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更声刚刚敲响,李府的院子里已是灯火通明的一片。
后院之中,佛堂偏厅里矮机前坐着的是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放下茶盏,深色的锦衣十分低调却依旧掩盖不住摄人的气场
对面跪着一中年男人一身深青色圆领袍,看得出身份非富即贵,只是不知为何脸色却并不好。
昏暗的烛光下李昱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堂上老夫人的脸色,才恭敬的将整理好的话道出“亏母亲提点,儿子才能在治灾之事上做出些功绩,此次的官员的升迁评选才得以评上,也在徐太师面前得了些青眼,升迁的明旨下月应该便下来了,有了徐太师的照拂以后便是在上京也能少走些弯路,这全靠咱们家祖宗庇佑与母亲的扶持提点。”
李老夫人复又端起旁边白玉盏轻抿一口,又看向李昱,轻轻叹了口气“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不过从六品往上升是最难的,便是你也熬了这么些年,这次升到哪里你心里可有数了?”
“徐太师已来过信告知,是户部郎中,正五品。”饶是李昱不喜形于色的人此刻面上也带了些喜意。
“那就是要恭喜你了,从地方六品直接一跃为京师正五品的官衔,不但是祖宗的庇佑,更是要感谢那几位为你打点的人。”李老夫人脸上也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那时自然,京中几位世叔世伯的礼单儿子已经草拟好,特来请母亲过目。”李昱掏出一张素笺走上前亲自递给李老夫人。
“你这些年处事越发沉稳,这些事情自己拿主意便是,只需记住礼数与情意不求奢华却要体贴得当,财帛礼数要做的周全得礼,他们个个都是在官场打滚了一辈子的老人精,这些年他们对你多加照拂,固然是因为与咱们家的情分,但也是因为你自己争气他们方才肯出力,此次任职你可要比从前更加认真才是。”李老夫人放下白玉盏细细打量着面前沉稳的儿子,却轻咳两声。
“母亲可是身子不舒服?可是着了风寒,是这些丫头没有仔细照顾母亲吗?”李昱眼中带着些担忧的目光。
“你不必在意这些事,这几日你那媳妇操持大哥儿的婚事我也免不了要过问,这毕竟是咱们家孩子的第一桩婚事,得办的热热闹闹才好,才不会叫漳州那些老门户看了咱们家的笑话,也要叫孙家看见咱们家的规矩和礼节。”李老夫人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说道。
“是儿子没有教导好媳妇,竟还叫母亲来操劳这些事儿,儿子回屋便好好教训我那媳妇。”李昱如是说着,心里却依旧免不了对母亲的担忧。
“你莫对你那媳妇过于苛责,我知道她的脾气秉性,也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可这些年对我的孝顺礼节从未慢待过,且她虽脾气直了些,可这些年对几个子女的教育却着实不错,你也要多尊重她一些,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彼此尊重才能使家族和睦。”老夫人最是清楚这位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是怎样一个脾性,心中对她也有几分包容在,断不至于对她心生怨怼。
母子二人一番言谈过后屋内陷入沉默之中,李昱瞧着面前老夫人的面**言又止。
老夫人只轻轻撇了他一眼,心下已然明了他想说什么只是却也没有言语。
李昱被沉默的气氛搔上心头,终究还是率先开口“母亲…”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怎么,终于忍不住要开口了?你这些年对秦氏宠爱有加却着实将她纵的不知天高地厚,竟还想将手下到你那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她如今犯下这种大错,难道你还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吗”老夫人的口气带这些严厉。
李昱瞧着母亲的口气也不敢在偏帮秦氏,李老夫人瞧着他这样子又哪里还不明白,只叹息了一声便又开口“我知道你喜欢秦氏,可是你也要清楚,古往今来有多少达官显贵肱骨之臣是被家宅不宁让人得了手拉下马来,你如今即将高升,以后还有的官运在身,若是后院出了这么一桩丑闻没有处理干净,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将你拉下马来,看你摔个狠狠的跟头。”
李昱听闻此言心下骇然也明白过来此次怕是必须要处理了秦氏,心中虽有不舍可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李家的名誉着想,也必须要狠下心来了。
“母亲放心,平日里是儿子将秦氏纵的不知天高地厚竟没有看出她那娇弱的皮囊下藏着这样一片恶毒的心肠,赵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差点遭了这种毒手,亏得夫人眼明心明及时发现这才制止了一桩惨案的诞生。”李昱当即便表明自己的心意。
李老夫人看他说的这番话心里也放下心来,这个儿子在涉及到自己前程的问题上一贯能下得了手,她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
“你也要让你媳妇多去照拂温氏,原本也是清白人家出来的,若不是当初家里穷苦又怎么肯卖身为妾,她入府以来一直安守本分也为你诞下一个女儿,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你的骨肉,纵然你不宠爱也要对她们公平一些,若棠那丫头纵然不得你宠爱,可她也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可是那日我刚到院子里便见那丫头面无血色的可见是被吓到了,看得我心里也是多有不忍,你这个当爹的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老夫人的话让李昱低下头去,心头也是百转千回的思绪。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道怎么做的”母子二人的交谈除了屋里的丫鬟再无人知晓。
“棠儿,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哈哈哈,这天下的你男人谁不想要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你虽聪敏可到底太过狠毒,我大元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岂能是一个心底狠毒的毒妇?”
李若棠不甘心,双眼猩红的死死望着面前男人的笑脸,那般的英俊又那般的让她恨入骨血,远处孩子的身体已然渐渐冰冷。
口中的鲜血不断的流出,舌头被绞断,她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
体内的血液从身上数个伤口不断流出,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冰冷。
模模糊糊中她看见赵晟的面庞越来越近,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李若棠,你什么都好,就是知道的太多,做的太多,本宫是未来的皇帝,那些过往都应该永远被世人遗忘销毁。”
“赵晟,我李若棠发誓若哪怕与恶鬼做交易,哪怕永生永世坠入阿鼻地狱畜牲之道,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寝皮食肉...啊!!”声音中带着无边的恨意,叫人听的心底发寒。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醒醒呀...”
李若棠猛的坐起身,眼前似乎有些恍惚,面前丫鬟的稚嫩的脸逐渐清晰,她猛的一把抓住丫鬟的手声音嘶哑,就像失声许久的人,重新开口说话“芷兰...是你吗?”
芷兰被自家小姐的声音吓了一跳,可手腕被紧紧握住,她也没办法替自家小姐倒茶,只好拍拍自家小姐的手“小姐,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怎么冒出这么多虚汗?”
李若棠渐渐回过神,松开手再次在躺倒床榻之上,她想起来了,刚刚猛一恍神,她看见自己姨娘险些摔倒,自己下意识便猛的垫在了姨娘身下。
意识渐渐回笼,李若棠一点点理清着自己混乱的思绪,她不是死了吗?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这摆设这一切都是她还未出嫁之前一家人在漳州的时候。
“自己这是重生了?”心里想着这一切,李若棠几乎想放声大笑“赵晟饶是你机关算尽,杀尽我身边人又将我杀了,也没想到这满天神佛真的显灵一次,让我重生而来吧。哈哈哈哈赵晟这一次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自家小姐又笑又流泪的样子,芷兰只觉得有些瘆得慌,便赶紧倒了杯茶水。
扶着自家小姐斜靠在床榻之上“小姐,喝点水吧,您没事儿吧?”
将茶水一饮而尽,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我姨娘可有事?”李若棠终于想起来,她刚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就是在自己姨娘险些摔流产的那一刻,只是这次自己一瞬间便将她护在了自己身上。
芷兰看见自家小姐情绪平静下来便放心了“小姐放心,大夫已经来会过诊,姨娘只是受了点惊吓,心情平复便无事了,现在正在房中歇息呢。”
听闻此言李若棠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伺候我洗漱,我们去看看姨娘。”
走在花园之中回想着前世的一切,她本以为死亡代表一切的终结,可或许是她恨意滔天,死后也无法投胎转世,每日就这么在太子府游荡着,她看着那个男人拥抱着娇妻美妾,在她替他铲除了所有政敌后,踩着自己的尸骨一路青云直登九五之位。
看着这一切她恨,她时时刻刻都恨得心脏仿佛都在滴血,她李若棠是多聪明的人,尔虞我诈的血腥政治她尚且能如鱼得水的一个个铲除政敌,可是却载在了枕边人的手里,她李若棠又到底有多蠢。
看着那个人登上皇位,立了王家美若天仙的女儿为后,她恨不得将她们一起拖入十八层地狱,永远承受那阿鼻地狱的酷刑。
这个女人,居然是这个女人,在她替他铲除掉最大的政敌王家之后,他却娶了王家的女儿做皇后,原来一副美若天仙的皮囊是这么重要啊!
多么的可笑多么的讽刺。在他需要的时候可以打压王家,在他喜欢的时候却又可以随时给王家泼天的富贵权势。
亦如她一样在他需要的时候可以虚情假意的给她承诺宠爱,却又可以因为害怕而无法掌控她的聪明才智而毁掉她。、
李若棠看向姨娘屋内的摆设,这一切就像黄粱一梦一样虚幻,看着赵晟立后的大婚之夜,她实在是太恨了,在某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再睁眼时却看见她父亲曾经宠爱的秦姨娘正要拉着生母走下台阶,她尚且来不及回神便下意识的喊了一句“小心”同时便冲过去抱住温氏。
温氏脚下一个不慎重重摔在她身上当即便昏了过去。
李若棠头摔在地随即也昏迷过去。
李若棠不经有些庆幸,幸好自己重生的时机如此巧合,母亲幸而被自己救了下来,这也算是弥补了前世自己最大的遗憾。
前世这时母亲因为跌落在地动了胎气大出血,大夫来时便已经晚了。
她才知道母亲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那是她弟弟,可他尚未诞生于这个世界便于母亲一同走了。
纵然后来她将秦氏千刀万剐报仇了,可也无济于事,母亲与弟弟也没办法在回来了,这是她前世时时想起来便心痛不已的事情。
“幸好我回来的是时候,娘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弟弟,不会在允许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们。”李若棠小声的说着,一边伸手抚了抚温氏脸颊上的秀发。
想到秦氏的做法,李若棠低垂了眼眸,纵然是救下了母亲,她也不会饶了秦氏对于自己母亲的伤害。
只是目前她还是个孩童,手中一没钱二没权,之后的路还得细细谋划一番才行。
想到不久之后李昱调任的事情一条计谋浮上心头。
眼下正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在这个家里李昱一向只在乎自己的仕途与这家族的兴衰,而内宅真正的主人却是老夫人,如果在自己没有实力之前能够获得老夫人的庇佑那么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一定会方便许多。
尤记得前世刚回到上京时老夫人因为不慎感染当时上京即将流行的疫病险些归西,这场疫病的源头却是由金国境内牛马疾病横虐而产生,在金国与大元开放的边境互市,由金国往来的商人带来的。
这场疫病很快由边境,漳州,越州,横溪城蔓延至上京,对大元造成了极其重大创伤,无数的百姓牲畜死于这场疫病,皇帝暴怒。
后来还是因太医署一位太医献计,称自己在古方中找到了可以治疗以及遏制疫病的方子,这才逐渐平定下疫病。后来皇帝事后追责,处理了朝廷一大批官员连带着皇室宗亲。
如果能在老夫人重病时,自己从旁服侍的话,必定能够在这个家里得到她的庇佑。
大夫人自持出身贵重平日里对老夫人也只是做到不出错而已,可是自己身边的子女却无一人与老夫人有深厚感情,秦氏倒是想让自己的子女来老夫人身前服侍可惜老夫人嫌弃她狐媚做派,使自己的儿子一心偏袒连带着对她的子女也不喜爱。
再加上大夫人从中作梗她更是没办法将子女送到老夫人身旁,自己的生母温氏素来是个胆小的,府中这等争风吃醋的事情从来不敢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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