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能不能先出去……”轻莺欲哭无泪,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惊艳出场。
她应该提前听见裴相即将进门的声音,摆好妖娆惑人的姿势等待对方推门而入,在他踏入的瞬间就翩然起舞,晃人一个措手不及,用绝妙的舞姿撩动对方心神才对。
如今却……毁于一旦。
见状,裴少疏冷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的卧房。”
他进屋关紧门,眸光低敛,居高临下俯视地上乱扑腾的小细作,在训斥她“胆大包天”和“成何体统”之间选择了默然不语,不仅没有言语,甚至随手拖了一张黄花梨木圈椅坐下,好整以暇打量着她。
仿佛要亲眼观赏她如何解开束缚。
顶着男人直白的视线,轻莺双颊滚烫,好丢人,已经不知多少次在裴相面前出丑,而且被盯着解绳子莫名有点羞耻……裴相半丝移开视线的打算都没有。
她垂下脑袋费劲吧啦地解开缠绕的红绸飘带,狠狠甩到了一旁。
沉默仍在蔓延。
缓缓站起身,绯红的衣裙如同晚霞般明艳耀眼,她原本就生得白,裸露的玉臂与半截纤腰皆泛着莹润白皙光泽,身子一晃,当真像极了一尾红锦鲤,尽态极妍。
裴少疏单手杵着肘臂,不动声色瞟过去,嗓音凉瑟:“偷进卧房,意欲何为?”
起初看见本应当尽忠职守的两个看守在他推门时突然退开就觉得奇怪,还当是二人干了亏心事怕受到责罚,原来是偷偷放了这小细作进屋,怕扫了自己“雅兴”才避嫌自行退下。
好本事,都能指使他的守卫了。
敢私自进他卧房的人,这是头一个。
屋里每一样物件陈设摆放他心中了如指掌,只轻轻扫一眼便知轻莺除了换衣裳,没有碰他屋里的任何东西。身为细作,偷溜进主人卧房却什么都不翻看,一心一意用美色/诱人,也不知是太傻还是太单纯。
他素来厌恶未经允许随意触碰自己东西的人,好在这小细作傻到太过无害,没有随意乱摸乱碰,竟令人生不出气来。
但也休想轻易混过去。
轻莺一愣,连忙摆手否认:“大人明鉴,奴婢没有偷金子呀!”
“谁说你偷金子了?”裴少疏不明所以。
“不是大人问奴婢为何在卧房偷金嘛……”
“偷进,”裴少疏加重口气,又嫌不够多添一句,“偷偷进卧房。”
轻莺低头思索,不知如何解释,而后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飘带,重振旗鼓:“奴婢跳舞给大人看。”试图弥补过失。
未等拒绝,就兀自在屋内起舞,她身上的绯红裙摆大肆飘扬,舞步不够娴熟,动作也不够有风情,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真之感。
露在外的腰肢盈盈一握,纤细柔韧,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随着舞姿扭动,半隐半现于飘带之间。
随着舞步越来越快,她旋转的速度随之加快,一圈又一圈,绯红飘带翩跹飘浮,令人眼花缭乱。
转着转着,她晕了头脑,不得不终止这支舞,停步之时险些没站稳,猛得往前一个踉跄,把之前的气氛毁得一干二净,只剩滑稽二字。
裴少疏淡漠清冷的眼瞳闪过一丝促狭,语气悠悠:“这是胡来舞?”
“是胡旋舞!没有胡来!”轻莺扶着晕胀的脑袋气鼓鼓。
“跳的不错,”裴少疏点评,“下次不要跳了。”
轻莺还未来得及失落,突然把脑袋一拍,眉尖蹙起来,后悔道:“糟糕,忘记一步!”
裴少疏撩起眼皮,不咸不淡:“你忘的不止一步。”
他虽对舞乐无甚兴趣,却也没少在各种宴会之上见胡姬跳舞,轻莺方才跳得那几步可谓乱七八糟,转圈都转不明白,也不知师承何人,简直误人子弟。
或许也不怨师傅,只是某个小细作学艺不精罢了。
闻言,轻莺瘪瘪嘴巴,嘟囔着:“忘记的不是舞步……”说着迈着轻盈的步子步步靠近,微微侧身,竟直接坐在了裴少疏的腿上。
裴少疏骤然一僵。
她咬着唇忐忑不安,小声说:“忘了这一步……”
曾经的舞娘教过她,像她们这种女子学跳舞不是为了陶冶情操,就是为让主人更尽兴更欢心罢了,故而不仅要舞步生花,半途中还要学会投怀送抱。
软香温玉往怀里一坐,世间哪个男人不神魂颠倒?
轻莺知晓裴少疏与寻常男子不同,百般引诱未必上钩,可就算是不被迷惑,自己也不能如此关键的一步给忘了呀!
裴少疏低头瞥一眼怀里的小美人,神情不为所动,皱着眉头斥责:“愈发放肆,下去。”
“大人不要凶嘛……”轻莺依偎进男人怀中,身上的衣衫单薄,冻得她双臂发凉,靠近裴少疏以后才从对方身上汲取到些许暖意,令人舍不得离开,“大人身前好暖和。”
她软软糯糯撒娇,努力装得可怜。
嬷嬷说过的,遇到严厉的主子更要黏人,这世上多的是口是心非的人。
原本打算把人直接丢下去的裴少疏略微顿住,低头目光从头到尾扫过,伸出单臂右手从少女光洁的小臂擦过,触感的确寒凉,甚至起了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不知穿着这身在他的寝屋冻了多久。
他神情比方才更加严肃,黑沉沉的眸光压下来,声音如覆霜雪:“这身衣裳哪里来的?”
“买、买的呀……”轻莺望着裴少疏冷厉的表情,心里顿感不妙,裴相好像真的生气了,是讨厌自己这身吗?
她心虚补充:“用月钱买的。”
只见裴少疏仍旧不发一言,眼底酝酿不见底的深邃漩涡。
“不……不好看吗?”轻莺咽下口水,摸了摸自己绯红裙身,手感犹如上等的罗纱,纹样也是百里挑一,就是飘带被自己给扯得皱巴巴,有点碍眼。
但也不至于丑到不堪入目吧?
轻莺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趴在裴少疏怀里蹭了蹭,像只受委屈的小狗,眼睛圆圆亮亮,水盈盈若春泓般:“大人莫要生气,奴婢知错。”
“你错在何处?”裴少疏仍旧冷着脸。
“不该偷偷溜进大人卧房、不该跳丢人现眼的舞……”她垂眸掰着手指头细细数,“也不该仗着大人不责打仆婢就胆大妄为……”
嘴上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动作却没有丝毫改变,仍旧牢牢坐在裴少疏的腿上,犹如被粘住。
“这都不是最大的错。”裴少疏平静开口。
轻莺有点疑惑,想不通自己还做了什么滔天大错,歪歪脑袋问:“求大人告知,奴婢一定改。”
“你最大的错是用全部月钱去买一件讨好他人的衣裳。”裴少疏说着往她半裸的腰身掐了一把,似乎为了让她长点教训。
轻莺微微吃痛,漂亮面孔皱成一团,有点冤枉:“可是奴婢只是想让大人开心呀……”
她活着不就是为了讨好他人吗?大人为何要动怒……
裴少疏面色稍霁,捏住她精巧的下颌,使之微微仰头,低声问:“那你开心吗?”
“……有点冷。”她抿住唇角,小声嗫嚅。
屋内燃的灯烛忽明忽灭,照映二人身影投落在墙面,影影绰绰,朦胧相连。
烛光下,裴少疏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想要探究,却捉不住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情绪。
轻莺眨眨眼,猜不透他的想法,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裴相应该没那么生气了。
裴少疏命令:“去把衣裳换回来,立刻。”
“……啊,现、现在换吗?”轻莺的脸庞泛起红晕,比身上的舞衣还要明艳,低声吞吞吐吐,“大人,是要看着奴婢换吗……”
“去屏风后面换。”他抬眉。
“哦……”轻莺从温暖的怀抱中起身,肌肤接触到冰冷空气的刹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裴少疏瞥她一眼,尾音上扬:“你很失落?”
轻莺连忙摇头,脑袋甩得像拨浪鼓。
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没引诱成功当然失落……白瞎了一个月的月钱,好委屈。
一步三回头走向屏风后方,轻莺隔着半透明的屏风往裴少疏的方向瞧,对方仍旧稳坐黄花梨木的圈椅上,单臂支撑扶手上,似乎半阖着眼。她默默把一身胡姬舞裙脱下来,迅速叠放整齐,而后傻了眼。
好像……自己的婢女服饰还丢在墙角!
怎么办,要把舞裙重新穿好再悄悄过去拿吗?可是这身衣裳好难穿,足足要折腾好久呢,如此麻烦,裴相会不会嫌她费事?
轻莺急得瑟瑟发抖,再不穿衣裳要冻坏了……
此刻,裴少疏闭目养神,摒除一切杂念,嗅着清雅的檀香气息,疲倦一天的神思微微放松,沉心静气,周围亦宁静安逸。
屋外似乎起了风,时不时树叶哗哗的摆动声音会透过窗牖入耳,跟飒飒夜风纠缠,衬得屋内更加静谧。
清寂,安然,无有干扰。
这时寂静的屋里突然响起一道局促紧张的艰涩声音,有点怂有点软:“大人,能不能帮奴婢把衣裳递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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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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