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兵打开锁后,立马跑出牢营。
颜云楚伸手拉门。陈璟却抢先一步,将牢门紧紧锁住,阻止她打开。
他面无表情,冷漠至极地看着颜云楚,说:“我虽为阶下囚,但这里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颜云楚说:“让她出来。”
“人想塞就塞让走就走,你凭什么?”
颜云楚沉吟片刻,伸手去拉陈璟的手,陈璟脸色一变,手上更加用力紧紧锁着门不松开。
颜云楚深吸口气,右手陡然伸进牢里,如灵蛇一般勾住陈璟的脖子,陈璟毫无防备,差点撞上铁栏。
他迅速松了门,转而反擒住颜云楚的手,迫使她的身体贴在栏上,颜云楚反手一拳挥出,两人隔着铁牢打了起来。
他们越打越烈,最后竟然破开铁栏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金荷在一旁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如何拉开二人。
两人已然缠打到了草垛上,起先那种拼命的气势似乎又变了,像是在打又不像是单纯地打,狠劲还在但又没用对地方。两人的神色分明是那样的摄人,那眼神仿佛恨不得立刻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
金荷跑出铁牢四处找,终于寻来一根木棍,可当她气喘吁吁跑回去时,却一下子愣在了门边。
那打斗已经完全变了味,变作了索命的亲吻。
草须散了一地,连两人拥抱的罅隙间也夹着几根草须。
就是这种狂风暴雨般的吻,令人怀念的,热切沸腾的。像草原上峻烈的风,逆着风快马驰骋的那种吻。
莫名其妙开始,又莫名其妙结束的吻。
颜云楚忽然就回了神,从她开始,也由她结束。
陈璟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没有丝毫留恋。
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但他闭上眼,颤抖的睫毛却掩盖不了他没骨气的动容。
颜云楚只觉此刻自己好似灵魂出窍了一般。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离开铁牢。
她看见自己扬起手,搭好帐帘,将陈璟严严实实地罩在帐中。她又看见另一个自己,依然还靠在陈璟的身边。
她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还没给牢门上锁。于是,她恍惚地撩起帘子,准备上锁,而此时,陈璟就静静地站在门边。
他紧紧抓着铁栏,声音带着压抑的嘶鸣,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不利索地上好锁,却突然被陈璟紧紧抓住了腕部。
“你又在耍我吗?”
他的手心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凉。
颜云楚猛地抬头,在黑暗中,清晰地看到陈璟几乎要崩溃的神情,她心中猛地涌起一阵尖锐的刺痛,痛得她眉毛眼睛都紧紧皱在了一起。
“如果。”
陈璟说。
“如果我说,我根本没有成亲。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黑暗中响起的这道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远古传来,颜云楚甚至怀疑这句话仅仅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合上帘,声音冰冷地说道:“世子大可不必为了与我亲近说这样的话。今日是我冲动了,不会有下次。”
颜云楚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帐帘,那帘子安静得没有任何动静,她甚至都无法静下心去聆听陈璟的呼吸声。
她转身走出了营帐,顺道把金荷的牢门锁上了。
出营后,颜云楚又掏出几枚金叶子,赏赐给众人,说道:“守在外面,除我,任何人不能放进去。”
颜云楚回到自己的营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营中的,又是如何躺在榻上的。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如果我没有成亲,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她不停地反复地想,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想,彻夜难眠地想。
如果没有成亲。
没有成亲。
她会掐着陈璟的脖子狠狠吻他,她要咬破他的唇,嚼碎他的舌,要让他为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而后悔!
她要陈璟欲.火焚身,要他求而不得,她要让他意乱情迷的眼里永远只有她的模样!
可是如果,这仅仅只是如果。
只是这样想一想都觉得像是重活了一次那般爽的如果。
倘若他娶的不是周银繁,她此刻也不会有这样强烈的负累感。仅仅只是一个亲吻,就让她觉得好生罪恶。
他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
想象中的画面,在颜云楚的脑海中不断盘旋,如同一场绚烂却无法触及的梦。那被压抑的渴望与冲动,在这寂静中愈发浓烈,让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那“如果”终究只是一个遥远的幻想,徒留无尽的叹息与惆怅在这黑夜中蔓延。
.
好几天,颜云楚没再去牢营。
呼伦朔在帐中听到心腹禀报将士的死讯,他坐在虎皮大椅上,看似伤痛地皱着眉头,手抚下巴,眼眸深处却隐隐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欢喜。
晚饭时分,呼伦朔面色凝重地在桌上提起了此事。
“近日军中频发意外,本将怀疑有敌军细作潜入,明日辰时,众军原上集合,每个人的营帐都要仔细检查。”
康许暗自揣测,这极有可能是呼伦朔的手段,但无奈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两日死去的都是军中能排得上号的将士,其中既有他的心腹,也有呼伦朔的心腹。有被毒杀的,有中暗器身亡的,手段五花八门,总之没有一个是死于正当攻击的。
根本无从猜测凶手究竟是谁。
死者的职位越来越高,康许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恐慌,也许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他不由自主看向颜云楚,她会不会和自己有同样的担忧呢?
饭后,康许在无人的僻静处拦住了颜云楚。
四周被他事先清走了人。颜云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问:“康将军有事?”
康许勉强笑了笑,缓缓说道:“听说颜将军和大应来的那位将军来往甚密。”
颜云楚不置可否,挑眉反问:“有问题吗?”
康许道:“王兄不日便到,颜将军还是离陈将远点吧。王兄器重你,你这样,他会为难的。”
颜云楚道:“康将军有所不知,我已劝陈璟归降,王上来了正好,我要请旨替我和陈璟赐婚。”
“什么?这,那陈璟已有妻室,这恐怕不妥吧颜将军?”
康许虽然对她的荒唐行径有所耳闻,但却没想到她能如此荒唐。
倒不是说不能嫁给有妻室之人,而是陈将已有妻室,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安心归降莽荒呢。
颜云楚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康将军不是吗?”她轻轻拍了拍康许的肩,“康将军以后遇到比他更好看的,记得托人告诉我。告辞。”
康许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暗自嘀咕:这个女人,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康许又想起那夜惊艳的剑舞。
那日他看到陈璟,只觉得此人颇为冷酷,虽然有副好相貌,但天下美男数不胜数也不足为奇。
直到他看到陈璟的剑舞。
所有的剑招有气无力,像个苟延残喘的老太婆。全程没有一个剑舞凌空的**动作,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绝妙剑招。虽然知道他身中锥心毒,心跳过快会窒息,但康许当时还是以冷漠而不屑的目光去看的。
然而,越看到后面,他越觉得离奇,不,是神奇。
即便是苟延残喘的剑招,竟也被陈璟舞出了一种风中劲草的飘零感,原上的劲风吹来,使得那支舞更加形神兼具。
不得不承认,陈璟是他见过的剑舞者之中,最有神韵的。倘若他能好好的完整的跳一支剑舞,那必定是惊天绝世。
那夜颜云楚上场解了他的僵局,两人兴许就是那时互生情愫了吧。
呼伦朔这老东西还真会来事儿。
此刻,康许望着颜云楚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那身影渐渐融入了夜色之中,只留下一抹神秘而难以捉摸的韵味,让他在这寂静的夜里久久不能释怀。
.
颜云楚提着食盒来到牢营,周边的守卫一看到她,立刻心领神会地退到几丈开外。
一进门,便看见两个铁笼的帐帘都掀了起来,陈璟和金荷正隔空不知说着什么,见她来了,两人就立刻不作声了。
陈璟慢悠悠地躺回草垛上,金荷则赶紧放下帘子。
颜云楚打开牢锁,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
她靠近陈璟,屈膝半跪下来,眼眸紧紧盯着他,问:“你上次说你没有成亲,到底是真是假。”
陈璟微微沉吟,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说:“我说真的,你信吗?”
“不信。”颜云楚果断地回答,“你的婚宴办得轰轰烈烈天下皆知,你要我怎么相信。”
陈璟冷漠地笑了两声,眼神中透着一丝悲凉,说:“是啊。你何曾信过我。既然如此,你来问我做什么?”
“没什么。”
“颜云楚,”陈璟缓缓坐起身,直直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颜云楚眉间一皱,眼神中满是疑惑,“我?我想什么?”
陈璟缓缓地说:“就像当初我断指之后你说你不喜身有残缺之人一样,你现在是不是想说,你厌恶被别的女人……”
他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颜云楚的手心死死捂住。
“闭嘴。”
颜云楚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捂着陈璟的口鼻,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直接掐死他。
陈璟用力拉开她的手,接着说:“颜云楚,你承认吧。你抵挡不住欲.望,可你,又没那么爱我。”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只将我当做花楼的小倌随意使唤戏弄。”
“我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的,可你从不让我痛快地死,我今日就求一死。不死在你的手里,就死在我自己手里。”
他目光直直地射向颜云楚的眼睛,眼中满是绝望。
“我不想活了。”
这样的陈璟让颜云楚感到无比陌生,心中涌起一阵恐惧。
她承认她有私心。
一面用力推开陈璟,一面靠着与他藕断丝连的线,吊着黑暗中要死不活的残喘。
陈璟竟然说,要把最后那些不堪一击的纠缠一并斩断。
颜云楚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前,低头紧紧盯着她的眉眼。
“我知道你并不厌恶我,也知道你口是心非,你爱拿刀子在我心上扎,我就把心掏出来让你扎。你明明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信,为什么,你不肯信我一次?”
他坦白了,他没有成亲。
成亲的是陈渣和周银繁,以世子之礼,昭告天下。
他本来以为,颜云楚会顺着风声冲过来质问他,可她没有,她还是像个死人一样杳无音信。
要不是因为爹……
爹从皇上的口中套出了颜云楚的下落,爹拿命逼着他上战场。爹说,找不回心就别回去,他宁肯痛苦一时,也不想看着唯一的儿子痛苦一世。
他坦白了,他没有成亲。
可是,她就这点反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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