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鏖战之中，土匪们下手没轻没重，把马车砸了个粉碎。
所幸在场的六个前土匪，似乎个个都是年轻的好手，他们围在一起，三两下就做好了木工活。
宽敞气派的车马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车轮轱辘着，又平平稳稳地踏上了外任之路。
除了罗绫仙身上跑马的时候颠簸出来的淤青，还在暗暗发痛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刚刚那场更换县长的冲突。
罗绫仙参与清点了散落一地的行李，土匪只认得金银，可她却专注抢救着最重要的东西。
她专注地翻看尸体，直到从死去的李长封怀中，扒出了一个木盒子。
罗绫仙唤李凌乙过来，认真地双手捧起来，叫他看清楚匣中之物。
可千万不能认错了。
罗绫仙咬着唇瓣，一字一顿地强调：
“夫君，你可要记得了，这个是委任状，这个是牙牌，都是到了地方验明身份所用的东西。”
罗绫仙故意调正了东西奉送的方向，怕李凌乙连字体的正反都分不清楚。
她刚开始激情邀请李凌乙来扮演自己的夫君的时候，只觉得热血上头，可是现在需要回归到现实之中，面对问题。
罗绫仙的手还是有一些微微的颤抖。
也对，如果李凌乙这个土匪到任以后，目不识丁，完成不了伪装探花郎的任务，那她这个夫人会因同因为欺世盗名而被诛杀。
李凌乙低下头，扶住罗绫仙的手，就着她手上的文书一个一个的念下去。
他读完一遍，又转而抬眼望向罗绫仙的眼睛，用他那低沉纯澈的声音完美地复述了一遍。
显然，他已经完全将读过的所有内容都记到脑子里，仅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熟稔至此。
“富益县人，年二十二，身长八尺，剑眉凤目，妙有姿仪。”
读到籍贯出身的时候，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想来对李长封出生的地方没有丝毫的归属感。
这亲戚，李凌乙是绝对不会认的。
罗绫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到时候遇着地方胥吏，你便把这些给他。”
“你认字那就是最好的，我便不用给你开读书开蒙。”
虽然教人读书写字对罗绫仙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可是多一项任务总会消耗时间，在进入沱安县城之前，他们能利用的时间较少，一分一秒都非常珍贵。
罗绫仙又拿出一根炭笔，叫李凌乙试着写几个字。
现在没有什么条件研墨开笔，只能用最简便的方法。不过写字最重要的就是结构与形魂，善书者并不择笔。
刚看李凌乙捉笔了半个字，罗灵仙就摇了摇头。
从小钻研书法的人，与没有什么时间钻研的人还是大有不同，她只从这行笔便得到了许多信息——
看来李凌乙的确是草莽出身，虽然侥幸认得几个字，仍然是笔墨疏忽。
“只是你这字迹……”
罗绫仙欲言又止。
她立即起身在马车之中，跌跌撞撞地坐到旁边，握着他的手像老师一样，恬静地教他一笔一画地感触字的结构。
“这是馆阁体，官员平日办公都写这个字体，其他的欧体柳体之类，你只需要大致记得技巧便可，若与其他官员交往，我可以代笔润色。”
罗绫仙的手写字时候，发力点找得很准，显得指尖尤其漂亮。
她垂坠在胸前的黑色发丝，此刻也带着一股静谧典雅的气质。
写字时，她的心也稳重了许多。
自然也没发现——
李凌乙盯着她的侧脸，喉咙里面吐不出一个音节来。
等到罗绫仙写完一整段公文，吹开碳笔留下的粉末，他才愣愣的将视线转回到手下的文字。
“我给你做份字帖，你以后要认真临摹。练字的纸张墨干了就烧掉，知道吗？”
罗绫仙，又交代了解封注意事项，并把官场之中的各种礼节，还有行为规范，都条例分明的告诉他。
教一个聪明的学生的确非常有成就感。
罗绫仙说一句话李凌乙就重复一句，等到她再次抽查的时候，他依旧能背得一字不差。
罗绫仙眼中冒出惊喜，她装作不经意的说：
“夫君，你要是跟着我再学几年书，自己再考一个状元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不过很大的可能，你还是会被点为探花，有这张脸倒也耽搁你蟾宫折桂了。”
李凌乙想也不想的就摇头拒绝：
“我不喜欢读书。只是夫人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罢了。”
此刻沱安县。
一队人马正在紧锣密鼓地收拾着给县长预备的宅邸，所有的细软都被更换了一遍。
上好的刺绣被当做画布一样，作为背景贴在墙上。各种精致的瓷瓶，颇有审美意趣的错落摆放，把整个房间的装点得如同天上花间一般，倒的确符合探花郎的身份。
“沈老爷，接待县长的活，我们这些典史都会伺候好的。”
典史虽然不入品级，但好歹也占着县里大小事的权力，算半个官。
平日里面对着百姓吆五喝六，此刻他却向一个穿着朴素的商人点头哈腰，口里连称老爷，这事清奇，若是严肃地细究起来，这事甚至算乱了尊卑礼法。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件事，连穿着官服的九品主簿，也一同陪笑附和道：
“是啊老爷，您可是皇商，哪里用得到受这灰尘，等县长老爷安顿好了，我们自然会暗示老爷给您第一个下帖的。”
新官上任虽然，道理上讲是整个县里最尊贵的人，可是流水的支线铁打的豪绅。县长若真是想做一番事情来，到任了以后，得一一拜访交往乡中宿老。
县丞看不得手下巴结的样子，冷哼着显示自己与沈洛书的亲近；
“你们这些小吏眼皮子浅，想不明白，咱们这一任县长可是当朝探花郎，腹中文墨浩瀚，自然值得咱们沈老爷亲自迎接。”
典史心里不屑，面上却愈发恭敬请教：
“大人，我听说当朝探花还没到而立之年，想来也是一表人才，清奇人物，咱们沱安县虽然富庶，却也容不下这尊大佛啊。”
沈洛书这才开口：
“他抢了侯爷看中的妾，侯爷容不了他，所以才会自请外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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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身份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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