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喜欢我吗?”
-
时钟指向一点。
夏天的夜晚总是炎热,即将退休的老风扇吱呀发出声响,转动越发缓慢最后没了动作。
床上的少年侧着蜷缩身子,额间大大小小的汗珠,许是睡姿过于随意,睡衣下摆堆至腰间,露出一小截洁白的腰身。
叩叩。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美梦,他微皱起眉,不耐地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坐起,迷迷糊糊地起身靠近门口。
又是谁大半夜敲门?
窗户没有关紧,楼房下面狗吠的声音传进,一下让他清醒了,走到门口后知后觉到害怕。
昨天是陆年,对方应该不会冒犯到连续两天这么晚打扰他。
阮眠安静等待了几秒,外面的声音却不见了。
他不敢轻易走动怕弄出动静,硬生生在门口站了十分钟,外面的确没有声音了。
他不合时宜地想,原主天天被敲门居然还没搬走,怪不得会精神失常。不过也是因为贫穷,这里租金便宜适合他这种条件。
又过了一会,四周完全恢复一片死寂,无端刮起的冷风透过窗户吹过裸露的皮肤,阮眠搓了搓手背,视线落在门上面。
心跳变快了。
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外面有东西,虽然这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阮眠悄悄将门开了条缝,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看不清什么状况,他再将视线往下移,地上有东西。
是一个快递盒。
阮眠抿紧嘴,心脏砰砰直跳,他根本就没在网上买过东西。
他将门又开大了一点,蹲在地上伸出一只手去扒拉快递,这个盒子不大,看起来装不了什么。
好不容易把快递移到面前,他低头打量,上面写的签收人是他的名字,发件人是某个服装店地址,是正正经经的快递。
难道是原主买的现在才到?
一阵凉风刮过,阮眠瑟缩了下身子,突然他表情一凝,浑身血液冰冷,心跳声无限放大像要冲破他的胸腔。
——他的视野之内,地上多了一双鞋。
有人。
他像是个提线木偶,慢动作一般僵硬地抬高自己的脖子,缓慢往上看去,借着背景一点微弱的光,他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眼睛。
以及一个笑容。
“啊!”
他惊呼一声想要关门,却被横亘进来的手挡住,随后没了知觉昏了过去。
-
小摊的叫卖声传得老远,下面的街道一早便热闹起来。
阮眠被吵醒后没了睡意,顺手在枕头边摸了一把,没摸到手机。
奇怪,他每天都放这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最终在老旧的单人沙发上找到了手机。
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没有坐沙发,怎么跑那去了。
手机上面有几条未读消息,来自于备注“宁羡”。
「阮眠哥哥,今天还是三点来吗?」
「我可能要三点多才能回家,你可以先去我家等我,我哥在家他会给你开门的。」
是原主做家教的小孩,还在上初中。原主的高中老师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恰好他考到A市这边来,便跟熟人推荐了他去辅导对方的英语,暑假期间一星期三次。
前几天宁羡和几个同学一起外出旅游,今天的飞机到家,还得把课补上。
他回复道:「好的,我早点过去等你。」
阮眠在家里找到了原主常用的教案本,上面有给宁羡准备的语法知识和经典例题。
刚把教案本放好,他突然注意到桌上有一个快递盒。
夜晚的记忆猛地涌入大脑,阮眠揉了揉太阳穴,他昨晚似乎是听见了敲门声,然后看到了个快递盒,再然后……
他想不起来了。
难道是他半梦半醒把快递丢桌上就去睡觉了?
还真有可能。
以前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他一个人住果然不靠谱。
他想着拿来了一把剪刀,沿着胶带将快递拆封,看清里面的东西,阮眠的脸一下通红。
蕾丝的、洁白的,几乎不能遮挡住什么的一件轻纱,还有几条带子。
这是一件情|趣内衣。
如同烫手香芋一般,他把那快递甩了出去。
这是原主的恶趣味还是谁在恶搞他。
总之这东西他是不会再看见第二遍了,阮眠将盒子严严捂住,准备丢垃圾的时候顺便丢掉。
恰好要出去买早餐,他拎着快递盒出了门,对门是紧闭着的,阮眠看了一眼也没想太多下了楼。
到了楼下遇上了日常来溜达的房东。
“小阮,下来买早餐啊?”房东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为人热情,喜欢拉人闲聊。
“对,叔叔你吃过了吗?”阮眠微微一笑。
对方却是有些诧异,在他眼里阮眠就是个不爱讲话的孩子,平时他跟阮眠打招呼对方只会木木地应一声。
如今有所转变倒是件好事,年轻人还是有活力点更好。
房东的眼神都带上一丝欣慰,回他:“我吃过了,来这边走走,你们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上要多吃点啊。”
“嗯嗯。”阮眠点点头,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折返问道:“叔,我们这栋楼有没有、就是,行为奇怪的住户?”
他越发相信大半夜的快递是别人的恶作剧了。
房东神色微变,试探道:“小阮,你是遇到什么事了?这每家每户我都有记录,都是老实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奇怪的。”
阮眠舔了舔干涩的唇,煞有其事地说:“叔,半夜好像有人敲我门送快递。”
“怎么会呢!”房东诧异地喊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也低着声音说:“我们的快递都是白天送到楼下,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这老楼也没有个监控,你不亲眼看到肯定不会信。”
房东说着把视线放到他的手里,突然皱起眉问他:“你手里拿的是那个快递?”
“啊?”
这里面的东西他可没脸拿出来,阮眠忙把它往身后藏,慌忙解释道:“没有没有,这是要丢的垃圾,那我、我就先走了。”
“这孩子——”房东诶了一声,想叫他慢点,却见那道背影越来越快,像是有东西在追他。
他走后房东幽幽往老楼看了眼,不透光的楼道显得阴森森的,像是怪物张着大口想要将人吞进肚里。
钉在老楼外墙的一块铁皮要掉不掉,挂了一半在墙壁上,房东轻叹了口气将它扶正。
十分钟后。
阮眠买了两个包子,嘴里叼着根吸管喝豆浆,走到楼下发现房东已经走了,墙壁上一块醒目的铁皮,上面赫然写着“居住指南”。
是类似租房事项一样的东西,之前有这个吗?
阮眠思考了几秒,没想起来,但上面写着的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
1.超过十二点不要出门,尤其是一点,会吵到早早入睡的“孩子们”。
2.晚上不要随意给别人开门,本楼不提供半夜送快递的服务。
3.邻居间需保持融洽关系,最好是面带微笑讲话,有些住户不喜欢板着脸不讲礼貌的小孩噢。
4.不要相信任何人。
“啪嗒”一声,包子掉在了地上,阮眠咽下最后一口豆浆,弯腰捡起垃圾将包子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安静地往楼上走,陆年又敞着门在织毛线,怎么看怎么奇怪。
阮眠从旁边经过,对上视线打了个招呼,从口袋掏钥匙准备开门,手一顿突然转身。犹豫片刻后扯出一个微笑:“陆年,你晚上有听见敲门声吗?”
陆年很明显地怔愣了会,脸色带上担忧,“我什么都没听见,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陆年的表情不像作假,甚至还有对邻居的关心。
“没事,好像是我幻听了。”阮眠讪讪道,不太想和陆年说快递的事,他很快关上了门。
没注意到对方在他进门后沉下了脸色。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阮眠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宁羡家,对方家有点远,他需要搭乘三十分钟的地铁还要步行二十来分钟。
正是下午,地铁上人潮拥挤,阮眠被推搡着窝到角落,前额渗出细小的汗珠,好不容易挨到目的站。走了二十分钟到达宁羡的小区,外面的保安被提前招呼过,对过身份很快就放他进去了。
说起来这也是原主第一次见宁羡他哥。
宁羡说过他和他哥是同父异母的关系,他哥很少和他们住在一起,这两年关系缓和才走得亲近了些。
阮眠略微紧张地按响了门铃,双手垂在身旁站得笔直,希望能给学生家长留下好印象。
门开后,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映入眼帘,阮眠下意识屏住呼吸,比刚才还要紧张,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是在咖啡馆遇到的那个男生,对方的眉头微皱,似是不耐。
阮眠被他一看,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那个,我、我是宁羡的家教老师,今天来上课的……”
说完后呆呆地站在门口,盯着对方看。
男生像是不感兴趣,视线停留在他颈间一小会,掀起眼皮淡淡问了一句:“还不进来?”
他说完转身往里走,阮眠自觉地跟上去,犹豫了会在最远的沙发上坐下。
那人没有理他的意思,坐在一旁打游戏,一点眼神都没分给他。
阮眠有些拘谨,和陌生人待在一个屋子,任何动作都觉得不适合,尤其是这么安静的情况下。
甚至升起莫名的燥意,好在屋里开了空调,他偷偷挪动屁股将后背对着冷风,盼望着宁羡早点回来。
“你是A大的学生?”那人冷不丁来了一句。
怕被对方质疑水平,阮眠老实地回答:“下星期才开学,是A大新生。”
“噢。”
气氛又陷入僵硬,对方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想法,阮眠只能拿出教案本反复翻看,补充知识点。
这人长得是好看,只是他莫名觉得有点凶,像是很会生气的那种。
“阮眠哥!”宁羡回来的还算早,开门后一放下行李就要往沙发这边走。
“宁羡。”阮眠像看到救星一般,趁对方还没走过来立马起身过去,轻声建议:“要不我们去其他房间上课吧,客厅……”
他为难地抿着嘴,意思明确。
宁羡眨着困惑的眼睛,他哥有那么吓人吗?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耳后传来,阮眠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只见讨论的对象走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抱臂微俯着身子看他,极具压迫感。
“不是。”阮眠浑身不自在,尴尬找补道:“我只是怕影响到你。”
“嗯?”对方语气上扬,说话间像是带着笑意,慢吞吞的:“你给他上课,会影响我打游戏?还是,会影响我其他方面?”
明知道对方是在调侃,阮眠还是红了脸。他脸皮薄,又说不出什么强有力的解释,只能无助地看向宁羡。
宁羡接收到他的眼神,连忙圆场:“我哥人很好的,你可以叫他宁钦,或者和我一样叫他小名钦宝,哎呦!”
宁钦敲了敲弟弟脑袋,语气又变得冷淡:“没大没小。”
他瞄了阮眠一眼,接着说:“我上楼睡觉去了。”
等宁钦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阮眠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似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垂在身旁的手攥紧了些。
“我哥就这样,你不用在意。”宁羡见他还盯着背影看没有回神,安慰他道,“我爸妈他们不在家,我哥才过来照顾我的,碰面的机会不会很多。”
阮眠眼角弯弯,说道:“没事,我们先上课吧,你上次作业写了吗?”
“那题目简直魔鬼啊!我一题都看不懂!“宁羡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又逐渐平息至安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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