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上神在梅林出世的消息,惊动了正在梅林地界商讨政事的顾识危。他与牧灵韵握手言和,双方都做出了不小的妥协与退让。牧灵韵同意让瑶迦重掌魔尊之位,而顾识危需要付出的代价则是将梅林一半的疆域划归到灵州。
这是只在暗中进行,并不被大众知晓。梅林之主不愿意梅林成为两位圣境尊者你来我往下的牺牲品,可他的确又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来解决眼下的问题,只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今赤羽上神重新回归的消息让梅林之主看见了一丝希望,他想在梅林找不到人,但赤羽上神涅槃归来总不会一直待在梅林,她早晚都是要回洛水的,这位梅林之主便早早的等在洛水。
“上神,求您救救梅林吧!”梅林之主自见到止央身后的华彩后便一个箭步冲上来跪下,请求止央的援助。
止央不爱卷入纷争之中,然而这事却与顾识危与瑶迦有关,叫她不得不上了一份心。转而她想到,这位梅林之主当真是要被顾识危聪明许多,顾识危只会满梅林的寻找赤焰上神的踪迹,可她偏偏不想见他,回回都叫顾识危扑了个空。
梅林之主道明来龙去脉,止央悉知,安慰他道:“这事,你自然可以放心。梅林不会落入灵州之手。”
有了止央的承诺,梅林之主松了口气,拜谢而归。
他走后,奚景和将天命书拱手呈给止央,“上神,您要的天命书。”
止央翻开天命书,百年时光凝结成几行小字在止央眼前徐徐展开,瑶迦灭林氏满门的原因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一时兴起。当年上一任魔尊烬夜伏诛之后,她的一双儿女被困在灵州牢狱之内。瑶迦不知道用了何法逃出生天,而她的弟弟却不堪忍受折磨虐待,惨死在牢狱之中。
瑶迦后来得知她弟弟身亡的消息,心中万分悲痛,上界之人陨落都会投胎转世入下界,瑶迦觉得自己身为长姐并没有尽到保护弟弟的责任,她心中有亏欠,便想着弥补这份歉意。
她需要知道胞弟投胎转世之后的命运,她再好从中运转,叫他的胞弟荣登极位。
于是,瑶迦去神树天机中取了一份天命书,从中看见了他胞弟的人生轨迹。
他的胞弟投胎转世成了人皇的第六子,身世依旧坎坷,先是去敌国为质七年,回归后意图谋反,被林父上疏禀明,人皇悉知后下令赐死了瑶迦的胞弟。
为了逆转她胞弟的死局,瑶迦便下凡,一夜之间屠尽林氏满门。
这也确实说明了顾识危当初下凡并不是单纯的路过而已,他的确就是去找瑶迦的。瑶迦自灵州牢狱脱身之后,她体内魔族的封印仍在,以她一人之力断不能进入神树天机内盗取天命书,这其中必定是有顾识危的默许。
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做了二十年的春秋大梦。
她自诞生起,还没有经历过这等糗事,属实是将自己上神的脸面丢大发了。
凡有上界大事,譬如新任魔尊继位,需得上界大能各地领主一起商讨首肯才行,在顾识危的疏通之下,上界大能中已经无人再反对瑶迦继任魔尊之位,但她继任魔尊当日是需要请她这位上神前去观礼。
曾经,瑶迦毁了她最为珍视的东西,如今该轮到她效仿了。
止央对奚景和嫣然一笑,道:“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奚景和:“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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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便是瑶迦的继任大典,她虽高兴之余,却总是免不了心慌。
当日在梅林见到的与凡人止央生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一直都萦绕在瑶迦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赤羽上神自梅林复生这个消息,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将赤焰上神与当日所见的那名女子联合起来,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但她心中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声音一直在笃定着这个最坏的情况,瑶迦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横竖睡不着,便来到了当年关着止央的那处地牢中。
地牢一如当年,只不过这处地牢顾识危吩咐过再不许关人,也不许一般人入内。
她当年亲自在这里害死了止央,道出自己所有的恶行,如今想来不觉有些后悔。
她不该去那个凡人面前耀武扬威,而应当杀人于无形,早知就应该在她面前当一回好人。
可她的心又做不出来这种事,那个凡人说得的确没错,她嫉妒她,嫉妒到发狂,嫉妒到失去理智,做出了最不应当的行为。她在地牢中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从她身上找回那一点优越感,那一点顾识危还爱着她的证明,而不是被噬心蛊控制后所产生的假象。
瑶迦闭上眼睛,仿佛又置身于当日当景,那个凡人都被她踩在脚下,她拥有一切,而她一无所有。每当想起这些,瑶迦心中的惶恐烟消云散,先不是那位赤羽上神是不是那个凡人,再有她试探过那个长相酷似止央的女子,她分明不知道有这样一段过往。
瑶迦拼命地暗示自己,那个凡人已经死了,她不是任何人,她威胁不到自己。再有,顾识危已经帮她去寻了魔界的卷轴,待她修习完卷轴上的术法,即便她是上神又如何,她照样不杵。
一千年前,她的父亲便是用着卷轴上的术法让上界的古神之一狻猊上神陨落。赤羽上神比之狻猊上神年轻三万岁,她体内中流淌着烬夜的血脉,对付一个上界中最为年轻的上神想来不在话下。
至此,瑶迦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不日她便要接掌魔尊之位,届时便无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她要完成父亲遗志,一统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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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盟盛会,也是瑶迦接掌魔尊之位的日子。
赤羽上神受邀入宴,人人翘首以盼,都想一睹上神尊容,连顾识危与牧灵韵两位当时最强大能都未能幸免。
赤羽上神一出世,他俩当世最强的名号怕是要拱手相让了。
止央款步而来,莲华灼灼,顾识危盯着止央的脸有刹那失神,他不动声色地差人调换座位,将赤羽上神的席位换到了自己身边。牧灵韵眼见顾识危的小动作,心中暗道不好,心想她这位宿敌动作竟比她更快,初见面便已开始讨好上神了。
假使赤羽上神真的有心帮扶光明境,那她灵州岂不危险?
她绝不能让赤羽上神的欢心被顾识危讨走!
只可惜这次仙盟盛会光明境作为东道主,牧灵韵没找到半点靠近赤羽上神的机会,顾识危防她更防贼似的,这叫牧灵韵心中焦虑,便暗自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即使不能让赤羽上神站在他们灵州这边,但绝不能叫赤羽上神站在光明境身后。
以往这种仙盟盛会止央从不露面,谁叫她领了个上神的身份,凡往来者都需向她敬酒恭祝,止央疲于应对,便不爱以上神的身份参加盛会,反而会幻形进去游玩。
上界诸人久闻赤羽上神大名,却千年来不见其人,如今赤羽上神涅槃而来,诸位仙友更是分外热情,即便她还有六位徒弟外加一个奚景和帮她挡酒,上界众仙的热情也一浪高过一浪,止央百般推辞也不得不小酌几杯。
她并不曾注意到,在她迎来送往之时,顾识危的眼神已经逐渐变了样。
止央每回喝酒时都会有个小动作,便是轻轻地揉捏自己的耳垂。
顾识危邀请止央小酌一杯的时候时常见到她有这个动作,好奇地问过她这是何意。
顾识危不说,止央本人倒还不曾在意过,见他提起,略微思忱后道:“许是醒酒罢。”
揉捏耳垂便能醒酒?他倒是头一回听见这个说法,即觉得好笑又觉得新奇,帝尊推杯换盏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将止央灌得醉熏熏的,在她将要不省人事之际,帝尊生有薄茧的手便揉捏起止央的耳垂来。
他拖住止央的头,将人抱在怀里,气息喷洒在止央耳边,问道:“夫人可醒酒了?”
止央将醉未醉,踢开顾识危的脸,他的气息弄得她心痒痒,听见顾识危的问话,她只得迷糊道:“醒了。”
止央嘴上说醒了,眼睛却还眯着,顾识危心下觉得止央可爱,摸上止央粉白的脸轻轻摩挲,又在她眼前比了个二,哄道:“即是醒了,那你说说这是几?”
止央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又闭上,用手一点一点去摸顾识危的手指,晕了半响才道:“三。”
顾识危轻笑,忍不住在她唇边亲了一口,轻声道:“夫人醉了。”
“没醉。”止央嘟囔着。
顾识危说:“那想来是我醉了罢。”
宴席散尽,顾识危拦住赤羽上神的去路唤她绾绾。
绾绾是止央的小名,在上界中只有顾识危一人知晓。
可林止央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高不可攀的赤羽上神。
“后生,你似乎认错了人。”止央笑言,“帝尊何不唤我真姓名?”
她见男人紧抿的薄唇轻启,缓缓吟出两个字——“上神。”
止央颔首,嗯,还算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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