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一人高的梯子上。
秦宴薇捻着毛山貌从来时路边绿化里,照着手电找来的一朵三色堇,搁在左肩。
粉紫色的花朵像精灵一样,被灯下愈显白皙的皮肤映衬着。
她偏头用化着浓艳烟熏妆的眼睛,垂眸看着它,红艳的嘴唇上带着抹轻浅的微笑。
在她身后,是坐落于远处黑暗天空下,散发着璀璨流光,海市一般的现代化建筑。
秦宴薇就在这个画面里,如同被世俗浸染的靡废公主,因为一朵小小的花而感染,流露出仅存的天真烂漫。
这一瞬间停驻在毛山貌的快门下。
“换个动作。”毛山貌喉结微动,指挥秦宴薇道,
“保持身体大方位不动脸抬起来一点,头向右倒一些。”
“左肩放松,手撑好梯子拉长左下颌和脖子的线条。”
“眼神看向我镜头,轻蔑一些。”
“右臂贴紧身体,屈肘把花放到嘴边咬住花瓣,带一点点拉扯感,别咬断了。”
秦宴薇随着他的指使调整动作,毛山貌很欣赏她的理解力,这是很多在摄像头下的普通人,不曾拥有的能力。
画面里,那仅存的一点天真,被破坏殆尽。
毛山貌的喉咙随之一紧,有些难以呼吸,但还是理智的按下快门。
齐扬悦因为已经起了红疹,害怕再被蚊子咬,正躲在车里。
远远的,也看不清毛山貌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他面对如此诱人的秦宴薇,依然工作的挺认真。
这会儿齐扬悦也开始后悔,本来她是想看毛山貌的笑话,到头来自己却成了连车门都不敢出的笑话。
天越来越晚,三个人都还没有吃饭,毛山貌拍完这一张,就赶紧结束了。
他蹲下边拆镜头边说,“姐你先等等,我放好相机就扶你下来。”
“嗯。”秦宴薇答应着,却尝试抓住梯子顶端,拉着裙摆探出脚尖下了一阶。
毛山貌刚把机身和镜头分别放进相机包,拉链都还未拉上,就听见了秦宴薇一声恐惧的惊叫。
来不及思考,他本能的一个倾身冲上去,伸手接住被绒布绊住鞋跟的秦宴薇,将人紧紧抱进怀里。
精瘦而有力的小臂横托着秦宴薇的臀/部,指骨修长而温热的手掌,紧附在秦宴薇的后背。
差点脸着地的秦宴薇,吓的心跳还没平复,就被自己整个人趴在毛山貌身上,胸口正对着他的脸而惊呆了。
“怎么了?宴薇你没事吧?”
远处车里的齐扬悦,在看到这边的情况后,赶紧下车,边往这儿来边对周围喷着驱蚊水。
毛山貌抬头看着秦宴薇,两人的鼻尖相距不到一拳的距离,他的心跳加剧。
此时两人紧密相贴,秦宴薇明显查觉到大腿上逐渐升起的硬度和热感,撑着毛山貌肩膀的双手,猛的将人掐了一把。
满鼻子都是秦宴薇身上的馨香,毛山貌呼吸不由自主的越来越重,他咽了咽喉咙。
在被肩上传来的疼痛惊醒后,狼狈的下意识想把秦宴薇放下,远离她。
可支撑在他肩上的手臂突然用力攀紧,秦宴薇俯身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到,
“她来了,赶紧抱我去车上!”
毛山貌僵住了身体,偏头盯着秦宴薇的慌乱眼神中,有一丝懵懂。
秦宴薇又掐了他一把,焦急道,
“快收了你的神通吧!走哇,别被齐扬悦发现!”
她下手没有之前重,毛山貌却被她掐的很想哭。
那天暴烈的太阳光下,秦宴薇的态度很明确,她很厌恶不必要的追求。
这么多次接触,也一直和自己姐弟相称。
却在今夜抓包他的妄念之后,害怕他被别人瞧不起,想尽办法帮他遮掩。
明明是她被冒犯了,为什么会纵容他到这个地步?
她是不是对自己过于好了?
“怎么不说话?宴薇,你受伤了吗?”齐扬悦已经走到了近前。
“哦,没事。”秦宴薇对齐扬悦摇摇头,稍微侧了侧身,给毛山貌腾出视线。
毛山貌在这片刻冷静了一些,转身走进黑暗之中,附在秦宴薇背部的手拿了下来,掌握着秦宴薇的侧腰,双臂一齐用力颠了颠,像抱孩子一样,让秦宴薇侧坐在了他的手臂上。
秦宴薇的大腿终于不在贴着令人尴尬的地方,双手立刻拥住毛山貌的肩膀,故意踢了踢脚,把脚上的高跟鞋踢下来,扭头对齐扬悦道,
“悦悦,帮我捡一下鞋。”
齐扬悦顿时无语了。
片子都拍完了,礼服和鞋弄脏了也没关系,秦宴薇竟然还不下来自己走,任毛山貌背来抱去的,怎么看怎么腻歪!
还害她担心的白白跑出来喂蚊子,顺便做了一回提鞋的。
齐扬悦气嘟嘟的捡起鞋跟在后面。
毛山貌将人抱到驾驶室旁,秦宴薇打开车门,抬脚踩上车座,松了拥着毛山貌肩膀的手,被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坐进车里。
一上车秦宴薇就转过身,拿下被齐扬悦挂在靠背后的西服给自己套上,自以为是的阻隔了会让毛山貌产生臆想的源头。
毛山貌默不作声帮她关上门,回到原地收拾东西。
齐扬悦看着他的背影,在黑暗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坐上副驾驶,齐扬悦道,
“你这好弟弟,可真会占便宜!”
“怎么啦,干嘛这样说他?”秦宴薇有些不高兴。
“我看今晚幸亏有我在,不然这江边黑咕隆咚的荒草野地,他刚才就不是单纯的抱你了。”齐扬悦超没眼色的继续到,
“我说你也是,没事儿了还让他抱,你就不怕他像地铁流氓一样,趁机对你做点什么?”
“悦悦!”秦宴薇猛然一吼。
之前撞破毛山貌,虽然她表面极力克制着震惊和责备,可心里多少是羞愤的,这会被齐扬悦唠唠叨叨,秦宴薇火气一下上来了,语气极冲到,
“你和某人对我做的事,也没比他光明正大到哪里!”
“我……”齐扬悦结巴了一下,没能再说出‘是为了她好’的这种话。
那天两人和谈之后,秦宴薇对她就像没事发前一样,她以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在秦宴薇给她的错觉中,她刚刚忘记了自己不再有特殊的身份,一时干涉的过多。
其实事情根本就没过去,秦宴薇只是为了工作室氛围,或是看在长辈之间的关系,一定程度上的忍让她。
“对不起!”齐扬悦自觉的道了歉,默默下车坐去了后面。
毛山貌收拾好,将东西放回后备箱,一打开后车门,发现齐扬悦竟然在。
而且表情就算在被前座遮挡的顶灯阴影下,也肉眼可见的沮丧。
他皱了一下眉,还没说话,齐扬悦就欲盖拟彰道,
“我待会儿去我男朋友医院让他帮我拿点药,第一个路口就下了,你坐前面吧。”
可一般这种情况,就齐扬悦针对他的那股劲,怕是几步的路程都不会谦让。
毛山貌觉得气氛不对,于是看了看秦宴薇,只见她偏了下头,示意他赶快上车。
发生了什么毛山貌没敢问,因为他觉得大半和他有关。
车厢里静谧的出奇,直到上了正路,到达齐扬悦说的第一个路口,秦宴薇停好车时才作声,
“拿药记得开单子,明天来报销,跟着我们出来才被咬的,算作工伤了。”
齐扬悦哪好意思,一切都是她自己造的孽,现在正后悔的恨不得撞墙。
但为了不做拉扯,尽早离开憋闷的空间,齐扬悦还是嗯了一声,匆忙下了车。
毛山貌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站在路边,转头试探着问秦宴薇,
“她不吃饭吗?”
“她不吃,减肥!”秦宴薇回看了毛山貌一眼,又觉得自己脾气发的太莫名,哄他道,
“我们两个去找家味道好的,多吃一点!”
赌气一样的话,叫毛山貌斗胆了些,不怕死的问她,
“姐,刚才……你不生我气吗?”
秦宴薇僵硬的脸色终于出现一点变化,深呼吸厚着脸皮道,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悦悦姐不是说了吗?男孩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反应,不然就是不正常,我应该感到庆幸,以后不用花钱给你看病了,能省一笔是一笔。”
“……”
毛山貌此刻想把自己的嘴封起来,再也不要说话了。
但秦宴薇话音一落,就尴尬的咬牙,急需再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前两天我又去给抚乂汇款了,院长跟你说他收到了吗?”
“嗯!”
窘迫瞬间跟着覆灭无存,毛山貌抿了下嘴唇,复又有些悲伤的开口,
“他打电话跟我说了,还告诉我院里又接收了一个父母车祸双亡,刚从母体刨出来的小婴儿,需要长久住院治疗,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秦宴薇从尴尬中一下脱离。
车祸事故每天都在发生,她并没有太圣母心,只是很吃惊到,
“那……他其他的家人呢?就不管他,把他扔了吗?”
“不知道。”毛山貌摇摇头,似乎是已经看惯了。
“不是每个家庭都有能力承担这样的突发状况,失去儿女已经够痛苦了,对一个明知活不下来的孩子倾注感情以前及时止损,是给一个困难家庭的最后保障。”
秦宴薇愣愣地看着他,她很想问‘如果那个孩子救活了,他的家人来抢怎么办’?
一想到江素书过去的钱,都是替那些狼心狗肺、抛弃骨肉,甚至放弃他们生命的家人花的,她就觉得不值。
可是再一想,能让一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孩子,全须全尾回到他的家人身边,不是很好吗?
秦宴薇沉默的望着前方,车到了工作室门口时停下,她问,
“毛毛,你恨你的父母吗?……我是说亲生的。”
“不恨。”毛山貌语气很轻松,却尤带了些心疼,
“把我弄丢了又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也一定着急了很久,找了很久。”
其实秦宴薇对他的回答丝毫不意外。
人性不能一概而论,毛山貌的心境平和感恩。
倘若江素书资助过的孩子,都能妥帖的活在这世上,哪怕他们长大后,当中只有一两个像毛山貌这样的,也不算白费江素书十几年的善举。
她忽然抬手,越过中间的扶手箱上方,去揉了揉毛山貌头顶的软发,温柔到,
“租来的东西先放在车上,明天我去还,你等等我,我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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