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玉，你不和你的师弟一起走吗。”
祁醉玉和雾南虞落在众人身后，原本宋繁不想带着他们，但拦不住张若京知道白盛年母亲的实力后，便围前围后，偏要给人家讲讲红木村的民俗。
“你别看红木村现在家家都有几个钱，其实以前穷得很，就是个山沟里的小村落，后来有几个村民，自称受到神明的指引走出大山，才有了今天的。”
“神明的指引。”宋繁咯咯直笑：“红木村信仰的是哪位神啊。”
见宋繁感兴趣，张若京更加用力地卖弄自己的知识，白盛年不搭理他，但这宋繁和白盛年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张若京向后瞥了一眼，祁醉玉离得很远很远，丝毫没有凑上前聊天的意思，他冷笑两声，不愧是林教授的亲戚哈，跟他这种一没钱二没有长相穷学生是不一样。
他暗自骂了几句，突然心里舒坦多了，他咧开唇讨好地开口：“具体的不知道，资料上找不到，根据红木村老人所言，流传下来的是全知全视之神，这种旧神，只会降临在充满温暖阳光的善意之地。”
“你是在赶我走吗。”昨日刚下过雨，村子的路不好走，祁醉玉扶着雾南虞跨过又一块石子。
“……”
他怎么总是说这种话。
“不是的，我没有赶你。”祁醉玉扶着自己胳膊的掌心往外透着热意，有些发烫。
“嘿嘿嘿。”
雾南虞刚在游客的喧嚣中捕捉到奇怪的一声，下一秒，疯癫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长得好漂亮，嘿嘿嘿，你看我，是不是长得也很漂亮。”
“……”这是哪位美女游客吗？
赵婶子年过五十，皮肤松弛的可怕，呈现病态病态的棕褐色，上面长着大小不一的黑斑点，头发都要掉没，剩下的被头油粘在一起，仔细看，还能看到虱子在上面乱爬，长长未修剪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她扒着雾南虞的胳膊，扯着跟热水烫过的破锣嗓子：“是他把你骗过来的吗？进来你就走不掉了，他们会吃了你，他们会把你的五脏六腑都挖出来，剁成馅料，包饺子吃！”
雾南虞终于意识到她的岁数，还有她的精神状态。他的胳膊被尖利得指甲往死里抠着，雾南虞的眉角微蹙，“婶子你还好吗？”
一旁的祁醉玉眸底阴沉，沉到骇人，没有一丝温度，像是深渊里爬出的恶鬼。
“放手。”
“醉玉？”
祁醉玉闭上嘴，捏着赵婶子的腕骨，他的力气不大，可赵婶子的的骨头早已萎缩。
赵婶子扭过头，和没有感觉到他的威胁一样，甚至笑呵呵地和祁醉玉对视，她痴傻地摇着断手：“小宝贝，不要哭，是不是饿啦？妈妈不走，妈妈给你包饺子吃好不好。”
赵村长隔壁的王二叔出来倒脏水，刚好看见这样骚乱，其实是看见赵婶子，眼睛顿时瞪大。
“婶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赵叔没关……赵叔没在家吗？”
宋繁他们折返回来，“怎么吵起来了？”他看清赵婶子的模样，吓得向后退了半步：“这人哪来的？这村子不会有近亲结婚吧。”
齐知远捂住鼻子，赵婶子身上的羊膻味很是难闻：“我去，什么情况？房间里不是有浴室吗？”
“对不住，对不住，她啊，是赵村长的女儿，前些年误食了山上的毒蘑菇，离医院太远，没来得及医治，人就疯了。”王二叔尴尬地挠挠头：“赵婶子，赵叔还等着你吃饭呢，我带你回家啊。”
被隔壁的王二叔拖走时，赵婶子的情绪再次转变，她胡乱地挥舞着手，恶狠狠地骂着：“在外面都没人要的烂货，烂货！你爸你妈都不乐意要你，能来红木村是你的福气，在这你能吃饱穿暖……”
这婶子好奇怪啊。
王二叔临走时，回头看了眼祁醉玉，他正低头盯着身旁那位漂亮的同伴，他习惯性地抹了把脸，却意外地摸到一手冷汗。
终于安静下来，雾南虞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他不适应地想抽回手。
“别乱动。”
许是他的语气强硬，雾南虞没再有动作，祁醉玉的表情忽然转变，他放软嗓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雾南虞的衣袖被掀开，冷空气吹过，汗毛瞬间竖起，好凉。他的衣服都被抓破，皮肤上的几道红印子格外清晰。
“等回房间我给你上药，我带药了。”
他们两个真是……宋繁的瞳孔不自觉迅速转动：“盛年哥哥，我们走吧，小繁有点饿了。”
宋繁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震耳的欢呼声。
“哇塞，这么多只羊，得值不少钱呢吧，这红木村果然是没来错，就是地方远点。”
“这都是给我们游客准备的？几十块钱的门票还挺值呢，昨天我就看到家家院子里养羊，看到人还咩咩地叫，叫的我都馋了，还想着等回家下馆子，没想到竟然愿望成真了。”
因为赵婶子的事情，他们被赵村长从后面赶上，他擦了下嘴角的口水：“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肉都要烤熟了，闻到这味道了吗，香死人嘞。”
“赵村长，这么多游客，你们准备的羊肉够吗？”
“不够？不够就去找其他的羊羔来烤啊，人没几个，但羊羔可多了去。”
宋繁不明所以，跟着赵村长来到村子中央，那是一大片空地，呈现圆形，挤在房屋之间，圆形边缘，数根灰白色的石柱高高耸立，最顶端用麻绳吊着几个稻草人。
“赵村长，那是你家吗？设计的还不错呢。”和大门口的一样，齐知远终于确定这真的是稻草人，可恶，害得他出丑。
空地边缘，赵村长的二层小楼外刷了层褐色的油漆，隐约透着血色，外墙边长有一颗两人高的枯树，从这个角度看去，和大门两侧挂着破破烂烂，没有烛油的灯笼一起，就像是树上的红果子。
赵村长炫耀似地笑了两声：“那可不，我也觉得不错，值五六个男孩呢。”
齐知远只是嘴欠，随便聊一句，没有捧他的意思，不过“男孩”是什么计数单位？
雾南虞只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油滋滋的烤肉味，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他想揉揉鼻子，却不小心扯到一直拉着他的祁醉玉。
“嘶……”
“你怎么了？”
“没事，别担心我。”
这话说的不像没事，雾南虞歪头向他看去，关切地问道：“是刚才被赵婶子抓伤了吗？”
“还好，不严重，就破了点皮，小伤小伤。”
雾南虞回忆起赵婶子的指甲，他明明没怎么使劲，祁醉玉都痛哼出声，应该不只是破点皮这么简单吧。
“师兄受伤了？”刚才师兄不还没事吗。张若京上前检查，惊呼出声：“这么严重！这都出血了，那女的都疯了赵村长也不看住，这不是出来祸害人吗？”
“……”都是他不好，连累祁醉玉受伤了，雾南虞抿唇：“我们回去上药吧。”
“不用，真没事，我肉厚着呢，再说了，我们一来一回浪费时间，到时候吃不上饭，我都饿了。”
石柱下方，半米长的羊羔被剥干净皮，内脏掏空洗涮干净，嘴巴被粗线缝死，铁签子从尾巴穿过，再从脑袋扎出，为了方便入味，皮肉上用刀割出花纹，腥臭的血水顺着四肢流到地上。
篝火升起，四周的游客们不再吵闹，全部都呆站在原地，瞪着发黄的眼白，直直地盯着待熟的羊肉，露出贪婪痴迷的表情。
好香，好饿，好想吃。他们长着大嘴，口水止不住地流出，扯成粘腻的长线，只剩下对于进食的渴望。他们在想，要是所有的肉都是自己的该多好。
吃不饱怎么办？当然是抢别人的了，那……抢不过怎么办？
“什么时候能熟，我好饿啊。”
崔建宁和方向君是前年结婚的夫妻，二人想要孩子要了好长时间，但方向君都没有怀上，被婆家提着耳朵催了好久，听说红木村的神明灵的很，二人便来到红木村求子。
明明羊肉还夹着血丝，崔建宁却等不及想要上前抱着啃，没熟为什么不能吃？但方向君的呢喃传到耳中，他的眼球往外凸着，猛地回头给了方向君一耳光，又拽着她的头发往地上砸去。
“就你，也敢跟我抢？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我要你有什么用？要我说，你们这种女的就不该出来，就得关在家里。”
“啊——！”
方向君凄厉的惨叫传入宋繁的耳中，他回过神：“怎么打起来了？这男的有病吧，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凶啊。”
方向君旁边的几名游客上前劝阻，几个中年男子拉住崔建宁，笑呵呵地当和事佬：“老弟，干什么啊，这么多人都在这呢，就为了口吃的，要解决等回家再解决好不好。”
空气中的血腥味弥漫，像是蛛网般包裹着雾南虞，他衣袖下的手指突然开始发抖，那抹阴魂不散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别打了……
求求你，别打了。
雾南虞的身体开始小幅度地摇晃，他支撑不住，无力地靠在祁醉玉身上，艰难地开口：“醉玉，帮帮她，好不好。”
“烫，好烫，好烫啊，呜呜呜，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我了吗，我想回家。”
“醉玉，你听见了吗？好像有好多东西在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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