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缺起身,先问的却是:
“金的?还是银的?”
“是银祭司。”
祭司还分得如此之细了?凤观昙想,这银的莫不是不如金的厉害。
她话音一落,乐无缺与宗九如二人却都神色凝重起来。
见乐无缺蹙眉朝自己望过来,凤观昙心领神会,自己尚不是辟邪神殿的神官,就算真成为了神殿一员,不论金的银的花的,大祭司之间的谈话这样的机密也都不是他要参与的。
“要我回避?”
凤观昙刚要起身,却被眼睛发亮的乐无缺一把按回椅子上。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来了个大麻烦,给你半个时辰考虑,在这半个时辰里先试当一下辟邪神官。怎么样,准备好来一场赌局了吗?”
“赌什么?”
“赌我们今晚能不能加餐。”
乐无缺朝宗九如招手,让他带凤观昙去换一件新衣服来。
凤观昙还一头雾水,就被匆匆换上衣服,更衣时乐无缺撩开凤观昙的长发。那耳饰就晃荡着,暴露在乐无缺眼中。
乐无缺只是将那枚粗糙的绣花针摘下来,唐梨在一边递上金丝线,两人就着那枚珠子,飞快给凤观昙捏了个精美的耳坠。凤观昙本还担心他们发现异常,可乐无缺专心打扮他,对其他全无所觉。
“耳朵流血了,我擦擦。”辟邪神殿的那个乌龟护生的青年,也就是杜廿七,从瓶子里蘸了些药,擦拭了一下凤观昙的耳垂。
“你轻点,都红了。”唐梨在一旁责备道。
“谁知道他耳朵这么娇嫩,要不再上点药?”
“来不及了。”
凤观昙只感觉耳朵被帕子擦了一下,缓过神来,却一点儿都没感到疼痛。
几人七手八脚给他换了装扮。
按说乐无缺做出什么事,凤观昙都不稀奇。但整个神殿都如临大敌的时候,怎么还有时间专门装扮他?
凤观昙穿的甚至不是与宗九如、唐梨等人相似的衣袍,反而是件常服。一件雪白底晕染着青莲色的锦袍,远看色泽清淡,却偏偏绣了朵雍容牡丹。
凤观昙欣赏着辟邪神殿,或者说大祭司个人的品味,不太明白这安排。
乐无缺:“外面扫地的吉叔,管家的福婆都穿上神官服了么?”
唐梨:“都已经准备好了。”
乐无缺再指指那乌龟,唐梨心领神会。
眨眼间,唐梨的红蛇盘上乌龟,那只原本唯唯诺诺的乌龟被武装成了颇具灵气的异兽。
安排好这几位,乐无缺摸出药壶咽下几颗丹药,又往身上拍了数道符咒。
淡蓝色的火焰融进他的身体,乐无缺活动了一下指骨,身后的蓝蛇竖瞳发亮支起身体,高过乐无缺一倍,几乎要将脑袋搭在房梁上。
“你最近吃的药太多了。”宗九如对乐无缺说。
“挺过这个冬天再说。”乐无缺浑不在意。
凤观昙在等乐无缺解释,待乐无缺整装待发,终于开始安排他:“好,很好,你现在看起来深不见底。”
“我穿的也是神官服?”
“当然不是,是年节时我做的新衣裳。果然还要你这样的人来穿啊,赏心悦目,等会儿你就坐在那里,装作比我还厉害。做得到吧?”
凤观昙就坐在前厅离主位最近的椅子上,听乐无缺解释道:“没时间了,我长话短说。听好,这关系到真金白银,请你千万谨慎。”
乐无缺向他讲了起来。
这事说来简单,一切只因为那只从隹乡带来的花簪。
那花枝簪子,是锦雀神侍唯一的法宝,倾祂毕生之力打造,能为甚大,对使用者的影响却极小,是宝物中的绝品。虽然锦雀的能力不是最强,但这宝物却是大神君自己炼制的宝物之下,最高的品阶。
听到这里,显然辟邪神殿如此好运又冒险得到宝物,必不可能拱手让人。莫非是打定主意让千叶神殿的人空手而归了?
那他又如何办得到?
“那锦雀大人本是千叶神君从属的神侍,千叶神殿得知此事,必不可能放任我们留下花簪,早晚来取,绝留不住。所以……”只听乐无缺自豪道:“所以我当时便主动去信,让他们派人过来,也快让咱们从他们那里赚上一笔!”
凤观昙对辟邪神殿的行事风格已有了深刻的认识,刚才就不该猜乐无缺胸怀远志,原来他是要卖宝物。
眼下问题就成了,千叶神殿是来送钱的,却没想到来的是大祭司本人。
这银祭司与金祭司,原来并不是职位高低,而是对两个神殿大祭司的代称。
“楚国的两座千叶神殿,都城的那位大祭司是个金发的家伙,剩下那个无论怎么看都略逊一筹,却刚刚好姓银。众人背地里便这么区分了。”
“你说的金发的家伙,不会是……”凤观昙听说一位大人物格外符合这特征。
“就是当朝大国师,姓伊的那位。若是他来,自然也麻烦,但这钱上他兴许还能公事公办。可银祭司这人,从前还是个普通祭司时就讨厌得很,斤斤计较,为人极差。如今新官上任,这点事还要亲自出面,定是来谈价的。”
凤观昙忍不住道:“谈价上,能有比你厉害的人?”
这句实是发自内心,整个辟邪神殿数乐无缺一见银子就眼里发光,不肯放过一文钱。
乐无缺远目殿外的景色,语气难得不再轻快,他摇了摇头。
“若是两个普通人,靠一张嘴便能左右双方价码。但若是盗匪与商贩,掌握价码的只会是盗匪。他的能力,比我要强。”
“同是大祭司,不该会相差太远。”凤观昙有些疑惑。
“辟邪逢冬日即眠梦,神君的冬日,已经千年了。如你所见,整个神殿只有我们这些人。辟邪神殿从我加入时就几乎没有神君襄助,处处困难,修炼困难,获取信徒困难,直到这十年才渐渐好转……四方神殿表面上势均力敌,实则能力悬殊,只是外人不知。哈哈,全靠我演的好,他们都以为我是辟邪三殿里最强的。没人知道,我的法力甚至还不如千叶神殿的普通祭司,不过,那位祭司如今也升职成了大祭司,马上就到。”
你在高兴什么……
凤观昙笑不出来。
凤观昙也是此刻方知,四位神君每位只有三座神殿,千叶在楚国有两座,白泽在周国有两座,重明和辟邪一样,南北各有一座,剩下的四殿是合在一起的主殿。也就是天上地下,大祭司仅有有十二位,神殿共九座。其下分支不计,但其中修者只能来自这九座神殿下派。
辟邪神殿,在楚国仅有一座,就是这里。
凤观昙本以为这里只是从属大神殿的小分殿,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是整个楚国官衔最高的辟邪大祭司。
这意味着执掌世间的神明之下,乐无缺已经是最高的一阶,说呼风唤雨不为过了。
身份能及他的,唯有另外十一位大祭司。
凤观昙心中升起一股不真实感。
“如今他们听说我刚和神侍交锋过,必然猜测我受伤,虽然缘由错了,但结果相差不远。辟邪神殿本就势弱,银祭司绝对会借机打发我们。可若是周国的另外那座辟邪神殿派来人支援,或许有机会震慑住他们。”
“谁来支援?”
“你。你还没有开始积攒灵力,甚至没有护生,让人看不出深浅,是绝佳的扮演者。你的目的就是和他谈价钱,尽量多要点。一会儿记得看我的脸,我如果疯狂眨眼,那说明还是少。”
“……”凤观昙默然。
瞧乐无缺一本正经的样子,别的不说,他是真的关心钱。他到底是进了个怎样的神殿?
凤观昙还有很多问题,其中之一就是辟邪从不冬眠。
但院外忽生出一道云霞。
“来了,来了!”
乐无缺拍拍他的手,自己闭上嘴,大模大样翘着脚靠进椅背。
凤观昙见福婆出去迎人,他还在消化方才得知的事,完全不知要要他做什么。
等了好半天,凤观昙远远地瞧见一行人穿过那丛牡丹,又路过松柏,两步之后即将迈上正对着前厅的九如台,如同凤观昙来时那般。
那五人之中,左右各两个从属在即将踏上石板时,诡异地停步,做了个向后退的动作。
只有为首的黑袍男人继续向前,如常行走,
就在这眨眼间,人影全部消失了。
一眨眼,黑袍男人竟已迈进厅堂门口,他身边的四个随来的神官也都齐齐站在他身后,近在咫尺目送黑袍男人跨过门槛。
搭配着他们几乎木刻般的表情,“来者不善”四个字从凤观昙脑中冒出。
他们想必在这方空间里使用了自己的规则。
一想到辟邪神殿这几个人差点要坐驴车回城,千叶神殿人却能轻易缩地千里,显而易见,对手的实力要强太多。
为首的黑袍男人人至中年,长发间生出几绺银灰,细目薄唇,眼尾藏了些皱纹,样貌略显刻薄。他臂膀一侧戴着银色的千叶神徽,纤云独鹤,肩头站着一只眼眸锋利的秃鹫护生。
与身后几人一样,他也身披墨袍,衣摆渐染成白色,且不说衣衫用料、身上法宝,单单凤观昙一个毫无灵力的人见到他,都能觉出他周身流光璀璨,让人不敢逼视。
凤观昙本还以为乐无缺夸大,而今看来,若非明面上四大神殿维持着平衡,这几位就是抢,在座众人估计也没有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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