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太太面露疑惑,见小孙女眼泪巴巴,甚至肩膀隐隐发抖,才变得重视起来。
“你做了什么?有祖母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快告诉祖母。”
莳星满眼泪水沾在睫毛上,膝盖不自觉地弯下,想跪下再说,可老太太一把拎住她,“不许跪,你既然敢做,就挺着腰板说。”
眼泪哗地流出来,她顾不上擦,将自己发现父亲的私信,又私下约见曹岱的事倒豆子全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完差点站不稳,狠狠掐住她的胳膊,“曹岱是什么人?那是皇帝老儿的利爪!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敢去见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莳星抽泣道:“一个月前。”
“你—”竟然瞒了她一个月!事已至此,老太太暂且压抑着胸中急火,闭上眼沉思接下来的事,无数个思虑像一艘艘小舟,连续汹涌地划过心湖。
有曹岱先插手,总好过自己现在才着手补救。
可这孩子,怎就不声不响自己先动了手?动作是又准、又狠、又疯!
老太太悲喜交加,小鸵鸟终于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磕磕撞撞,万事只知道靠着她的小女孩了。
适才她只想到置二皇子于死地,可莳星却是借曹岱和皇后的手置二皇子于死地。
她竟然连皇后都算进来了。
老太太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难怪当初她要星儿争成王妃之位,星儿死活不应!
她面色容和了一半,却又佯作怒色,“星儿,你还有何事瞒我?”
莳星始终觑着老太太的细微表情,心中渐渐定了下来,她眨巴眨巴眼,“那英德侯也是二皇子的心腹,二皇子一倒,不知会不会牵连到他,祖母,您还是得尽快把我的亲事退了。”
老太太瞠目,原来那几日她琢磨退婚,根源竟是在此!
她伸手戳了戳莳星的脑门,又庆幸又后怕,“小鸵鸟还真是算无遗策,祖母以后是不是都得靠你了?”
莳星冲祖母绽开心虚的笑脸。
回到岚云阁,她立刻磨墨写信,叠好信纸装入信筒,往苏二脚上一绑,命令它,“赶快送给阿黛。”
苏二夹着嗓子哼了哼,扭着撒起娇来,被主人胡乱撸一顿之后,才开心地扇动长翅,高跃腾空,一路翱翔直奔曹岱府邸。
滑头的苏二收回长翅,歇在曹岱卧室正对的树叉上,歪头渺目。
略等了等,就见支摘窗被人撑起,苏二哐地扑在窗栏下,穿着雪白寝衣的阿黛被劲风扇得睁不开眼,一只灵活的鸟头便朝窗户里乱伸。
阿黛眉心舒展,今天是什么日子?
紧接着苏二跳上窗台,抬起黑黑的右脚,不耐烦地唳了一声。
阿黛眸色一凝,伸手解下信筒,展开里面的信。
苏莳星还挺能给人惊喜,阿黛看完,幽幽叹了声,“当初欠你的,这次还你就是了。”
她很快骑马出府,向宫中而去。
老太太绷了一整夜,松下来以后身子有些发沉。
伺候祖母喝了药,莳星便守在床边,听着祖母均匀熟悉的呼吸,心神渐渐从容。
直到刺耳的兵戈声透进来,加上下人们尖利呼号,天上阵阵昂嘹的鹤唳,苏府全乱了。
祖孙二人同时惊醒,老太太一骨碌坐起,反应贼快,“是二皇子派来对付你爹的,果然翻脸了,星儿,咱们府里的护卫是挡不住的,你藏在屋里,千万别出来。”
说完,老太太就要出门,莳星怎肯她涉险,紧紧拽着祖母衣裳不放,“我的鹤群能应付一阵,它们能听我懂的命令,您还病着,现在出去实在也是帮不上什么忙。”
老太太知道孙女能驱使鸟雀,可来人的厉害谁又知晓,正在犹豫不决,莳星已经把老太太按到床上,转身打开门,快步跑向岚云阁,用琴声引导天上的鹤群。
苏府的护卫将苏定安层层护在中心,正与身手高强的黑衣人搏命,黑衣人都是王府豢养的杀手,今日奉命必须除掉苏定安。
当中的首领说:“苏大人离开王府一去不回,殿下心中不安,这才让我们来请,大人何必摆出这副架势?”
苏定安的声音从人群中央传来,“殿下既然要见臣,一封手书送来即可,又何必出动阁下!”
首领冷笑,“既然苏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对不住了。”
言毕,便持刀杀向前排护卫,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攻击,苏家护卫或死或伤,间或有凶鹤俯冲向黑衣人,用铁翅和利爪伤敌,但不影响黑衣人稳占上风。
顷刻琴声如桨,声波在苏府上空荡开,琴弦在莳星指下疾急颤动。
黑衣首领渐渐发现,每次琴声凌厉上扬,那只最强壮的鹤便会俯冲攻击他,他多数都躲过了,可在与人打斗时,脸上和后背依旧被鹤爪所伤。
首领一边进攻,一边被乱舞狂唳的鹤群烦得冒鬼火。
恼人的琴声突然一转,变成从未有过的曲调,弦外之意让那只体型最大的鹤停止了攻击,独自立在屋脊的最尖处。
苏大收到主人提示,长脖子一缩一伸,用尽全力量破开嗓门。
尖唳声穿云裂石,刺痛人耳,震动了屋瓦,所有人一霎间只闻嗡鸣声。
最厉害的是,这一声鹤鸣居然引来了四面八方的鸟雀鹰鹤,琴声再次变调,苏府上空骤时变得拥挤,无数鸟类扇动着翅膀,花花绿绿的鸟屎纷纷当头落下,每一泡都准确地砸向了黑衣人。
苏大这一嗓子,甚至摇来了一只凶猛无比的海东青,瞄准黑衣首领的眼珠子,力图擒贼先擒王。
而苏家的护卫则包围着苏定安,鸟事没有,还在看他们的热闹。
苏定安摸着下颌,奸猾一笑,星儿的琴技居然到了如此境界,若以后善加利用……
黑衣人集体发懵,闹不明白这些禽类怎就知道避开苏家的人,专挑他们下手。
海东青和苏大联手,两只悍鸟竟然啄下了首领左脸颊的一块肉,届时鲜血恐怖淋漓,那首领痛极恨极,提起身形调转方向,循着琴声源头而去。
苏家的护卫头子立刻号令反扑,杀向余下的黑衣人,海东青在人群中战得酣畅痛快,没留意自己的伙伴已追随受伤的首领而去。
苏大悬在首领头顶,不时避开他刺来的长剑,喉咙里着急地鸣叫,提醒主人有危险。
而莳星正专心指挥群鸟,苏大的预警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首领忍着痛,身手依旧狡捷如猿,很快便找到了在岚云阁里的罪魁祸首。
他满脸是血,表情狰狞,一步一步靠近莳星,举起长剑暴刺向她。
苏大顾不上自身安危,挥起铁翅冲向寒光似冰的剑锋。
为护苏大,莳星毫不犹豫地抱起琴,狠狠砸向了黑衣人。
剑光划落古琴,琴身一破为二,莳星无路可退,双手紧紧握拳,眼中流露出无边的绝望和惶恐。
下一刻,黑衣人出手击晕了莳星,扛着她阔步离开。
苏大在空中长声悲鸣,追随主人而去。
莳星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华丽的屋子里。
晕倒前的一幕电光火石闪过脑海,她很快明白自己落入了二皇子的手中。
珠眸不安地闪动,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入眼皆是奢华靡费,符合皇室的规格。
二皇子命人将她关在此地,到底何意?
兵器无端消失,除了要灭口,二皇子绝不会轻易放手,他一定会查找兵器的下落。
到底是谁劫走了兵器?
她得知此事,是因为她是苏家的女儿,方便出入父亲书房,莫非除了她,还有别的知情人?还有别的人进过父亲的书房,看到了那些书信?想到这里,她忽然双手抱住膝盖,身子禁不住发抖。
如果有的话,那个人会是谁?
此时,永都皇宫。
曹岱带着手下取回的消息,将大皇子宫宴发狂一事的来龙去脉禀报功惠帝,揭开了清算二皇子序幕。
皇后吕氏身量高挑,生得龙睛凤颈,神采却黯淡无光,整个人透着疲惫不堪。
她收到风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御书房,当面询问曹岱,而后暴怒狂作,胁令曹岱将二皇子即刻下狱。
功惠帝宽额光颐,健壮略胖,阴着脸坐在龙椅上,胳膊支着楠木大案,极力忍耐怒意。
想召二皇子对质已来不及,皇后的河东狮吼在御书房震啸,甚至要立即赐死许贵妃,给自己的儿子报仇。
这种情形下,功惠帝只得下令曹岱先把二皇子控制起来,并暂时禁足许贵妃,以图稳住皇后不再发疯。
可亲子被人戕害,哪个亲娘能忍住不疯?功惠帝发现自己的办法并不奏效,老妻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你休想袒护那个贱人。”儿子变成疯子,曾经文武兼备、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居然变得疯癫无状、屎尿不理,她的精神几乎被此事摧毁,泡在苦水里活到今日,也仅剩儿子的性命在吊着她生的希望。
如今曹岱查明真相,还请来了能治病的医师,皇后娘娘当即回血,她除了要医治好儿子的病,大赏功臣,更要亲自手刃仇家!
“曹岱听命,我命你即刻带领金甲卫,包围二皇子府,将那个贱人生的贱种当场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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