,换句话说,他的卖身契从Night换到了另一个人手里,那个叫陆珵的人。
他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那些人产生那样的吸引力,明明他只是个普通人。
每个人都想要他,想要他的身体,想要他的心,而他拒绝不了,只能被人争来抢去。
“云哥哥!”
云霏从恍惚的状态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的小花园里,这里绿色依旧,偶尔夹杂着几片金色的落叶,掉落在水洼里形成一片小小的倒影。
他循声望去,是他在小花园里经常看到的一个孩子:“小恩?”
“云哥哥,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名叫小恩的孩子戴着红色的针织帽、穿着病号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他怀里抱着一只足球,脸颊因为运动而变得红扑扑的。
云霏蹲在小恩面前,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然后很浅地微笑着,轻声说:“我没有不开心。”
“可是——”
“真的没事,”说着云霏就用手揉了揉小恩的头发,“哥哥只是……有点冷。”
“那我的衣服给你穿!”
“不——”在云霏想要阻止前,他肩膀上忽然多了点重量,一件带着男士香水混杂着烟草味的外套被人披在他身上。
他仰头去看。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面前。
这位男嘉宾可能是唯一的好人,和云霏之间比较纯爱(我的意思是没有墙纸爱,但小世界里云霏是不会动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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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命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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