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吻对于程雪澜来说并不算艰难。
两瓣嘴唇张合吐谎，和四瓣嘴唇交叠相印没有很大的差别。
但不知道是不是瞳色的缘故，谢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白地透露着一些情绪，竟叫人下意识地回避其中灼热。
他设想过无数种谢渊对自己产生兴趣的理由——或许是为了这张脸，或许是因为作为谢无尘道侣的身份能激起掠夺的快感。
这些情感虚无缥缈，落不到实处，却正好可以维系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程雪澜手心冒汗，粘腻的触感仿佛蔓延全身。
这个好处可以是压制心魔，甚至可以是双修。
偏偏是讨吻。
程雪澜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将那点微妙的情绪与算计遮盖，伸手垫在谢渊下巴处。
他歪了歪头：“谢无尘下来魔渊是为了我吧？魔渊要乱成一锅粥了，不该去看看么？”
谢渊皱眉道：“乱了就乱了，他不来也乱，散着乱和聚在一起乱有什么区别？”
哦，那就是大部分魔修与魔种都聚在一起应付谢无尘了。
眼看着谢渊有些不耐，程雪澜眨了眨眼。
轻柔的触感落在眼尾，谢渊不由自主地皱眉闭眼。
这么敷衍？就这点甜头他才不——
那片柔软的触感一路向下，无限延长的亲吻令谢渊下颌紧绷着，下意识随着程雪澜的掌心向前。待到最为缠绵的部分时，谢渊终于忍不住去追逐，却被指腹阻挡，双唇隔着拇指，呼吸交缠。
谢渊还没从暧昧的氛围中抽离，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你怎么——”
程雪澜松开手，指尖随意地划过他的喉结，吞咽的动作顿时停住，连带着话语也无法吐出。
那根手指像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兵刃一般，轻而易举地将谢渊定在原地。
程雪澜双眸轻抬，似拿捏住了什么把柄一般，嘴角弯了弯，道：“你脑子坏掉了？第一天还想掐死我呢。”
“......我弄错了。”谢渊嗓音沙哑，驴唇不对马嘴道。
他受不了程雪澜此刻眼中流露的不解，与显而易见的警惕——一如在魔渊初见时。
是他弄错了人，他以为那是恨。
他不喜欢程雪澜待他与旁人如出一辙，更讨厌初次见面时程雪澜眼里的厌烦。
透过谢无尘的双目窥觑不属于他的东西太久，错以为自己也该拥有。——可他们本就是一体。
谢渊突然抓住程雪澜的手腕，将发烫的脸颊贴上对方微凉的掌心。动作顺从，目光却寸寸侵略。
“要掐回来吗？”他问道。
在他脸侧的手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程雪澜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
他惯于应付算计与索取，谢渊这般近乎驯服的姿态，竟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这是在做什么？示弱卖乖？示弱卖乖能有什么？
——原来示弱卖乖就可以尝到这么多甜头。
谢渊心道，怪不得程雪澜喜欢用这套。
谢无尘与程雪澜从最开始的相识就是一场算计，换不到程雪澜真心人之常情。
他才不会沦落到谢无尘那个自欺欺人的下场。
“……不掐，换种方式还吧。”程雪澜道。
谢渊回神问道：“什么？”
一道充沛的灵力轻而易举地打进正在松懈的谢渊体内。
几次灵修令他的经脉中的魔气一时之间难以形成抵抗，几乎是瞬间，灵气便抵达了谢渊的体内的那朵清心莲中。
“这样。”他一弹指，清心莲骤然逆向生长。
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痛意蔓延全身，谢渊面色一白，手指死死攥着程雪澜的手腕，摔倒在柔软的被褥间。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
“别这样看我。”程雪澜去掰他手指，“只是让你回到从前而已，没什么好惊讶的。”
没掰动，谢渊不愿意放手，肩头不住地打颤。
他不松开，程雪澜便用了灵力一点点掰，他看着程雪澜下床去拿耳坠与发簪。
程雪澜慢条斯理地戴上耳坠，金属的寒光反射在那张冷漠漂亮的脸上——与初见时何其相似，只是此刻神志不清，狼狈倒下的是谢渊。
“这么受伤做什么？我都要以为你真的很喜欢我了。”程雪澜叹气，挂另一只耳坠，“你不会以为我除了依附你没得选了吧？三天两头挨掐，莫名其妙的感情……好烂的处境。”
他瞥了眼谢渊。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把自己感动成这样，谢渊，长点脑子想想都知道我现在没趁人之危捅死你就不错了。”
程雪澜收拾完了，他终于舒心地露出一道真情实意的笑容：“再见。”
迷千雾还没过来，想来是被谢无尘绊住了。之前还以为他会不计后果来找自己，看起来是多虑了。
这里能挡住他的只有三种情况：遇上谢无尘、对上谢渊、被魔物围剿。
如今谢渊半残缓不过来，谢无尘对上迷千雾，魔物在围剿后面二者。
天助他也。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程雪澜动作顿了顿，还是离开。
走到洞府前，程雪澜忽然驻足。他仰头望向天空，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雨停了？不……这倒像是整片雨幕被人用灵力生生截断。
空气沉闷，远处飘来的琴音让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背后渗出冷汗，眼神警惕。这不是谢无尘的气息，也不是魔物暴动该有的动静。
“程仙君。”
一道极轻的女音传来。
程雪澜短促地笑了一下，似是认了这倒霉运气。他慢条斯理地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那对早已空无一物的耳坠。
他知道这是谁，这道声音的主人化成灰他都认识。没准前些日子那几次下毒就有这位的功劳。
天水宗宗主，姬氏族长，姬芫。
程雪澜没想到会是姬芫，他道：“好大的胆子，你擅自跳下魔渊，就不怕有去无回？
姬芫比程雪澜矮一个头，玄衣在单薄纤瘦的身体上荡来荡去，背着一把大琴，更衬她弱不禁风，病恹恹好像马上就要死去。她有气无力地咳嗽两声道：“迷千雾。”
程雪澜不明所以。
姬芫那双没什么神的眼睛眨了眨，平静道：“那个幻雾树妖。他百年前曾得寒天灵脉上一颗仙草，吞噬后修为大涨还掩去了一身妖气。我一时不察，让他在天水宗种了一棵分支。”
程雪澜扯扯嘴角，道：“所以呢？”
姬芫道：“他废了半身修为逃离雾莲坞，来到我这里告诉了我一个消息。你的血，很特殊，你并非凡人，与灵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愿意带我出入魔渊，只要我拿下你，再杀了谢渊。”
言尽于此。
程雪澜：“……”
迷千雾为了他那个崽子真豁得出去啊。
即便他知道姬芫天生脑子缺根筋，却还是捏捏眉心：“这么直白吗？”
“哦……也没有。”姬芫反应过来，取出一张纸条，面无表情直白念道：“我，姬芫，天水宗宗主。因管教不严，宗门竟出现幻雾树妖叛逃一事，自觉无颜面见境主，愿只身前往魔渊拿下叛徒……好长。”
程雪澜捏了捏眉心。
他一面想着该如何脱身，一面又忍不住想听听姬芫还能说出什么扯淡的话。
姬芫郑重地收好纸条，双眸大而无神，看着竟有几分瘆人：“总之，我会带你回去。家里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死法。“
她是不需要和‘死人’费心神的。
程雪澜明白她的意思，脑子里千回百转将生路想了个遍。但最后无一不会变成——他怎么这么倒霉。
从谢无尘执意去封那劳什子魔渊开始，程雪澜便如同被下降头般，运势一落千丈。
姬芫抬手，身后的琴悬出，指尖拨出一道音律。音波裹挟着浑厚到近乎恐怖的灵力袭来。程雪澜眼里闪过一丝冷色，似要应付拖延，却被强硬按住了手腕。
来人手还颤着，覆上他的手腕时却又坚定了起来。
虽然是握着他的手操纵着白月簪，却挥出了一道开天辟地般的剑气。长剑如虹，大风卷起，光芒如满月。
恐怖的力量席卷荡平一切，姬芫随手设下的灵力屏障瞬间撕裂消散，余波不断冲击四周，又被谢无尘所设下的结界拦下。
程雪澜顾不上被灵力拉扯的疼痛，捂着胸口震惊地看向身侧之人。
谢渊通红的眼睛里还带着未干的湿意，面如金纸，握着他的手却稳如磐石。
程雪澜记得谢无尘同自己说过，剑修修炼到极致是不需要剑的，因为天地任意一物皆可为剑，摘花枝斩山河只在一念之间。
他只见谢渊用过魔焰，从未想过他是剑修。
谢渊没看他，只是手指用力异常，好在白月簪此刻灵力不算薄弱，倘若灵力弱上些许，簪身也会脆弱，怕是会就这么直接被谢渊捏碎。
“你就是谢渊？”姬芫被余波震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脸上第一次露出诧异。
放眼望去整个修真界，能挥出这般剑气的只有三个。
南境唯有谢无尘能做到。
我铲
[托腮][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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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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