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又茉心情平淡地有些厌倦,就像打开电影看到并不想看到的前情提要,很想一键跳过,但对方却兀自要演下去。
她平淡地移开目光,走到镜子前洗手。
薛子琛依然保持微笑:“你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上次那么做,就是在报复。”
“堂堂执刑官,假公济私,报私仇。再怎么说,议会也不会坐视不理。”
“你刻意针对我——就是因为你不满神官和议会长的婚礼,不对吗?”
薛子琛自信满满,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也拿捏到了她的把柄。
林又茉给手上涂上消毒剂:“你叔叔知道你在这么?”
薛子琛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叔叔?你还真敢提尊贵的议会长。上次是我失误,没想到你藏得那么深。但这次不一样——这里是学院,禁止携带武器,就连A级公民也不例外。更何况你现在身上连一件防身道具都没有。你觉得现在报我叔叔的名号我就会停手?”
“不会的,当我叔叔发现我的杰作,他只会对我报以赞赏。”
林又茉:“我说的不是这个。”
薛子琛:“那是什么?”
林又茉擦干手,平静地道:“我是说,你叔叔知道你喜欢偷溜进女更衣室吗?”
“……”
“你——什么女更——”
薛子琛脸色变了又变,气得脑仁疼,直接怒极反笑,“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执刑官。我本来觉得你会聪明一点,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求饶,没想到你真是半点不识时务。”
“反正没关系,等一切结束,你也已经是个只会说囫囵话的傻子了。”
薛子琛打了个响指,几名强壮的高年级学生走出来,个个人高马大,他们都被薛子琛握了把柄,没有办法反抗,只能被迫听从命令。
他们手里拿着电击.枪。
最新型号的军用电击.枪,袖珍小巧,可以通过金属探测器,电流量强大,能在一秒内烧坏一个正常人的神经系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薛子琛特地让母亲从叔叔那拿来了拥有议会长权限的军用版本。
薛子琛轻笑:“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一个变成傻子的执刑官,说出来的话,还有谁会信?”
林又茉独自站在水池前,转过身来,望着那五名高大的高年级。
她刚换完体能课的衣服,T恤配运动短裤,齐腰的黑发还未束起,配上她那双漆黑的眼和白净的脸,看起来像瓷做的袖珍娃娃。
薛子琛微笑:“你现在还有时间跟我道歉。”
林又茉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的蠢人。
基因技术在进步,医学技术更加先进,各类科技百花齐放,就是为了让这些蠢货在医疗摇篮里能够平安诞生。
优胜劣汰的进化论早就应该把他们掐死在受精卵里。
如果这个世界的阶级按照智商排序,那么红灯区肯定都塞不下这些贵族脑袋。
看着来意不善、气势汹汹的对面几人,林又茉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说:“你好像从来没做过详尽的调查。”
薛子琛笑了:“什么调查?”
“你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接近我时从来没有携带过电子器械。”
“或许在来之前,你真该好好跟你的叔叔聊一聊。”
在议会长晚宴时,护卫顶着她太阳穴的是普通机械手枪。
神官想她时,是让人送来了花。
就连红刀那个笨蛋的脑子,给她寄来的,也都是一张张纸质的明信片。
明明两个人都有光脑的话,给她发消息更快捷。
更别说,堂堂联邦大议会长薛柏寒恨她恨得牙痒痒,但在面对一个功过相抵、最适合要挟她的机会时,只让她去红灯区主管李七的硬盘里取芯片。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不能是其他人?
为什么只能是她?
“你以为他们摒弃电子设备,是因为不习惯吗?”
薛子琛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轻微的裂痕。
他不相信她说的话,但——贵族少年退后一步,对未知的不确定感在他心脏中涌动、扩大,让他牙关有点松动,寒意顺着神经蔓延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不对……不对劲……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她有什么底牌?
她在唬人?
林又茉没有立即回答。
她只是摘下手腕上的发圈,将黑发卷上去,少女白皙后颈的一道文字显露出来:【A级公民,#执刑官#】。
特异的红色权限标识在光下像灼烧的印痕,一闪而过,隐没进皮肤里。
“意思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明白‘执刑官’究竟是个什么职位。”
“而执刑官,究竟能干什么。”
下一刻,电光火石之间,林又茉欺身上前,疾跑跳跃,一手扣住为首高个子的脑袋,就要抓住他手里的电击.枪。
高个子吓得急忙扣动扳机,其他人也下意识开枪,所有电击.枪突然噼啪作响,蓝色电弧乱蹿,像挣脱束缚的野蛇,然后在下一瞬——
【权限干扰】
【权限干扰】
【权限干扰】
【权限干扰】
鲜红的文字密密麻麻一瞬间像警告的咒语一般闪现在屏幕上。
啪!啪!所有枪支金属壳体剧烈地爆炸弹开,高智能的电击.枪自动旋钮枪头,追踪指令路径中的目标敌人——
轰隆一声,更衣室的整扇墙在爆炸下轰然倒塌。
浓烟和石屑夹杂着金属与塑料的焦味,迅速弥漫整个房间。
灰黑烟尘之中,薛子琛仰倒在一堆碎石之上,他痛苦地剧烈喘气,双耳嗡鸣作响,近距离接近爆炸让他身体皮肤被不同程度烧伤。
但没关系——这种程度的皮外伤,只要进入医疗舱,就可以被治疗回来。
但不对,不对,这些电击.枪的射频根本不可能导致爆炸,为什么会炸?是谁做了手脚,是谁要害他?
不行,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得尽快治疗伤口,只要撑过去,他会痊愈,会恢复,会……
他的念头戛然而止。
一双运动鞋出现在他面前。
少女站在烟尘中,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漆黑的眼睛平淡无波。
如同那支对准他的黑洞洞的枪口。
薛子琛嘴唇剧烈哆嗦,他居然感受到了绝望:“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议会长的侄子!你杀了我,就是在跟议会长作对,就是在跟整个薛家作对!你不可能跟我们整个家族为敌——”
“议会长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要忘了,神官要跟议会长结婚,如果你那么在意神官,你就该知道,神官的死活都是议会长说了算!”
薛子琛像找到了免死金牌,绝望之中又燃起了希望,他觉得他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也知道上一任、上上任、再前面的神官都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你杀了我,他一定会拿神官出气!你不怕吗?!你不是温臻养大的吗?你就不管温臻的死活吗?!”
“你就不怕我叔叔这么对温臻——”
“我不杀你。”
“太好了!你——”
砰。枪响。
几个高个子瘫痪在一边,惊恐地看着薛子琛像块烂肉一样软倒在地,口鼻溢出大量鲜血。
她开枪得毫不犹豫。
林又茉很轻地,慢慢地重复。
“……‘我杀不了你,但一个傻子说出来的话,还有谁会信?’。”
军用电击.枪让人脑神经瘫痪的频率是1400赫兹。她刚好调高了一些,确保再好的医疗技术都对他烧焦的脑子回天无力。
他早就该在受精卵的时候就被劣汰掉,神志清醒活到现在已经算浪费了太多的社会资源。
活得够本了。
然后林又茉转过眼,向着剩下的几个人走去。
**
议会长办公室。
秘书小心地屏住呼吸贴墙站立,试图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一片安静,只有贵妇人的啜泣声。
“柏寒,柏寒……这怎么办……我们子琛还那么小……”
“他就这么傻了,那以后怎么办,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问了医生,怎么都恢复不了清醒了……”
贵妇人失声痛哭。
秘书打量议会长的脸色,接收到信号,硬着头皮地出声:“夫人,我听说,薛子琛少爷是因为偷窥女更衣室,跟几个高年级学生打起来,然后擦枪走火……”
贵妇人怒目圆睁:“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儿子有那么多情人,怎么可能偷窥女更衣室?!”
秘书头皮发麻:“有可能……薛子琛少爷的癖好之一就是偷窥……”
贵妇人:“怎么可能!”
秘书闭目输出:“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你!……”贵妇人猛地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
薛柏寒凉凉地一撩眼皮,制止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唾骂。
贵妇人胸膛剧烈起伏,转换目标,抽泣道:“柏寒啊,这个事情要我说,肯定又是刽子手那个小丫头干的,她这么天天跟你作对,你看得下去吗?都骑到我们薛家的脸上来了,你还能忍吗?!”
“子琛他不光被弄傻了,还被切掉了舌头,这么残忍的手段谁能做出来?!只有她——”
而议会长薛柏寒静静地听到现在,只问了一句:“枪是谁的?”
仿佛一盆冷水泼下,贵妇人突然噎住:“……呃。”
薛柏寒唇角溢出很轻的一丝冷笑:“收缴的枪标着议会长权限。你那天装作东西丢了来议会宫,真当我不知道?”
“你该庆幸这件事被压下去了,没坏家族的名声。”
不然他会亲自把那小子的脑袋烧成傻子。
高大的议会长冷漠地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准备离开房间。
贵妇人愣在原地几秒,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地追上去,声音发颤:“……可……不对,不对啊!柏寒,那些枪都是你的权限的,为什么能被那丫头用?”
“你的权限不是联邦里最高的吗?!”
贵妇人语调充满恐惧,在她的认知里,联邦权力的顶点就是议会的大议会长。她想不通为什么一切不能如她所愿。
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他们的了吗?!
可惜,她没有得到答案,因为议会长已经离开了房间。
**
林又茉蹲在湖边看湖水。
很安静。
幽绿色的湖面,倒映着碧翠的树林,绿成一片。
她小时候很少有这样的安静的时刻,大多数时候,她都被关在地下室。
地下室的电子门被反锁住,有的时候是被保姆锁住,有的时候是哥哥姐姐,在她一些不听话的时候,是母亲亲自让人锁住。
执刑官拥有联邦最高的权限。
最高的权限,意味着极端性的最高,比议会都要高。母亲锁住的门,除非暴力拆卸,没有人打得开。
而现在她继承了这样的权力。
这个联邦社会有着足够扭曲的制度,残酷的阶级,和相当不近人情的严苛的法律,但是这个社会高度电子化,科技如此发达,拥有最高权限就相当于拥有了实际上的审判权。到哪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地的林又茉并不该觉得哪里不好。
在林家所有人惨死之后,林又茉作为唯一的继任者,获得了大笔的财富,她本来不应该有任何不满。
本来不应该有任何不满的。
“林小姐……”佣人轻声唤她,眼神饱含担心。
“嗯。”她站起身。
穿着白色衣裙的林又茉站在庄园里的湖边,微垂着头看湖水,黑发被慢慢吹拂起,扫过她的手臂。
“神官的婚礼就在下个月,请柬已经被送过来了。”
佣人欲言又止。
作为这栋房子里最年长的佣人,经过这么多年,佣人对林又茉和神官之间的暗涌起伏,多少察觉到过一些蛛丝马迹。
林小姐真的对神官结婚的事情毫无所谓吗?
那为什么要在这里居住?这么多的深绿色,只是神官眼睛的颜色。
“请柬是谁送的?”她问。
佣人低声回答:“是议会长底下的人送来的。”
不是温臻送来的请柬。
堂堂大议会长亲自让人送邀请函,邀请她出席婚礼,只为了让她亲眼见证一项货物的所属权变更。
从来不属于她的东西,要被别人正大光明拥有。
林又茉知道这是威胁。
佣人看她脸色,小心道:“林小姐,每一任神官都得跟议会长结婚……是制度规定。”
神通广大的执刑官,也有无法改变的事情。
“我不会去。”林又茉说,“在这段时间,我会休假。”
她抬起眼,漆黑浓墨一般的眼睛对这个消息毫无反应。
她安静地离开,“我会离开都城,在这段期间,不需要找我。”
离开之前她站住脚步,“对了。”
“嗯?”
“最近,有明信片送来吗?”
佣人谨慎回答:“……没有。”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
……
而就在几天之后,许久没有收到红刀消息的林又茉,听到了一封轻飘飘的死讯。
两更(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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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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