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到时候了。”
一声悠远的吟唱传入裴穆时脑海里，他清醒过来，四周一片漆黑，唯他这儿一处光亮。
这是黑塔里。
谢铎扶着额，晃了晃昏沉的意识。
他回想着这个副本的走向，发现已经发生了许多不可挽回的事。
“这次力量被压制的比我想象中还要久啊。”桃桃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谢铎打量她的神色，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做的手脚，封了我的记忆，裴穆时连自己玩家的身份都不知道。”
“我怎么会对主神您动手脚呢？您可是动不动就要捏死我。”桃桃调侃。
“知道就好。”谢铎警告她。
“这是梦里，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副本进展太慢，这个世界快颠覆了。”桃桃露出一个笑容，透着狡诈。
她似乎十分期待这个世界的毁灭。
谢铎从“意识”中清醒过来，他看着裴穆时生活的空间，皱了皱眉。
十八岁的自己，过于青涩，电脑这么多作案痕迹和把柄，他是一点没清除。虽然自己也是十八岁进入黑塔游戏的，但时间磨砺让他心智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铎看着衣架上的校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着白桉的体香，于是取了下来捂在鼻子前深吸一口。
很可惜，只有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再无其他。
谢铎蓦然想起白桉那个吻，拿着衣服的手青筋暴起。
说来可笑，他竟然嫉妒自己的爱人将吻给了失忆的自己。不过，他也确确实实不认可裴穆时。
一想到那个晚上，嫉妒心撕裂他，让他怀疑自己身体里是不是真的还藏着一个裴穆时的灵魂，正躲在角落为白桉的那个吻悄悄窃喜。
若是真的，敢叫他发现，他就杀了自己，再换一副躯壳。
不过白桉没有记忆，他可不能吓着他。谢铎按捺自己躁动的心情。
手机屏幕亮起，谢铎顺手接过：“喂？”
“裴先生吗？您正当防卫的案子临近开庭，关于证据搜集这方面目前有了些新的线索，您要不要和辩护律师来看看？”
“几号？”
“二十一号。”
谢铎淡淡应下。
虽然是副本，但黑塔构建的世界会完全按照现实伦理进行，裴穆时身上沾有案子会让他寸步难行，警力和死者家属也会成为他进度的阻碍，谢铎决定先扫清这个障碍。
除此之外，目前已经知道的玩家线索有限，他要利用规则所能提供的信息，不让自己有任何盲区。
“陈红......”谢铎念着这个名字，看着网页上有关她的零散信息。
......
白桉夜里根本睡不着，他看着手机里偷偷拍的裴穆时的照片。
裴穆时跟哥哥外貌上有一点出入，除了那颗小痣，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比如裴穆时更加清俊瘦弱，纤长的脖颈上隐隐可见血管的脉络。
哥哥从番禺训练营回来的时候，皮肤虽然不算黝黑，但偏近麦色。
裴穆时眼睛更纤长，不说话时清冷出尘，哥哥的眼睛很是深邃，看着岿然不动。
不过，唯一一点让白桉坚信他就是哥哥的原因，就是两个人的气质和下意识的小动作近乎一致。
还没有分开多久，白桉就觉得自己极度想他。
想抱抱，想贴贴......
可是哥哥想不起他。
他心中泛起涟漪，有些失落。
不过，不记得就相当于重新和哥哥谈一次恋爱，他主动追他不就好了！
白桉眼睛亮了起来，他打开微信界面，给他发去一条消息。
杏鲍菇：哥哥，我好想你，你能给我睡睡吗？
白桉有些不大了解追人的步骤，他单纯觉得应该表达自己心中所想。
并深信，大致流程就是这样，自己没有错。
但是看着这条微信的谢铎深深沉默，他好像......被骚扰了。
如果此刻这里还是裴穆时的话，白桉这突兀的一句话确实挺像骚扰的。
但是，这是谢铎。真要比变态的话，白桉还是他一步步带大的。
铃铛：什么时候，速来。
杏鲍菇：我怕黑，你来接我吧。
铃铛：明天。晚上我“再”去偷人，你爸要喂我枪子儿。
杏鲍菇：好的。
白桉看到，脸微微发红。他想到自己污蔑裴穆时带他私奔，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看着穆时发来的消息，白桉心中窃喜。
他应该，也是喜欢直球的吧。
所以现实世界中也臣服于他的坦荡。
有一天放假，白桉在自己卧室投影放《小姐》，他极其爱文艺电影，经常一个人看着哭得稀里哗啦。
荧幕上，秀子小姐娇气说自己牙疼，南淑熙将拇指伸进去为小姐磨牙，她缓缓抬头，却看见秀子湿漉漉的眼睛，专注地、诱惑地、迷人地凝望她，南淑熙呼吸一滞......
“砰砰——”
“桉桉，在吗？”
白桉暂停电影。
“在的！”他提高一个分贝回谢铎。
谢铎走了进来，屋里极其昏暗，白桉靠在床尾的矮人沙发上，蜗居在里面，两手撑着盘着的腿。
谢铎将门掩上，光亮被掩在了门外。
“哥哥，我牙疼？”他看着走近的谢铎，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
“哪儿里，我看看？”谢铎关心道。
白桉冷汗涔涔，不知道是天气的炎热，还是荧幕上两个女主角暧昧靠近的脸庞，他觉得自己手心都是汗。
谢铎单膝跪在他身侧的地毯上，一手扶着他下颌。
“哪儿一颗？”
卧室里那么昏暗，谢铎没有开灯检查，反而是伸手一颗颗白齿摸过去。
一边小心翼翼一边大胆。
白桉仰着头，视线刚好从谢铎肩颈穿过落在荧幕上，他眨眨眼有些晃神。
下一步是什么呢？电影后面，秀子小姐和南淑熙做什么呢？
“哥哥，接吻是什么感觉......”白桉低声呓语。
他直觉，下一秒秀子和南淑熙要接吻，所以他就这么问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呢？
谢铎看着面前的人，黑暗下白桉眸色深蓝，瞳孔中流转的光波倒映出谢铎克制的身影，充斥欲色的眼眸，紧抿的唇。
谢铎突然想到自己在夏威夷时，误入教堂。一位信教的母亲带着儿子去教堂祷告，神父面色悲悯地对跪着的小男孩念着圣经。
“男人也是如此，弃了女人顺性的用处，浴火攻心，彼此贪恋，男和男行可耻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着妄为当得的报应......”
他意识稍稍清醒，身子后退一些，脊背笔直：“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白桉眸色澄澈，天真地看着他：“不是突然，每次看到哥哥，我都在想这个问......”
谢铎放在白桉肩膀上的手一紧，他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里挤出来，带着热气：“桉桉，你这不是好问，这是......引诱。”
关于初吻的记忆，白桉只记得炎热，如十八层地狱里的地狱之火，熊熊燃烧。他像是被下了油锅，被谢铎捞起来时，热汗涔涔，又是恐惧又是看到了希望。
昏暗的房间里，荧幕上的光影再次生动起来。
模模糊糊中，白桉听到电影里的女声——“原来是这味道儿啊”。
他陷进温热的漩涡，什么也不知道了，只余白色的袜子在丝绒的地毯上蜷缩。
......
“昨天回来太晚了，我帮你请了个假，安心休息。”
早上白桉被闹钟闹醒，他意识还没清醒，闹钟便被白父拿走，白桉听到他的话，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午时终于清醒，他才知道早上不是一场梦，今天真的是周一。
“桉桉，下来吃午饭了。”
“好的，妈妈！”白桉穿着拖鞋，一身丝绸睡衣裤就直接下了来。
白母去厨房端出鸽子汤。今天阿姨不在，她自己早晨煲了些汤想给白桉补一补身体，他总说自己长不高。
白桉握着红木筷子，夹了一筷子爱吃的鲍菇炒肉，狼吞虎噎的。
被米饭哽了一下，他赶紧喝了口鸽子汤。
“有饭吃可真好！”
“又没谁饿着你。”白母笑着，眼尾细细的皱纹如涟漪散开。
白桉袖子滑落，他怕弄脏睡衣，垂着手抖了抖，丝绸睡衣轻便地滑了下去，露出小臂和手腕上的青紫磨痕。
白母面色一变，半响又看了看，迟疑道：“桉桉，你的手哪儿里伤的？”
白桉心下一紧，他竟然心大忘了这事，赶紧放下袖子。
他吞吞呜呜，一时找不出借口，目光躲闪。
白母联想到昨日白父说的话，她也算是观念开放、有见识，知道同性恋圈子多少有些偏激，爱搞些刺激的，一想到自己儿子，忍不住出声提醒：“桉桉，妈妈不是古板，但有些事情，要注意保护自己，至少别真的受伤。”
“若是不爱你的人，当然不会爱惜你的身体。”
白桉呆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母亲没有追问，他不必撒那些慌欺骗她，所以也囫囵应道：“嗯嗯，我知道了妈妈。”
白母看着他手上的痕迹，有些食不下咽。
裴穆时那孩子，她见过一面，面相是清俊的，看着沉稳靠谱，只是内里也不是个好性子，不是他家桉桉的良人。
她不想强硬手段伤了桉桉的心，只盼他能看清这人，热恋期过去便好聚好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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