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为了能够像条可以上岸呼吸的体面鳄鱼，卓宪让在克热克图书馆办理了会员。结果就是他每个周末都可以畅游在书海里，并合理正当地无暇顾及他人。
得知这个“喜讯”后，司伯语几乎是大发雷霆。他自认为拥有的不多，所以只好努力地抓住每分每秒，但事实是他转瞬就被夺走了独属于他的甜蜜休息日。
司家提醒过卓宪让，遇到司伯语发疯时，最好不要靠近他，必要时先联系他们。
不得不说，优越的五官扭曲起来竟然还是艳丽得惊心动魄，自残的鲜血溅到卓宪让嘴角和人中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深深的感叹。
Rich man的血也是一股廉价的铁锈味。
卓宪让情不自禁笑出来，虽然在此时狼狈的情形显得有些地狱，但浑身发抖乃至痉挛的司伯语却因为他的低笑声安静下来，罕见地露出讨喜的不知所措，像重燃了期盼。
迎着这个神经病湿润的目光，卓宪让接通了司家的私密终端。
他当然想装成被吓到后夺门而出的可怜男友，但瞧见司伯语那副表情，他更不想被当作一个对别人受虐乐见其成的变态。
值得庆祝的是，司家对他擅自决定的周末活动乐见其成。一方面，他们希望看到“卓宪让”是上进的但又不能脱离掌控，另一方面，他们需要观测卓宪让不在身边时司伯语的状态。
目前来看，除了那次当着卓宪让面自残外，司伯语都很稳定，稳定地待在自己房间十小时之久，直到卓宪让回家。
司家费尽心机想在那间常年闭紧的卧房里放点监视的小玩意，一部分人不同意，卓宪让也表示爱莫能知，最后达不成一致遂放弃。
无论如何，总之恭喜从那天起，卓宪让有了属于自己的双休日！
卓宪让惬意地在克热克图书馆进行糊弄工程，他翻着几本机械相关的书，记下了名字和作者准备到星网采购一些邮给远在三区的军校生妹妹。
杂志封面闪回着新星被陨石撞飞的画面，卓宪让顺手拿过一本打发时间。
一个梳着油头的中年男人递给了他一张芯片，神秘地说：“需要解决您最近的困扰吗？”
卓宪让扫了眼他的装束，冷笑了一下，转头继续翻杂志。
卓宪让的态度让男人十分火大，伸手就要去抢他手里的杂志，拉扯间男人不及卓宪让的力气就摔倒在地。
动静不大，但足以引起巡逻机器人的注意，然而卓宪让只是继续站着，居高临下地踢开了落到他鞋子附近的芯片。
那种有恃无恐又傲慢的姿态，真让中年男人恨得牙痒痒的，不过正当他有所动作，当时还戴着书呆子眼镜的桑诺出现了。
被打扰的桑诺一开始就看卓宪让很不顺眼，但他看看地上被机器人拖走的男人，又看看事不关己的高个青年，还是尽量不带个人情绪道：“先生……”
卓宪让不耐：“不需要。”
他把桑诺当成了地上男人的同伙，桑诺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便上前按住卓宪让的杂志，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泰然自若。
“先生，这里是图书馆。”桑诺平静道，然而绷紧的面部还是显得他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啪。”
卓宪让没了兴致，他合上杂志，瞥了书架一眼，就把怀里的杂志扔给桑诺。
视线里的卓宪让打着哈欠越走越远，桑诺来不及叫住他，只能不解地展开杂志端详。
到了第二天，桑诺看见卓宪让对着路过的机器人做出了相同的举动，瞬间明白了他把他当成图书馆的整理员！
桑诺气红了半张脸，黑了另半张，回二区不久的他还是首次碰到那么没礼貌的家伙。
桑诺是从旁人的闲聊中得知卓宪让的工作不过是咖啡馆员工，他不屑浪费资源去特意打探一个街边混混似的男人。
只是他反而不明白卓宪让凭什么胆子那么大，毕竟就算知道他不是图书整理员后，卓宪让的态度也没多少改变。
凑巧的是，接下来的几个周末，两人又打了几次照面。卓宪让当然也瞧出来桑诺不是什么普通人，估计又是哪家的温室花朵出来晒太阳。
有钱？
那肯定是有钱的，穿着虽土气，但材质极佳，举手投足又很从容，不经意露出的手链昂贵到能买一栋房子，俨然是个品味差劲的官二代。
卓宪让又不是谁都可以的男公关，他倒是对举止古板的桑诺没兴趣，恰好桑诺也对他不理不睬的，只是偶尔散发的知识分子好为人师的毛病偶尔叫人不爽罢了。
但自从卓宪让知道桑诺是克热克的外戚，而且观点激进，认为新案过于守成，正在反对执政官最近的决策之后，卓宪让心里的想法就变了。
桑诺现在算是司家的半个敌人，卓宪让真的不介意给糟糕的雇主添点堵。
“先生，你在看军用机械专业的书籍吗？”
常年驻外的桑诺带着奇怪的腔调路过卓宪让，他没怎么审时度势，一脸正经道：“我想这些书不适合你，还是把他们放回原位，让给真正需要他们的人吧？”
他每次见到卓宪让看的书，不管什么类型他都要点评一番，被无视后又似乎惋惜地看着卓宪让，仿佛对方是哪来的失足青年。
卓宪让当然不生气，他觉得好笑。
不过这次他没和平时一样面露嘲讽或者从鼻腔里哼气，而是定定地望着桑诺一言不发。
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吗？先前他对待桑诺可不算殷勤。
神色缓和的卓宪让看起来有些不同，他每处的棱角都变得沉默，直视人心般的眼睛像是有许多话要说，眉眼分明得很吸引人。
桑诺先是不慌不忙地等着卓宪让的反应，可面前明显在神思缥缈的男人从上到下的注视逐渐让他有股松不开呼吸的缺氧感。
卓宪让了然地点了下书页，嗯，看来转圜的余地似乎有不少。
桑诺脸红了，这次是羞恼的。
他从没有被谁报以放肆地观察那么久。他甚至感到难堪，他知道自己的穿着打扮不符合绝大部分人的审美，卓宪让肯定也在这个行列里。
桑诺犹豫道：“你…”
“你刚刚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你知道这在社交中已经超出了礼节允许的时间吗？你应该向我……”
“抱歉，请坐吧。”卓宪让略显疲惫地点点头，邀请桑诺坐在对面的沙发，这也是他第一次语气那么好。
桑诺魂不守舍地坐下，同时他又有点得意，他认为是他这些天的“提醒”帮助卓宪让变得彬彬有礼了。
待他还在不知所以时，卓宪让低头摩挲着咖啡杯说道：“我只是想来这里学习，看看书。”
“什么书都行…”说这句话时，他珍惜地抚过书面，怅惘笼罩着怅惘。
不知为何，他的神情像是一股异样的涟漪，恳切地在桑诺鼻尖拂过。
“这里很安静，也很安全。”卓宪让叹了一口气，“你没必要针对我，我知道你跟我是不一样的。”
桑诺忍不住说：“我并没有阻止你在这里看书，而且我也没有这个权力，你一定是误会了。”
对于他的反驳，桑诺发现男人只是微张了张嘴，然后短促地笑了下。
桑诺却知道那是受伤的表现，他常常在那些明明救治了难民却被辱骂的医生脸上看见过，是一种他无法招架的无奈。
卓宪让：“我很抱歉之前对你很刻薄，我以为你，没什么，总之很抱歉。”
桑诺：“你应该说清楚，你…”
“我会尽量和你错开时间来图书馆，就像你说的，你没有权力，但我有阅读的权利。”卓宪让开了个小玩笑。
桑诺抿住嘴，他自然讨厌卓宪让的语焉不详，可是却无法像之前一样毫无顾忌地指出。卓宪让见他不说话，就当成双方默认了。
比起先前稍许针锋相对的状态，现在的客气反而很古怪。
卓宪让笑道：“下次见吧。”
“哦，下次见。”桑诺不自然地回。
哦，天啊，瞧，他完全忘了被打断两次时的不悦。过于的天真，让人真有点担心二区的未来。
卓宪让说要避开他，假的，说要学习，假的，但是下次见是真的。
等到这回卓宪让啃着那些质量层次不齐的天书时，桑诺走过来放下了几本普通会员借不到的书。
桑诺不确定道：“我借了几本基础书和最新研究的报告，我想会更适合你。”
他没多少同龄朋友，更别说不是一个阶层的朋友，所以他不确定他的做法对不对。不过换以前他可不会怀疑自己，他现在连声音都放柔了。
卓宪让先是捧着书翻了几页，才猛地抬头，克制着欣喜道：“真的能借我吗？一星期可以吗？”
这股佯装好学的劲对卓宪让简直手到擒来，
桑诺终于从卓宪让满不在乎的脸上见到其它鲜活的表情，他咳嗽了一声，推了推眼镜。
“我想，这些你至少要看半年才能够学明白。”桑诺努力严肃道。
卓宪让很是感动：“谢谢，我没想到你会，果然你…”他的话又是说一半藏一半，极大地勾起了桑诺的好奇心。
见气氛不错，敏锐的桑诺直接道：“你之前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克热克的亲戚吗？”
果不其然，卓宪让情绪淡了下来。
“我想很少有本地人会喜欢克热克，更别说外区来的。”
“克热克是吸血鬼，只要是克热克的后代，都逃不过被审判的命运。”
卓宪让冰冷的评价让桑诺下意识感到无力，桑诺选择不了他的血脉，他享受利益，自然也要承担背后的谩骂。
“不过你好像不一样。”
卓宪让若有所思，他忽然凑近，透过厚厚的镜片似乎想要攫取桑诺的真心，测试他是否也是贪婪的种族。
桑诺率先撇开眼神，他握拳放在嘴边，掩饰性地碾着上唇。
卓宪让确定了什么一般，温厚的笑容再也不吝啬，他的言语中前所未有地充满着能在人心里刮起风浪的仰慕。
“我听过你的一些试行提案，谢谢你为大家努力。”
“我相信你是为我们考虑的那类人，就像曾经的卡佛执政官，我相信你。”
宝贝，你是我遇到的最特别的男孩子，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善良又正直，你不是谁的儿子，你就是你。
我绝对不是看中你背景硬权限牛，想为我妹妹铺路才这样夸你的，是因为你真的值得。
真的。
桑诺这下连头顶都快冒烟了，理想被肯定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美妙了，以至于他移不开眼。
被放逐过的桑诺重回到星际都市后处处格格不入，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被敷衍被轻视被当成过家家的感觉并不好受，于是桑诺尝试在克热克图书馆开启他的人生课题。
依然举步维艰，长路漫漫。
不过现在，他好像又有了一项新的人生课题。
桑诺半夜起来：我真该死。
又半夜起来：他支持我。
又又半夜起来：我不能辜负他。
叒半夜起来：结婚。
祖染下章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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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谈恋爱一定要很厉害？很好笑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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