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鼠卜看着鹅毛大雪之中,如雪雕女神一般的苏予瑶,心中直打鼓,“瑞雪,统领该不会……”
“你别瞎说!之前不也这样过?!就是……这次时间长了一点……凝宝?”瑞雪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苏予瑶,“夜深了,要不要……进帐篷休息一下?”
苏予瑶依旧纹丝不动!
鼠卜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探在苏予瑶的鼻尖之下,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颤着声音说,“没……没呼吸了?!”
“诶……”苏予瑶轻叹了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睫毛上厚厚的一层雪霜包裹着灵动的双瞳,慢慢地扫过满脸尴尬的鼠卜和瑞雪,又抬头看了看天,声音清冷地说道,“呼吸自在天地,哪就那么容易没了呼吸?”
“统领!您终于醒了!”鼠卜缓着气口说道,“您回帐篷里休息吧,这个壬申已经冻僵了,等天亮了再处置也不迟!”
“对!凝宝!我和鼠卜看着这个壬申!你快进帐篷暖和暖和,”瑞雪轻轻地为苏予瑶掸了掸头发,柔声说道,“你看你这一身的雪……”
苏予瑶微翘嘴角,看着不远处已经被白雪掩埋的壬申,悠悠地说道,“不着急。”
说完,她抬起手,展开手掌凭空猛地一扽,就见雪地上骤然腾起一根晶莹剔透的冰锁链,在雪地炸出一道裂缝,直冲壬申!
“呃……”雪堆之中的壬申终于出了点动静,他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却抖不散身上的冰霜。
瑞雪和鼠卜略微惊恐地凑在了一起,眼睁睁地看着这条凭空出现的冰锁链像巨蟒一样钻进壬申胸前的伤口,噗的一声,又从壬申背部的伤口穿出,在空中晃了晃又突然炸成数条细锁链,细锁链又转回头绕到壬申胸前,再次穿进胸口!
冰锁链不紧不慢的穿过,不紧不慢地分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像串鱼干儿一样,把壬申紧紧实实地吊在空中!
壬申紧皱眉头挣扎了几下,努力地睁开眼睛,瞄向暗黑雪夜中如寒霜一样冰冷的苏予瑶。他放弃了抵抗,清晰地感受着全身被无数根针穿行的痛麻。
这祖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气……呃……
瑞雪震惊地看着空中鲜血淋淋的壬申,“都这样了……竟然还没死?!”
“他没那么容易死。”苏予瑶翻了翻手腕,冰锁链终于停了下来,“他是清道夫,可食腐肉、可为肉糜、可滴水不进、可存于水火!就算我今天把他的肉身剁碎喂了你们,他的炁,也会固着他的形态,不会消散!”
苏予瑶活动了一下腿脚,鼠卜连忙上前搀扶,低声问道,“统领!既然他是不死之身,那您要如何处置他?”
苏予瑶缓缓地站起身,一身亮白色的雪花随着衣衫长袍的摆动渐渐散落,衬得圆润粉白的苏予瑶宛若从雪山之中幻化出的神女。
壬申看得有些出神,他从未看到过如此摄人心魄的美景!换句话说,他从未认真地看过任何一个活着的人,更别说是活着的女人!没想到,第一个闯入壬申眼睛里的女人竟然是这等风韵……
壬申的眼睛满了,再也装不下其他,不光是眼睛,其他的地方正不合时宜地渐渐胀满……
苏予瑶走到壬申面前,微微仰头,不屑地看着被她吊在半空中的壬申,挑着眉毛说,“壬申,你对我有恩,所以我同意你留在雪山,不过……你要答应我的条件!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信使,负责向我传递天宫内的所有消息!记住!是所有!无论大小,无论巨细都必须向我禀告!但是雪山的事情,你绝不许透漏半个字!否则,我苏予瑶,会把你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缺德事都告诉玄风和伊母娘娘,看他们饶不饶你!还有……”
苏予瑶向前迈了几步,手掌一展,掌心之内猛地窜出一道细细的蛛丝,钻进了壬申的长袍之内。
死鱼干!敢占我的便宜!看我怎么整治你!
壬申诧异地看着苏予瑶,突然觉得□□一阵凉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麻麻痒痒、凉凉飕飕地裹住自己已经激动起来的……越裹越紧,越裹……越……受不了……
过了许久,苏予瑶终于掸了掸手掌,傲气地说道,“这是我爹发明的蛛丝扣!你要是敢动歪心思,小心让你变成阉鱼!”
壬申尴尬地咬着嘴唇,红着脸尽力地控制,却依然抵挡不住长袍之内散出隐隐的微腥。
苏予瑶并不知道蛛丝扣并没有扣住它应该扣住的东西,而是得意地退了两步,歪嘴一笑,所有锁链猛地同时缩紧!
“啊!”壬申还没从刚刚激动的情绪里缓过神,身体就被渔网一样的蛛丝锁链紧紧捆住,慢慢切入,又慢慢地聚在经脉之上!
咕咚!壬申猛地摔在地上!剧烈的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抽动着身体!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我的……经脉……
苏予瑶欣赏着被蛛丝锁链锁住经脉的壬申,兴奋且自豪地笑道,“壬申,我承认你的炁场强大,我封不住。但是,封不住不代表锁不住!现在,你的经脉已经被我完全锁死,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做好信使的分内事!”
壬申抽搐着,感受着经脉碎裂成沙的剧痛,锁?这分明……是捏碎……再说……我也没说……不听话……
……
乘马峰又重新热闹起来!
广玉寒窑的洞口,几处牦牛的骨架已经风干,牦牛肉正在一旁的篝火上噼啪作响。
皑皑雪坡,篝火点点,肉香漫漫,众人迎着炽热的火焰,高举酒坛,热聊畅饮!
苏予瑶舒心地盘坐在篝火旁,拎起酒坛在火边晃了晃,酒气微热,便迫不及待地往嘴边送!
“小姐!”白耳扯着苏予瑶的袖子,将酒坛抢了下来,轻声劝道,“萨老大和夫人刚出了乘马峰的地界,您就喝酒?!小心身体呀!”
“好白耳……”苏予瑶舍不得酒坛,撅着嘴说道,“我好不容易把爹娘劝回去了,微明那个小哭包也作不到我了!你就让我痛快地喝一顿吧!”
“小姐!您还嫌弃微明作?!”白耳帮苏予瑶整理了一下衣襟,顺势抚了抚苏予瑶的小腹,压低声音说,“您刚怀上妙儿的时候,微明也是在您喝酒的时候这么哭来着!兴许这次又中了!您不好好养养身子,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苏予瑶自然明白白耳的意思,虽然她觉得自己一直没有来过月事,怀孕这事不太可能,可肚子确实比之前圆润了一些,心里难免有些打鼓。
应该不会吧……可是……万一……难道又要生?
“小姐……”白耳又想起苏予瑶生产时的种种,不免有些心疼,便轻声哄道,“小姐,鼠卜娘又送来一头母羊,说是给妙儿补充营养,那羊奶好着呢!我去给您热一碗!”
浓郁的奶香很快就飘向苏予瑶的鼻尖,但却没有勾起苏予瑶以往的好胃口,反而让苏予瑶产生一种莫名的与世无争的恬静。
苏予瑶看着白耳端来的羊奶,这羊奶……喝也行,不喝也无所谓;她又看向酒坛,突然觉得这酒……也不是特别想喝;她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堆篝火……但是他……必须死!
不太旺盛的篝火旁围满了人,而人群的正中央是苏予瑶的宝贝闺女和……那条死鱼干。
“阿干!”玄妙端正地坐在壬申的腿弯上,用小胖手攥着壬申的衣襟,看着壬申手中盛着肉泥的牛骨勺,抿了抿小嘴巴喊道,“妙!气!气又!”
壬申用胳膊轻柔地揽着玄妙,灰白色的脸上展着诈尸般的微笑。他将牛骨勺送到玄妙嘴边,夹着嗓子说,“妙儿,啊……”
“啊!”玄妙张大了嘴巴,将肉泥都抿进嘴里。
“诶呦!凌儿太棒啦!这么大一口都吃进去了!”
“这口肉算什么!凌儿跟我们出去打猎的时候,连兽血都尝过!”
“真厉害!不愧是我们狼族的后代!”
“那是!你也不看看凌儿是谁的孩子!”
“咱统领的娃,错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
在众人关爱的注视下,壬申将最后一勺肉泥喂到玄妙嘴里,“妙儿,没有了,不吃了。”
玄妙抿了抿嘴巴,点着头说,“气!”
壬申把刮干净的牛骨碗递到玄妙眼前,“没有了,不吃了。”
玄妙一扬手打翻了壬申手中的牛骨碗,鼓着脸蛋儿喊道,“妙!气又!”
坐在人群中的胡伶俐终于按耐不住,伸出胳膊从壬申怀里抱起玄妙,“妙儿啊,胡婆婆带你……”
“不要!不要!”玄妙晃着大脑袋又从胡伶俐的怀里挣脱开,向壬申扑去。
壬申展开手掌拖住玄妙,望了望正瞪着自己两眼冒火的苏予瑶,又低头对正在耍赖的玄妙说道,“妙儿乖,要不……你阿娘该把阿干撵走了。”
“不要!不要!阿干不走!”玄妙搂紧壬申的胳膊,蹬着腿喊道,“妙不气又!阿干不走!”
壬申的死人脸上突然多了一层自豪,略显得意地瞟向苏予瑶。
苏予瑶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并未发声,只是猛地将手中的羊奶一饮而尽。
壬申不动声色的略挑眉梢,重新将玄妙抱在怀中,对胡伶俐低声说道,“胡婶子,您不要担心,既然瑶儿小姐让在下看护妙儿,就是对在下的信任,在下会一定竭尽全力做好自己的本分!”
卡巴!苏予瑶手中的牛骨碗多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壬申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胡婶子,妙儿是大家的心头肉,在下自然不敢怠慢。况且妙儿只跟在下不让他人近身,既然如此……您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不用费心一直盯着了!”
胡伶俐尴尬地收回胳膊,无奈地看向强压怒火的苏予瑶,“这……”
嘎啦!苏予瑶手中的牛骨碗碎成几块掉落在雪地中。
声音虽然细微,但足以让人群安静下来,大家都瞄向脸色极其不好看的苏予瑶。
“吁——”苏予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胡婶子,您去忙别的吧……”
“可是……”胡婶子眼馋地看了看玄妙,又担忧地看了看壬申,堆着笑脸说,“壬申公子,不如这样,我给你打打下手……”
“他不是能看得了吗!打什么下手!”苏予瑶的火气终究是没按耐住。虽然苏予瑶经常发脾气,但都是耍大小姐的威风,从来没有如此动怒过!
众人见苏予瑶真的动了气,连忙悄悄散去,远远地躲着。
胡伶俐只好搓着手退到一边,但又舍不得走远。
玄妙也听出了苏予瑶的愤怒,嘬着手指头趴在壬申的肩头上,探头探脑地瞄着苏予瑶。
白耳知道苏予瑶这次被气的不轻,便一边收着破碎的牛骨碗,一边哄道,“小姐,您自己看看,这都第几个了?这几天您吃掉的牛头可有了大用处,都不等干透就被拿去做碗了!”
苏予瑶瞥着壬申怀里满脸小心翼翼的玄妙,撇了撇嘴,嘟囔着,“我哪吃了那么多……”
白耳见苏予瑶的话头软了下来,也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依偎在壬申怀里的玄妙,轻声劝道,“小姐,您别生气……难道,您这个当阿娘的要眼看着闺女挨饿吗?您忘了?壬申养伤那几日,妙儿一口东西都不吃,连口奶都不喝,饿得连小手都举不起来了!现在壬申养好了病,妙儿又只吃他喂的饭……咱们不得为妙儿考虑么……”
苏予瑶瞪着壬申深吸了一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我是妙儿的娘!妙儿竟然跟他不跟我!我都已经同意让壬申看护她了,还要我怎么为她考虑?!”
“好啦!小姐!”白耳看着苏予瑶红了眼圈,连忙安慰道,“妙儿还小,凡事都不懂,您跟她置什么气呢!再说了,妙儿怎么会不跟您?胡婶子一直在旁边看着呢,妙儿肯定知道是您让胡婶子护着她!”
苏予瑶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点着白耳的脑门说,“你净哄我!刚说完妙儿凡事不懂,就说她知道胡婶子是我派去的!”
“小姐,您忘了吗?您刚到冰轮宫的时候,红珠打翻了您的香粉盒子,您多生气、多难过呀!”白耳扶着苏予瑶的胳膊,轻声说,“咱们雪山没什么可玩儿的物件儿,妙儿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鱼干,能不珍惜吗?”
苏予瑶又看了看玄妙,心中翻涌起愧疚,自己小的时候,家境虽然一般,但是什么玩物都没缺过!就算是阿娘不给买,还可以向爹爹要,就算是爹爹也不给买,还可以自己挣……
想着想着,苏予瑶的心又沉重起来,她望着满眼的皑皑白雪,那个曾经向往自由的我,怎么会把自己困于雪山?她又望向揪着心尖的玄妙,我的女儿为什么只能困在雪山?
苏予瑶抬起头望向无边的天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甘和蠢蠢欲动……
“小姐,累不累?”白耳看着神色淡然的苏予瑶,轻声说道,“进去休息一下吧!当初……您怀第一个……可是成天都睡不够……”
苏予瑶笑着抚了抚白耳的手,说,“傻白耳,又提这个,我都说了,那孩子注定不是我的,而且我现在的肚子里也不一定就有孩子!”
白耳眨了眨潮湿的眼睛,低下头,看着苏予瑶略微粗糙的手,心里有种说不来的心疼,“小姐,您这是何苦……跟在玄风大人身边享受宠爱不好吗?就算是玄风大人靠不住,娘娘已经认了您,咱们回冰轮宫安安稳稳地生活不好吗?您何苦……”
话还没说完,豆大的泪珠就噼里啪啦地掉在了苏予瑶的手背上。
苏予瑶慢慢捧起白耳的脸,看着白耳挂着冰霜的眼睛,还是那么纯净!可这双纯净的眼睛里再也映不出那个同样纯净的自己!
是啊,我这是何苦呢……
苏予瑶苦笑一下,捏了捏白耳的脸蛋儿说,“白耳,我进去休息一下!如果瑞雪他们回来了,让他们马上见我!”
白耳忍着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苏予瑶站起身,神情肃然地环视着自己的雪山,又抬眼望向头顶的天空,心情突然沉重起来,要变天了,是他变?还是……我变?
苏予瑶无奈地笑了笑,走进广玉寒瑶,盘坐在宝座之上,微闭双眼,抛除杂念,屏息运炁,内观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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