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别有天地,镜湖无波,楼亭错落,缀以疏朗花竹,沿青石路蜿蜒前行,处处是如画景色。
幽静雅致,真不像眼前这个吵吵闹闹的男子会布置出来的。
他跟着乐无缺往里走,只觉赏心悦目。走了十数步忽发觉有些异样,秀雅别致之外,似还藏着别的东西。
“怎么样啊?”乐无缺问。
“很雅致。”
“雅致?算你有一点点眼光。”
只有一点点,看来这夸奖他都不满意。
凤观昙恍惚地被他带着又走了两步,来到一道月亮门外。
“看,我的字不错吧?”乐无缺抬头一指墙上那块砖匾。
“的确不错。”凤观昙盯着上面的“日进斗金”,明白异样在哪儿了,字和这景完全是相反的两极,大雅大俗。
接着往前,一棵古木矗立在开阔的院中,一株是海棠。
“这株海棠至少百岁,不会也是你种的吧?”
“当然不是,但我将它照料得很好不是吗。金玉满堂。”
“你们辟邪神殿连棵海棠也不能白养,有职务在身。”
“那当然。”他带凤观昙转过拐角,面对阔大的院落伸手一指:“全都有。”
湖岸边石子路临着围墙,墙上也嵌了一块石匾,上书“天锡纯嘏”。长廊尽头的亭子,左右题了字,细看是“君子万年,宜其遐福”,亭中桌案上玉方瓶插着金如意,平安如意。往前跟着迈进厅中,左右的长几上是不知何处来的牡丹,他说这是平安富贵。
园中隔水,自然有小桥相连,乐无缺正带凤观昙走过一道石桥。桥面是过于圆润的半弧,桥洞却用砖垒成方角,倒影落在池水中,外成浑圆轮廓,内呈方形四角,像是枚铜钱。桥头立着一块巨石,走近一看,桥名招财进宝。
太湖石做假山,乐无缺指着山:“你猜山是什么?”
“寿比南山。”凤观昙毫不意外读出上面的刻字。
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吉祥景致”,两人穿过庭院,来到开阔处。往前是向上的石阶,石阶不再别致自如,而是规矩宽敞。
再向上估计就到真正的辟邪神殿了。
按凤观昙所想,乐无缺带自己来辟邪神殿,与其说是为了解决身上的符咒,更是要试一试他是不是邪灵,总该有一番查验。
身边的乐无缺还在乐此不疲地介绍四周的景物,越过山丘刚好能望见不同山势,仿佛城外的山近在眼前一般,自然是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又有另一面观象台上竖起的十三方巨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每一样都不是随手而为。
乐无缺上了石阶继续指着那古树,口中朗朗念着:“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时,凤观昙正随他走到这圆形石砌台的正中。雕刻日月的砖石在他脚下,那如同玉质的石板忽然亮了一下,光亮顺着蜘网似的纹路像四周传递开去。
凤观昙自然不知那是何种阵法,他只感觉一瞬间如同温水漫过身躯,脚步都轻快不少。就连对耳朵上玉珠的感受,也更清晰了些。
当他走过石板来到下一道台阶时,这种感觉就渐渐消失了。仿佛只是泡了一个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里叫九如台,不错吧。”乐无缺面不改色说着,拾级而上。
真是够吉祥,凤观昙怀疑这辟邪神殿连招工也不收名字不吉的。他紧跟着乐无缺,无心答道:“莫非宗祭司的名字也是你起的?”
乐无缺静了静,回头道:“不告诉你。”
他已经走到最上一阶,来接他们的是宗九如,和方才那一男一女两个属下。
“大祭司。”
见乐无缺和凤观昙走上来,宗九如礼貌地颔首,接着朝乐无缺伸出手。
乐无缺则牵住凤观昙,将他的手交到宗九如手里,“你这欢迎得也太热情了!”
宗九如没反驳也没拒绝,好像天生就打算扶点什么,既然捉到了凤观昙,就也礼貌地将凤观昙让上台阶,“你来了。”
显而易见,来了。
毫无意义的话要如何回答,凤观昙还没学会,他点点头等在原地。
五人陷入一片寂静。
没有审问,没有试探,就这样进来了干站着?凤观昙站在石阶上大殿前,和几人面面相觑。
他望向话最多的乐无缺。
乐无缺则望向宗九如,宗九如对自己造成的冷场毫无所觉,转向身边的女下属。
此时天光大亮,凤观昙才真正细看这姑娘,她飞眉入鬓,一双丹凤眼,绯红发带高束着黑发。
见宗九如看向她,她立时熟练地站到众人前,从怀里拿出一本记事簿,口齿清晰地念道:“此次出动大祭司乐大人、祭司宗大人,无畏堂唐梨,丹阁杜廿七,共四人,犯人交由府衙缉拿。清点宝物三件,宝盒与指环移至塔中封印,花簪暂时稳定,千叶神殿无来信。又,乐大人迟宗大人半个时辰抵达。”
“哎哎,也不用每次都记这么细啊。”乐无缺听到最后一句,连忙说。
唐梨调转记事簿亮给他看,凤观昙注意到这上面的内容要细致得多,她念的那段并不在其中,只是她对这一页的总结。
“回大祭司,你上次说必须精细,免得奖金发错。”
“咳,你继续,继续吧。”
她往回翻动记事簿:“今日值守神殿的荆大人告假出门瞧病,病因未填,疑似酒瘾。藏书阁钥匙由他贴身保护,暂无法进入藏书阁核对符字。”
她忽然看了一眼凤观昙,接着就将记事簿往后翻了两页,翻到最新一页。不知从哪儿拿出还沾着墨的毛笔,边写边道:“叶眠,本案中大难不死,于灵阵引灵息入体查验,护生缺失,其余魂魄未见可疑邪染。另,身负未明符咒。至于其他,傀儡有可能吗……”她看向乐无缺,忽然变小声。
刚才果真是一道灵阵,幸好自己不是什么邪灵,不然估计要直接被消灭在这里。但这其他的可能要如何测验,凤观昙也去瞧乐无缺的应答。
乐无缺摇摇头,直接道:“试过了,他不是。”
“什么时候?”凤观昙稀奇。
“让你哄我的时候。”乐无缺回答:“若你不是人,这么特别的问题绝对答不出,会直接模仿身边其他凡人。”
“……”他这样多的话,竟也有不白说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好。经乐大人检查并非傀儡等非人造物。综上所查,唐梨上报:凡人叶眠,美丽、残疾、无害。”
残疾……?凤观昙望回去。
唐梨正用干了笔上恰到好处的墨,专心致志将笔挂进腰间的鱼皮袋子里,里面似乎还有墨盒,碰撞在一起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乐无缺拍拍他的肩膀,“别伤心,残也没事,至少还有美,不过就是没护生,你瞧呃……这桌子椅子也没有护生啊。神君虽为你关上一扇门,但为你打开一扇窗,你找骨头的能力可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诶?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奇怪啊,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全都不行,就你行!”
“我应该为此高兴?”
“啊,那倒也不至于。其实带你来,还有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有能瞧见夏鸟之骨的能力,这很特别,而罗盘总会把人引向要找的东西,就像这个。”
乐无缺干脆指指身边的罗盘石雕。
凤观昙明白他的意思,即便不刻意去寻找,自己也很有可能撞见夏鸟之骨。
只是乐无缺嘴和腿都不老实,他在那里一边说,一边走到前方石台,上面是一座精细的铜制罗盘,罗盘完全不动,看着仅仅是个雕塑摆设。
凤观昙本以为是什么精妙阵法,却见上面除了细密的刻字,指针直直指着右侧,凤观昙看过去,跟着发现右侧立着个铜钱雕塑。
凤观昙一时失语。好半天才回答:“知道大祭司的意思,今天的危险我会常常遇见是吗?”
“不不,那倒未必。”
未必?
凤观昙一时竟有些失望。
路上他细想过,刚刚才确定心思。
既然躲不过要和神殿产生交集,鉴于那红衣人十有**会再次找来,而凤观昙又没有抵抗的能力,这辟邪神殿实则是最安全的地方。
凤观昙从前的神能几乎是天生的,可现在他是一介凡人,别说想要恢复,就连想要活下去都不得不修炼。
想到那唯一的一种修炼的方法,躲开神殿的监视去修炼根本不可能。要是能留下来加入他们也好,总比当邪灵方便,邪灵没月钱,还容易死。
他本以为乐无缺是有意留下他。
可要是没什么危险,自然也就没什么理由一定要自己留下。
凤观昙刚想到这里,就听乐无缺继续道:
“这危险未必常常碰见,毕竟碰到一次如此危险之事不死已十分难得,真的还能有许多下次吗?我可不确定。但你放心,我会多多祈祷你活过下一次的”
“那还真是有劳你啊。”
“不麻烦,就算不遇见你,这香每天也还是要烧的。”乐无缺说到这,神情变得认真:“所以,你要不要留下来,留在辟邪神殿?让我们能在下次,保护你。”
“刚才还在试探,现在就直接要我加入,会不会太快了?”凤观昙没表现得如他心思一般急切。
“试探是必要的,这才显得我们重视啊。你可别不把这些危险不当回事,对旁人来说我们这儿许还是火坑,可对你来说,或许只有在这里才能活下去。”乐无缺说话一点儿不客气,越说越夸张,竟将他当小孩般吓唬起来:“就单说在你脸上画下这符字的家伙,你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吗?”
看着乐无缺极力想劝说自己加入的样子,凤观昙有些好笑道:“什么人,莫非比你这神殿大祭司还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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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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