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赫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把他的脸颊捧在掌心里,低声去听他说的一字一句,直到分辨出他所言,连忙回应道:“是我,别害怕。”
他尽力控制语速,担心兰沉听不清楚,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手里人,无人察觉他轻抚兰沉的指尖微微发颤。
可兰沉听见声音时权当作幻觉,毕竟燕赫从不自称我,何况宴席未散,又岂会抛下伶人们独自前来,他觉得这个想法太痴心妄想了,不禁自嘲一声,疼痛伴随着心口阵阵发酸,只能用力抓着胸前的衣袍,死死咬着牙关缓解一二,亦如当年那般生生熬着,憋着委屈和眼眶打转的泪,在幻觉中寻着温暖的位置靠去,蜷缩起身子慢慢陷入昏睡。
燕赫见他眉头紧锁,双手还拽着衣袍,明白他疼痛并未缓解,只是靠着意志力忍着。
他裹着兰沉的紧握成拳的手,从那隐忍的力气中感受其中的不易,俯身在兰沉冷汗涔涔的额间落下轻吻,直到听见脚步声,才敛起眸光看去。
秦伯暄手中端着两碗药进来,抬首时他不慎看见燕赫充满杀气的眼神,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瞬,险些挪不动脚。
他谨慎上前道:“陛下虽未饮酒受香气催发,但吸了香气会有轻微中毒,龙体要紧,不如先把药喝了再喂公子吧,如今公子昏睡恐怕不好喂药进去。”
燕赫扫了眼他手中的药,沉默端起其中一碗,“转身。”
秦伯暄不敢多想,立刻转身背对着他们。
在他身后,燕赫仰头含下一口药汤,将药碗搁置案上,轻轻捏起兰沉的脸,指腹稍一用力捏开他的牙关,低头吻上他的双唇。
苦涩的药味灌满舌腔,连昏迷的兰沉都不自觉皱起眉头。
直到一碗药用完,燕赫才把人抱起安顿在榻上,命人为殿内添足了炭火,最后走到秦伯暄面前,端起剩下的药面无表情喝完。
刚放下药碗,就瞧见苏公公从殿外进来,轻手轻脚行至跟前说道:“陛下,那伶人招了。”
燕赫回首看了眼床榻上的人,随后抬脚朝殿外而去,看到院中奄奄一息的伶人。
伶人不仅被封住经脉无法动弹,更被朝歌严刑逼供,此刻整个人面目全非,连那双生盼的双眸都只能紧闭,淌下的眼泪都是血水。
他辨别出燕赫出现的位置,狼狈地朝那个方向扭头,欲张口发声却只能吐出几声嘶哑,显然喉咙也被毁了。
燕赫见状,无奈看了眼朝歌,“怎么还活着?”
朝歌愣了下,“主子不审吗?”
结果听见苏公公啧啧两声,“朝歌啊,这人连话都说不清,你这是要陛下往哪儿审呢。”
朝歌被提醒后顿时拍脑袋,嘟囔道:“都怪属下忘了这茬!”
燕赫瞥了眼他,似乎并不着急知晓招供了什么,只是随意端详一番无力呻吟的伶人,目光落在他那双下毒的双手上,冷淡打发道:“把手剁了,找个锦盒装着,孤要送礼。”
反正留着也没用,即使供出了幕后指使,也不会是他想要的人,与其这般,不如留着另有所用。
说罢挥手示意院子众人离开,示意朝歌拖出去处理。
朝歌听闻后打了个冷颤,要说他为主子处理过不少人,但主子每次善后的做法都让他心惊,不是剥皮晒干做成伞,就是拆骨磨粉做珍珠,实在是花样百出,比阎王还狠。
不出片刻,长乐殿前只剩燕赫和身旁的苏公公,深夜的寒风穿堂而过,将檐下的灯笼吹得摇摇欲醉,灯花洒落一地。
苏公公把殿门紧闭,再回到燕赫身边时吓了一跳,发现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此刻正低头端详着,看那匕首的磨损,想必是用了多年。
见状,苏公公暗自咽了口气,也不知这帝王从何处掏出这般利器,他在燕赫身边多年虽不见怪,但还是担心陛下伤了自己。
沉吟一会儿,他走近些压着声音禀道:“陛下,此事看似有关内宫争宠,可奴才细想,恐怕和兰公子调查之事有关。”
伶人招供自己受人指使,理由是不满兰沉受宠,所以下毒谋害,虽然这些事在内宫屡见不鲜,但这样的理由并不充分,何况内宫面首和崇王府有牵连,即使嫉妒成性,没有默许又岂敢随意得罪朝臣家眷。
燕赫记起暗卫自宫外传回李锦司死亡的消息,手指摩擦着匕首,慢悠悠说道:“你说,一个人死在金陵城,连孤都查不到,会是什么问题呢。”
他搭着眼帘,语气毫无波澜,并不像一句询问,很显然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若非能在金陵城只手遮天的崇王府,岂会这般轻易把伶人送进宫,专门冲着帝王和内宫而来。
苏公公虽心知肚明,却不敢言明,只能先把错归咎在自己身上,“是老奴之过,让贼人趁机陷害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你当然有罪。”帝王轻飘飘道,“还不是你让孤去看这么无聊的舞。”
他的语气里能听出罪不该死,但苏公公还是跪落地上,急忙解释说:“陛下,老奴无不臣之心,并不知这批新人中竟有贼人,还求陛下开恩!”
燕赫打断说:“小点声,别把人吵醒了。”
他抬眼眺望着宫墙顶端,漆黑的眸色如一潭死水,像在自言自语似的,声音带着不屑道:“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手段,给孤都看腻了。”
苏公公一听,下意识担心他气急攻心发病,疯起来只怕见人就杀,“求陛下莫要糊涂,先帝和先皇后在天之灵,绝对会保佑陛下和江山的!”
燕赫扫了眼肩下被自己剪短的青丝,不禁嘲讽轻笑了声,如此不孝岂敢叫父母庇佑,他看向脚边跪着的苏公公,“这么多年都是这句,你若再不换,孤下次便杀了你。”
苏公公抬头瞅了眼,知晓他不会冲动,得了命令后,扶着老骨头起身笑道:“陛下每回都吓唬老奴,指不定哪里便吓死了,也不劳陛下动手了。”
燕赫问道:“此次事关司礼监和内宫,把眼线找出来。”
苏公公心里有些意外,以往陛下只是将人交给诏狱,从不会深究,“陛下想如何处置?”
燕赫将匕首举在他面前,意味深长笑了声道:“司礼监的全部制成香灰,送到崇王府燃三天三夜,内宫之人......”他顿了顿,“把腿都折了,就说是孤玩腻了,赏给崇王做通房。”
苏公公浑身一僵,这些足够羞辱人了,不仅如此,甚至会会引起言官劝谏,但苏公公别无他法,刚要应下去办,又听见帝王补充道:“派人盯着,好好执行,不必回报此事。”
话音刚落,两人听见殿内传来咳嗽声,燕赫回头看了眼,苏公公连忙说道:“陛下,这夜色已深,不如今夜便留在长乐殿。”
内宫眼线杀不尽,他侍奉两朝君主,怎会看不透帝王心在何处,自兰沉入宫后,这两年帝王看似流连各宫,却唯独长乐殿需烧水至半夜。
从前非崇王府之人独宠内宫,总不会有好下场,所以陛下从不留宿长乐殿,变相护着兰沉,如今虽无需为此遮掩行事,但瞧着这两人的感情,还是有待加深啊。
燕赫心系殿内,挥了挥匕首示意他退下,不过苏公公前脚刚走,后脚朝歌跟着出现,双手和佩剑一尘不染,显然事情都处理干净了。
燕赫扫了眼一望无际的深宫,懒得去想里面有多少阴谋诡计,只对着朝歌说:“盘查一遍长乐殿,有问题的都交给苏公公去办。”
朝歌道:“主子,前朝那些言官问起来如何是好?”
燕赫转身准备去看兰沉,头也不回道:“就说我有病。”
进到殿中,暖气扑面而来,燕赫率先注意到在收拾东西的秦伯暄,看样子对方是准备离开了。
见到燕赫出现,秦伯暄忙把手里的东西搁置,上前行礼道:“陛下,微臣方才为公子施针排毒,公子此次所中毒药虽不多,但会在数个时辰内逐渐毒发身亡,所幸及时发现,眼下公子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能痊愈,只是......”
燕赫捕捉到他欲言又止,将观察内殿的目光收回,“只是什么?”
秦伯暄神色略显凝重,“不知公子从前可曾生过大病,喉疾近有复发之状,恐非风寒所染,倒是像......余毒未清。”
燕赫闻言眉梢一蹙,当即想起李锦司下毒一事,人既已死,他不想过问再多惹兰沉伤心,只冷声道:“你能解吗?”
秦伯暄一听,立刻应道:“微臣愿尽力一试。”
燕赫盯着他良久,“秦家医术如何,孤从未怀疑,你且大胆一试,务必保他无虞。”
话落,秦伯暄沉默少顷方才应了是,最后提着诊具离开了。
殿门阖上之际,四周鸦雀无声,燕赫为了让榻上之人睡得安稳些,亲自将殿内数盏烛火熄灭,正打算回到内殿陪着兰沉时,忽然听见几声难受的呢喃。
他快速辨别声音自内殿而来,担心兰沉的病势,忙不迭丢下手中的剪子。
内殿烛光昏暗,冷月自窗外洒进,恰好落在兰沉探出帷幔的脸颊上,眼角挂着清泪,毫无血色,双眸微眯,看着像处在一个混沌的状态下,尤其是喃喃的双唇,因脱水而干裂,连话都说不清楚,拖着身子往外爬,眼看快要掉下床榻了。
燕赫加快脚步,从口型中察觉他想喝水,在路过桌案时顺手取走一杯水,直至榻边后,立刻接住他将要跌下床榻的身子。
被接住的瞬间,兰沉只觉得一阵眩晕卷席,整个人像被置身在沙漠中,被烈阳煎熬着却找不到一滴水,他向前一直爬着,在将要因虚脱险些死在沙漠时,竟被他尝到了甘甜的水。
他饥渴不已,贪婪地吞咽这来之不易的水,可欲壑难填,这点水根本不够他索取,他喉咙好干,他想要更多。
殊不知,方才因喝得太快,他不慎把杯子的水洒了出来,不仅沾湿了床榻,还沾湿了燕赫的指尖和掌心。
“水......”兰沉的声音里带着呜咽,紧皱着眉头呻吟着,可怜极了,“给我......”
他好渴。
燕赫见状只能起身重新接水,谁料他湿透的手猛地被拽紧,他刚想回头哄人,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因为他的手心传来一股莫名的湿热,柔软得就像是唇。
他转眼一看,瞳孔骤缩,紧接着内心深处猛地一紧,发现兰沉正昂首吻着他的手。
不,准确地说,是在舔祇他手上的水。
如此夸张的一幕,让燕赫的手臂瞬间紧绷,连手背的青筋都跟着崩起,一股燥热自手臂卷席全身,将他的内心搅得波涛汹涌。
燕赫克制着这段画面给自己带来的冲击,打算抽手离开继续倒水,谁知顷刻间,指尖竟被兰沉含进了温暖的舌腔里!
明天不更,修文去了,让小情侣火热两天先。
谢谢阅读和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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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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