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七年的冬日,长安银装素裹,整座城池沐浴在阳光与雪光的交映中,冰冷却不失生气,如一幅静默的白色画卷。冬日的长安,总是带着一丝沉淀了千年的肃穆。
上林苑,皇家围猎的热闹场面一早便拉开了帷幕。无数华服少年聚集在此,寒风掠过他们的披风,如展翅欲飞的鹰隼,精致的弓箭、披挂的战马,宫人们来回穿梭,让整个园子沸腾得如同初夏的流水一般。
玄宗李隆基稳坐主位,一袭玄色龙袍覆在肩头,手中握着一盏温热的茶。他看似惬意,实则目光如刀,来回掠过场中众人。嘴角的笑意,像雪融时的微光,真假难辨。
“少年人嘛,就该多些历练。”他将茶盏搁下,目光转向身旁的武惠妃。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武惠妃轻笑,低眉垂首间尽显温柔:“陛下说的是,这射箭之事,最能彰显少年人的气概。寿王聪敏好学,今日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稍远的另一侧,李林甫摇着折扇,站得恭谨,一双眼睛却时刻锁定在玄宗的身上。他脸上挂着不卑不亢的笑意,目光一转,停在场中跃马的李瑁身上。
“陛下,今日围猎既是竞技,不如再加些彩头,也好激励他们一番。”他说得从容,语气温润,像极了冬日暖茶,细细品来,却是涩苦。
玄宗点头,赞许道:“好,就听相国的!忠王、寿王,除了宝马,今日若猎得头功,封地再加一郡!”
李林甫微微躬身,他明白这场“戏”是为谁量身定制的,也知道,谁将是第一个在这场猎宴中丧失筹码的人。
“多谢父皇圣恩!”寿王微微俯身,声音中透着蓄势待发的自信。
一旁的李玙站得笔直,深青色箭服衬得他清瘦挺拔。他轻轻一拱手,语气平静:“儿臣不才,定当全力以赴。”
“好一个‘全力以赴’。”武惠妃看向李玙,笑容愈加柔和,但那双眼睛中却藏着冰冷的光芒,像一把无形的刀刃。
号角声骤然响起,少年公子们骑着骏马,身披箭服,手执长弓。弓弦震响,猎物奔逃,寒风夹杂着马蹄声和笑语声在林间回荡。侍从们穿梭忙碌,猎场的热闹与喧嚣让人短暂遗忘这场围猎背后的杀机。
寿王一箭射中巨鹿,满脸得意地向玄宗邀功:“父皇,这一箭献给您!”玄宗点头,语气中透着欣慰:“好箭法,不愧是朕的儿子。”
寿王脸上浮现出几分难掩的得意,眼角微微上挑,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他策马走向那倒在血泊中的巨鹿,马蹄扬起积雪,溅了旁人一身却无人敢言。寿王跳下马,抚摸着巨鹿的犄角,语气中满是骄傲:“父皇教诲有方,才有今日之成。”
李玙骑马在人群不远处的雪坡上,林间积雪映得他身影修长清冷。他一身深青箭服在白雪中显得尤为醒目,却无意引起关注。他沉默地将长弓搭在身侧,目光掠过欢声笑语的人群,落在寿王的身上。
寿王被簇拥在人群中心,少年们纷纷扬声称赞他的箭术,恭维之辞如潮水般涌来。玄宗亦抚掌而笑,语气中透着几分溢于言表的赞赏。
李玙眼睑微垂,视线落在手中的弓弦上,指尖轻轻抚过箭羽,动作不急不缓。他目光如刀,却不急于发力。他并未靠近人群,也未开口参与热闹,只是立在远处,仿佛置身于另一重世界。
身后的叶景舟低声道:“殿下,您何不趁此机会一展箭术?圣上若见您技艺精湛,定会对您另眼相看。”
李玙心知肚明,这场围猎不过是一场戏,而真正的目的,是试探,是挑拨,是为日后的争斗埋下伏笔。而他,也注定是这局中的一颗关键棋子。
他抬眸,凝视着远处林间的一棵枯木,缓缓搭箭上弦,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如同雕刻般精准。他轻轻一松指尖,利箭破空而出,划过一道笔直的弧线,精准地射中枯木的中心。箭镞没入木中,只留下一截尾羽在寒风中轻颤。
这一箭没有猎物,也没有人为他喝彩,甚至连玄宗都未注意到。但李玙并未在意,深青色的背影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显得越发孤傲。
“风头易散,唯有时机最贵。”
他的背影渐渐融入林间的苍茫中,深青的箭服如雪野上的孤松,挺拔而冷寂。他知道,这场猎宴的热闹只是表象,而真正的较量,远在这欢声笑语之外。他耐心等待着,像一张拉满的弓,只待那最精准的一箭,刺破所有伪装与阴谋。
围猎渐入佳境,李玙策马深入林中,身后仅带着贴身侍从叶景舟。积雪在马蹄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周围却愈发寂静,仿佛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
叶景舟压低声音提醒:“殿下,这方向不太对劲,似乎有人故意引导我们深入。”
李玙停住马,看了一眼雪地上的浅痕,冷声道:“既是猎场,总有猎物与猎手。无妨,让他们来。”
话音刚落,数支冷箭从林中飞出,直袭李玙!他猛然勒马翻身,避开箭雨。叶景舟拔剑护在他身前,低声喝道:“是谁,敢对忠王殿下放肆!”
李玙稳住身形,眼中带着冰冷的杀意。他抬手制止叶景舟上前,目光扫向四周,声音低沉而冷静:“他们的目的是试探。”
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寒风掠过树梢的声音。雪地上,一串马蹄印渐渐向远处延伸,似乎隐约传来退却的马蹄声。
“追吗?”叶景舟低声问道,手中长剑寒芒四溢。
李玙微微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必,他们不会走远。”他将弓搭箭,目光锁定林间一处晃动的树影,“猎手不会轻易放弃猎物”
又是一阵破空之声袭来
李玙反应极快,脚步微挪,手腕一转,弓身如铁棍般横扫,将偷袭者的兵刃打偏。箭矢顺势刺出,直接贯穿对方的肩膀,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偷袭者发出一声闷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仍紧咬牙关不发一言。李玙冷冷地看着他,用弓身挑起对方的下巴,低声说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目光闪烁,仿佛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就在这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偷袭者脸色骤变,随即咬紧牙关,竟直接咬断了藏在口中的毒囊,抽搐着倒在地上。
叶景舟快速上前查看,脸色微沉:“死士。”
“殿下,这里不能久留。”叶景舟语气中透着几分急促。李玙点了点头,准备快速离去。
...
一阵轻快的铃声打破寂静。一名少女骑着骏马从林间闯入,暗红色斗篷在风中翻飞,兜帽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的声音清脆而明朗:“喂,这里有人吗?我的马迷路了!”
那少女策马疾驰至一处陡坡,马蹄突然踩空,她整个人翻滚着跌入雪地,斗篷散开,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些许狼狈的脸。
少女微微抬头,满头青丝散落在雪地上,映衬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她的眉眼极为清秀,鼻梁高挺,唇瓣却因寒风微微发白,透着几分柔弱。尽管身形单薄,却难掩那一抹天真与灵动。
李玙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话,翻身下马,朝她走去。他蹲下身,手指轻按在她的脚踝上检查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动动看。”
少女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脚踝,皱了皱眉,声音轻而略带倔强:“还能走,就是有点疼。”
李玙淡淡地点了点头,将她扶起,动作干净利落。他站起身,声音平静:“还能骑马吗?”
少女歪着头看他,抬手拨开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带着几分倔强的脸,眼底的灵动如一汪浅浅的春水。她轻声说道:“谢了,要不是你,我可能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李玙没有理会她的调侃,
少女的嘴角微微撇了撇,似乎对他的冷漠有些不满,但仍旧乖乖地爬上马背。临走前,她突然停住,转头对他扬声道:“我叫韦悠然。今天多谢了!日后必重谢恩人!”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倔强,李玙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
韦悠然嘟囔了一句:“冷冰冰的家伙。”
...
马蹄声渐远,韦悠然策马离开后,李玙看着雪地上被半掩的玉佩,眉头微微一皱。他俯身将玉佩拾起,那是一块温润的白玉,雕琢精致,边角处刻着一个小小的“韦”字,隐隐透着些许少女的心思。他指尖轻触,玉佩已经被寒风冻得冰凉,却似乎还留着方才主人的些许温度。
“韦悠然……”李玙轻声念了一遍,目光复杂,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叶景舟从林间快步而出,低声禀报:“殿下,剩下的人已经撤退了,看样子是冲着您来的。”
李玙将玉佩收入怀中,声音低沉:“不必追了,这群人不过是探路的棋子,真要抓出幕后之人,还得慢慢来。”
叶景舟神色凝重:“殿下,今日之事不简单,对方敢在皇家围猎时动手,背后之人恐怕来头不小。”
“来头不小?”李玙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冷意,“看看到底是谁棋高一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韦悠然离去的方向,目光幽深。片刻后,他翻身上马,轻声吩咐:“回猎场吧,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马蹄踏破雪地,寒风卷起松枝沙沙作响。李玙骑在马上,神色冷峻,脑中却浮现出方才少女那倔强的眉眼。那样一双眼睛,清澈却又带着些许难以言明的灵动,与这满是权谋的天地格格不入。
“殿下,那位姑娘似乎来头不小。”叶景舟在旁提醒道,“‘韦’字,难不成是韦家之人?”
李玙没有回答,目光微垂,沉声说道:“走吧,今日之事不要声张,先盯紧武惠妃那边。”
叶景舟点头应下,两人策马而行,马蹄声渐行渐远。雪地上的痕迹逐渐被风雪覆盖,而那枚玉佩的温度,却似乎在李玙胸口留下了一点隐秘的暖意。
远处的山林,白雪皑皑,可这份静谧之下,却暗藏着波涛汹涌的危机。是谁将少女引入这场局中?又是谁在幕后操控着这场杀局?
“韦悠然……”他低声喃喃,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有趣。”
这场权谋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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