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聂将心假装感受不到那道视线，拿起面前的菜单颇不自然的挡住脸，云淡风轻道：“我就点我喜欢吃的了。”
“可以，随便点。”宋延一脸十分从容的表情，眼神森寒，略微偏头抬眸注视着局促不安的那双手，审查一般的视线在聂将心的发梢上下游走。
一语落下，宋延身后的桌位传来一串“嗖嗖嗖”用吸管吸动果汁的声音。
在他背后，女人一双白皙水润的手狠狠扣在杯壁上，牙齿咬住吸管，在心中忿忿然道：“好你个宋延，还真是不是自己的钱掉了不会肉疼，好——，我忍！”
等菜的时间，聂将心不安稳的四处乱看，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就是不肯让自己与那双眼眸对视。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十分尴尬。
“你很焦虑？”宋延微微眯起眼睫，居高临下睨着她看。
“没有。”聂将心抓起身边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水猛的灌进喉咙，手心溢汗让她的手指不留意间在杯壁出打滑。
胸腔的心脏像是想要挣脱桎梏一般来回碰撞，惹得她没由来的凭空紧张起来。
“你看起来很焦虑。”他一字一顿道，眼睛漆黑森冷，没有任何情绪。
“我没有。”
玻璃杯底“砰”的一声猛的磕在桌面上，聂将心猝不及防间对上那一双眼眸，视线被拉拽出片刻的怔忡。
剧烈的疼痛感铺天盖地般圈圈围住血肉而制的心脏，聂将心忍耐不住的眉头一蹙，很快低下眼眸。
“说说看吧，宋先生为什么会找到我，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替身演员。”聂将心几乎在瞬间恢复了镇定，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杯口的水滴直线下落回杯底。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找到你的原因。”宋延看向她，表现出一副不动声色又非常冷淡的样子。
“……”什么鬼。
聂将心呲牙微微一笑，佯装出落落大方的模样，“可否再说的清楚一些。”
“按照你的资质，你应该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替身演员。”宋延视线略微偏开，鼻间送出了口气，轻微而不乏嘲弄的道。
“哦？”聂将心开始品尝面前的饭菜，鬓角很不寻常的缓缓渗出了冷汗。
她用手抹了抹鼻尖的汗，心里越发生出一种不得劲的感觉来，“宋先生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我可以帮你联系签约公司，并且将你包装成真正的演员。”
“您要帮我？”聂将心咬碎一块肉咽下，顿时肃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认真问道。
“是。”
聂将心陡然间对上他的视线，莫名其妙的喉咙一咽。
为什么她会产生这顿饭并不简单的错觉。
“宋先生你——”聂将心抬眸望向宋延，尴尬的道：“您不吃吗。”
宋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神情间镀上一丝异色，突然间失笑道：“聂小姐这么客气，还真叫我不习惯。”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客气了？！
你给我好好说话！
聂将心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很快又松开手，斟酌了一下用词，公式化的微笑道：“真不巧，我对宋先生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他这么不客气的说话让她怎么接？
根本没办法接好吧。
聂将心嘴角轻轻抽搐了下，用尽毕生才学飞快的吃完了面前的饭。
慢慢吃？不存在的。
一顿饭结束，两人站在酒店门口公式化的作别。
“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就在这里分开了。”聂将心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的人。
“真是可惜。”
突然间，一个人慌张的从聂将心身后跑过，唐突的狠狠撞到了她的后背，她一个脚下不稳往前跌去。
紧接着，一双温热的手紧紧地扶住了她的腰和胳膊，随及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贴近她的耳侧威胁性的落下：“可惜——，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只不过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瞬间惹的聂将心背脊一寒。
心尖战栗。
床在震动。
聂将心迷蒙的半睁开双眼，伸出手开始在床上摸索起来，嘴里嘟嘟囔囔道：“谁啊，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聂将心一通乱找之后什么都没碰到，她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叹着气捋了下散落下来的头发。
手机不在床上。
“不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她眯着双眼从床上起身，在黑暗中穿好鞋后刚准备去开灯。
一瞬间，震动感从脚底传了上来。
不是吧。
聂将心快步走过去想要开灯，一声玻璃炸碎的声音先她一步闯进黑暗里面。
光明如约而至席卷整个房间，聂将心刚寻声而去，桌面上的玻璃杯就眼睁睁的从她视野中抽离、坠落、破碎。
地，地震——？
“不是地震。”客厅里的灯光冉冉而起，画念挂着一脸凝重的表情从另一间房间中走进客厅。
郁洛遥一脸无事的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淡定的伸手扯过正在降落途中的玻璃杯，碎在地上的杯子也被她用巫术一一复原归位。
聂将心双臂交叉环在胸前，眉头轻蹙了下，嘴角下意识的抽搐起来。
这两个人还真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那你告诉我这是因为什么。”聂将心翻了个白眼面朝天花板，望着摇摇欲坠的吊灯，轻描淡写的勾了下唇角。
“海啸。”郁洛遥话音刚落，手中出现了透明的权杖，就在她说话的后一瞬，权杖触地，黑色的法阵圈在她脚下旋转而生，急速覆盖了整个屋子。
震动霎时间停止了下来。
这就是——巫术？
“郁洛遥，你在说笑吗。”聂将心极淡的扯了下嘴角，忽而嗤笑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人看。
“不信的话你可以前去一看。”画念上前一步打了个响指，下一瞬，聂将心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漩涡。
“你该不会——让我自己进海里一探究竟吧。”聂将心伸出手指指向漩涡尴尬一笑，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这玩笑可开大了。”
“少废话。”不知何时，画念已经来到了聂将心的身后，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脚上去。
聂将心一个重心不稳向前一倒，一下子就跌进了漩涡之中，短短一瞬，就在她完全消失的时候，漩涡也跟着缩小不见。
郁洛遥反应极快的迎上前去，手刚探出去一半，漩涡就已经完全湮灭。
很明显，她本来想拽住聂将心的。
可是晚了一步。
“你不应该把她推进去。”郁洛遥手中的权杖化为虚无，房间再次轻微的摇晃起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画念，语气僵硬到像在做一个冰冷的结束语。
“她话太多了。”画念轻睨一眼过去，淡淡道。
“她水性不好。”
“……”在无人察觉的空挡，画念的瞳孔微微扩张了点，顶着一张苍白平淡的脸，笑的颇有深意道：“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聂将心无比狼狈的从海边爬了出来，边爬边呛了几口水。
这个画念，她故意的吗？
身体里的力气像被掏空了一般，她按了按太阳穴缓缓站起身，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眼。
“还没死就行。”画念的眼风扫过她身侧，若无其事的走向聂将心刚才爬出来的地方。
聂将心挑眉盯着她的背影，黎明前的天空明暗不清，隐隐就像一片灰雾落下。
“你看见了什么。”画念背对着她，就像感受到她的视线一般，尾音有些愉快的上挑。
“我什么都没看见。”聂将心拧了拧身上的水走过去，微笑道：“就算真有什么，也得在海底才能看得见，除非我有一双千里眼，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海面上看见深海里的东西，不过——”
寂夜下的海浪还在汹涌咆哮呐喊，海风猛然从发根灌向发尾，聂将心环抱着双臂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继续道：“刚沉入海中的时候，我隐约看见了什么黑点，不过离得太远，我也没有看太清。你记住，我是除妖师，不是海底勘探员——”
画念略显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你看见的黑点是龙的眼睛。”
“……龙的眼睛？”聂将心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唇角一提。
“我说——”画念看向她的眼睛，认真着一字一句道：“你看见了龙。”
聂将心：“……”
“现在关你事了。”
“……”聂将心被画念堵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这好像跟我没关系，海龙动怒，你得找神解决。”
郁洛遥悄无声息的走到聂将心身后，面无表情道：“是堕妖城里的海妖群体暴走到这里，惹怒了海底的神龙，海底有他们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聂将心对上她的视线，声音低道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画念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句，漫无目的的抬眸眺望动荡的海面，突然间饶有深意的回道：“或许海底关着什么大妖怪也说不定，不然怎么会让四大神兽之一的青龙看守呢。”
清晨第一缕曙光落入海面，郁洛遥盯着广阔无垠的天际线，忽然沉思着挥出了权杖。
尽数波涛咬上耳畔，只不过一瞬间，聂将心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前的海面一分为二。
一条线赫然立在两块海水中间。
聂将心冷眼看过去，缓缓皱眉道：“这是——”
“去海底。”郁洛遥疾步走过她身边，顺带拉了她一把，“得快一点，海面就要合上了。”
“我一点也不想去好吗。”聂将心刚要抽手，声音却急速的被淹没在滚滚海水里，无尽水滴灌进她的喉咙中，截断了音线传播的途径。
在沉入海中的一刹那，聂将心隐约中看见了从未见过的一个场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仅仅只是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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