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洒进房间,舒黎被晨曦唤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江煜。
靠得太近,近到她可以听到江煜均匀的呼吸声,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江煜的眼睫毛。
她和江煜抱在一起!
舒黎瞬间清醒。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观察一下战局,首先,她是侧躺着的,以一种蜷缩的姿势躺着;其次,她头下枕着的也不是鹅绒枕,而是江煜的肩膀;最后,江煜的右手放在她身后。总结而言,就是她枕着江煜的肩膀,缩在江煜的怀里,且不知这个姿势持续了多久。
这个姿势不仅亲密而且自然,她的左手抱着江煜的腰,和江煜的右手握在一起。
她的浅粉色睡衣和江煜的深蓝色睡衣甚至是情侣款,都印着小熊。
江煜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像是平价沐浴露的味道,还算好闻,并不惹人讨厌。
江煜的喉结很明显,上面还有一颗褐色的小痣,舒黎看着看着,手不自觉地抬起来,轻轻碰了一下那颗痣。
感受到凸起的喉结,舒黎脑袋一空。
她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对江煜的喉结产生兴趣?
舒黎懊恼不已。
她偷偷蓄力,然后猛地推开江煜。
用两只手撑起上半身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睡衣纽扣被解开了两颗,一上一下,两颗,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脯和小腹。
“……”
纽扣是什么时候解开的?
一上一下,肯定不是睡觉时蹭开的。
流氓,舒黎就知道,在抽屉里放满安全套的男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煜被她推醒,一开始还有些懵。
他伸出一只手反搭在额头上,缓了几秒才睁开惺忪睡眼,望向即将怒气爆炸的舒黎。
“怎么了?”
“你为什么抱着我?”舒黎先下手为强。
江煜愣了一下,微眯起眼,“我……抱你?”
“就是你抱着我,你抱着我,还解我扣子,谁知道你在我睡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江煜的视线从舒黎怒气未消的脸,往下移,落在她被解开的扣子上。
“……”舒黎立即抓起衣领,羞恼地朝着江煜的腿用力地踹了几下,恶狠狠道:“从今晚开始,你不准睡这个房间!不准!”
江煜还有些许茫然,慢慢坐起来。
舒黎立即背过身去。
谁抱谁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发泄。
突如其来的失忆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她毫无准备,就被清空了一切记忆。
有个丈夫,但丈夫不可信。
她真恨江煜不是好人,如果江煜和她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两个人在父母朋友的支持和祝福中结婚,此刻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江煜一定可以成为她的依靠,陪着她寻找记忆,安抚她的惊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头本来就疼得要死,还要警惕枕边人。
“你出去啊!”舒黎吼道。
江煜没有下床,舒黎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哽咽,她说:“讨厌死了,我不想看见你!”
等舒黎发泄完怒气,江煜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了床,把房间留给舒黎换衣服。
舒黎掀起被子蒙住自己。
她慢慢蜷缩成一个球,躲在被子里,一个充满防备、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讨厌坏习惯,讨厌身体本能,讨厌江煜。
舒黎难过地想:一切都乱七八糟的。
.
大门关了又开,江煜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是包子茶叶蛋和豆浆。
舒黎洗漱完毕,看到餐桌上的豆浆,忍不住又要翻白眼,“这种劣质包装的豆浆不能喝,里面根本不是豆浆,都是冲泡的。”
江煜却无所谓,“以前我们经常喝。”
舒黎赌气道:“我不喝,我要喝牛奶。”
江煜一副“真难伺候”的表情,叹了口气,去客厅的牛奶箱里拿了一瓶纯牛奶,然后走到厨房里找了个奶锅出来加热。
舒黎托着腮看江煜热牛奶。
她还以为江煜会说你爱喝不喝。
几分钟后,江煜把热腾腾的牛奶放到舒黎面前,问她:“你要肉包还是菜包?”
“都要。”舒黎故意道。
“要咸菜吗?我腌了萝卜丝。”
“不要。”
“茶叶蛋要哪个?”
“我要吃两个。”
舒黎正沉浸在刁难江煜的快乐中,忽地一抬眼发现江煜正勾着唇角,像是嫌她幼稚。
舒黎立即放下筷子,不肯吃了。
江煜愣了愣,无奈道:“吃两个就吃两个,我给你剥好了,吃吧。”
舒黎斜眼看他。
江煜又说:“我再给你切一个猕猴桃?”
舒黎这才满意,当然也是实在饿了,她板着脸,气鼓鼓地转过身,抓起包子咬了一口。
江煜去厨房给她切猕猴桃。
舒黎的心顿时变得复杂。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对江煜,舒黎总有种莫名的情绪,她会不自觉的撒娇,甚至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思,不管周围人如何批判江煜,就算把他形容成阴险恶毒的凤凰男,她对江煜也没办法产生真正的恐惧感,最多只是排斥和厌恶,她好像从不担心江煜会伤害她。
可能是舒黎出事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江煜,出于雏鸟情节,她很依赖江煜。
她还记得睁开眼时四周白茫茫一片,江煜的脸最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微微皱着眉,眼睛里满是担忧。那时候舒黎还不知道他是谁,害怕伴随着委屈涌上来,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当时江煜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接着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松开。
他经常有这样的举动。
就像在车上给她系安全带,都是下意识伸手,然后猛地收回。
舒黎觉得江煜有时候很莫名其妙。
她知道父母很疼爱她,一直劝她出院后回家,但是,怕她药物过敏,半夜守在她身边,反复检查她脖颈手臂的人是江煜,用热毛巾擦拭她身体的人是江煜,不厌其烦地扶她去卫生间的人也是江煜,住院的一个星期里,是江煜一直以“丈夫”的身份,帮她和医生沟通。
他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但也仅此而已。
一旦谈及感情,他就开始逃避。
江煜太过言行不一,他浑身充满了矛盾感,可是他越是矛盾,舒黎就对他越好奇,想了解更多。
喝了一口牛奶,舒黎说:“昨天我太累了,所以很早就睡着了,我还没问完呢。”
“你问吧。”江煜坐下来。
他把一盘去皮切片的黄心猕猴桃放在舒黎面前。
“你为什么要从晏河搬到栎川?”
“这儿工资高。”
“不是因为我?”
“有你的原因,你给我介绍了新工作。”
舒黎在心里冷哼一声,想着这人装得倒是无辜,这个世界上有这么无辜的人吗?
“你搬到栎川,那你爸妈呢?还在晏河吗?”
“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舒黎喉咙一梗,“因为什么去世的?”
“意外。”
“哦。”舒黎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父母都去世了,那江煜还挺可怜的。
满肚子的话突然卡住,舒黎吃着茶叶蛋,一直想着:他好可怜,没有爸爸妈妈了。
吃完早饭,舒黎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发呆。一旁的江煜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站在桌边把舒黎拒绝的那杯豆浆喝了。
今天阳光很好,晒在舒黎的肩膀上
脑部损伤让舒黎时常头晕恶心,思维不集中,注意力下降,还会突然产生恐惧感。
这种状态是没法继续工作的。
同事告诉她,失忆之前她在栎川最大的外资投行工作,是并购重组小组里最年轻有为也是上升最快的副总监,领导对她非常赏识。
明明是在聊自己,舒黎却觉得陌生。
她看到茶几上有一本金融方面的书,拿起来翻了翻,一大串专业术语映入眼帘,并购目标的筛选、尽职调查的流程、善意并购……她惊讶地发现,对于工作内容,她竟然还是有印象的,看着书上的文字,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竟然不觉得陌生。
醒来后她也慢慢意识到,她的基本生活能力并没有丧失,智力测试也没有问题。
唯一忘记的,只有“人”。
舒黎快速翻完一本金融书,又在右手边看到一份标着初稿的融资计划书。
虽然里面的公司名称于她而言有些陌生,但计划书的内容还是很好理解的。
舒黎放下计划书,静静地思考了一下。
也许她的病情比她想的轻一些,不需要休养太久,即使现在回去工作,她也可以很快适应,唯一麻烦的是需要重新认识同事。
江煜从厨房里出来,舒黎抬眼看向他。
她不能告诉江煜她可以回去工作,她才不会傻到告诉江煜她还有赚钱能力。
没钱的时候最考验感情。
江煜走过来。
舒黎继续刚刚的提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哪一天吗?”
“三……”江煜脱口又止,“记不清了,三年前的十一月份吧。”
舒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竟然记不清具体日期,看来也不会有纪念日,明明她的手机上准确记着每一个纪念日。
第一次见面是三年前的十二月二号;
确认关系是来年的九月十五号;
领证是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那天;
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江煜凭什么忘?
对江煜的讨厌又多了几分。
江煜问她要不要看电视,舒黎拒绝,正好这时候叶湘湘打电话来,舒黎立即接通,叶湘湘开门见山:“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舒黎脸颊兀地一热,“没、没有啊。”
“他是不是把你照顾得很好,你又心软了?”
舒黎摸着自己睡衣上的纽扣,嘟囔道:“也没有很好……吧。”
江煜正在打扫卫生。
江煜好像有洁癖,从厨房收拾到客厅,舒黎就没见他停下来过。
她的视线跟着江煜从左到右。
叶湘湘恨铁不成钢,“果然!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去考察他的,你就是心软了,他有什么好的?就咱们那群死党里随便拉一个男人出来都比他好!”
“我——”
“黎黎,你现在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舒黎哑然,“当然是你。”
像是特意给自己增加内心确信,舒黎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当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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