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四月十二,不早不晚,祖母觉得刚好。”
老太太乐呵呵的,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我来不及准备。”苏莳星对祖母哀声说,“再说侯门深似海,进去就出不来,祖母真的忍心?”
老太太捏捏眉骨,当年她可是恨嫁极了,巴不得早些离开爹娘自己掌家,星儿怎么就恐婚至此呢?
“什么侯门深似海,颜家没你想的那么吓人,他家老太君也算是我的手帕交,性子最是良善,否则我也不会把你许进她家。”
“他祖母虽良善,可他却未必,万一,万一他是个败类,是个杀妻之徒......”
吓得老太太握住她嘴,“胡说!”歇了一口气,又柔声哄道,“你千万别把他想象成洪水猛兽,祖母知道你害怕,但是女子是逃不过嫁人这一关的,等你嫁过去,就知道成亲的好处了,到时候你还会反过来想,会觉得:我当初怎么不早一点嫁给他?”
希望彻底破灭,莳星收住眼泪往回咽,她清楚地知道,颜玦这条黑船,她是不想上也得上了。
*
柔和的春夜,阴暗的囚室一角。
饭食被踢翻,一身囚服的二皇子坐在草堆中,目光淬毒。
苏定安站在囚室外,讥讽含在眉梢眼角。
清贵的侍郎大人挺腰行礼,“殿下,臣此举并非落井下石,而是想救殿下。”
二皇子挽起一个乱草结子扔向他,“你灭了那么多口,全都是为我好?当初你派去扶郎的人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罗策带着风影卫寻找此人整整两个月,竟然一无所获,我真是小看了你苏定安!”
苏定安怡然自得,“殿下谬赞了,风影卫囊尽天下之事,连罗大人都苦寻无果,是因此人根本就不存在。“
“放屁!你放屁苏定安,仙娥草是你给本王的,是你唆使本王残害皇兄。”二皇子急怒道。
隔着木门铁栏,苏定安满不在乎,“殿下,若此人真的存在,那殿下的结局只怕是不止如此。”
他轻轻屏住呼吸,做出口型:益州。
是为威胁二皇子,若此人被找出来,将他苏大人拖下了水,他自然是没了活路,可他知晓益州之事,若他招供谋反,二皇子也绝无生机。
“而此刻,至少殿下还活着,圣上难断父子亲情,又有许嫔娘娘在,殿下还有希望保住性命。”
“可若臣也进了这天牢里,殿下就没生路可言了。”
对皇兄下手,父皇未必让他死,谋反却必死无疑,为求生机,二皇子知道自己吃定了这个哑巴亏,只得吼道:“你踩着本王往上爬,如今又将本王弃如敝履,朝秦暮楚,小人行径!”
“殿下说笑了,臣这一生只忠于大永。”
苏定安心里的笑容并没有面上那般笃定,因为他并不知道派去扶郎的心腹是死了,还是活着。
人不会凭空消失,这是他心中唯一的疑影。
王府女眷已归至西院,长风卷着风尘呼号的黑夜,那些莺莺燕燕隔着墙传来的哀哀泣泣,让正在查抄的所有金甲卫凉到脚后跟。
“大人,此处是二皇子书房直通的暗室,您请看!”一名心腹举着油灯,照亮了一室森暗。
曹岱低头迈进暗室,“看起来有不少秘密。”
几排书架上放满了账册书信,这些积累数年的东西,正是二皇子与人勾结的证据,也是他控制朝臣的手段。
曹岱接过油灯,一言不发,神色莫测,下属目不斜视,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关上暗室的门。
目光快速逡巡在明暗不定的书架上,曹岱很快抽出几卷,放入袖中。
他走出暗室时,下属没有抬头。
“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封存,明日一早,请旨定夺。”
“是,大人。”
有的事,再不办来不及了,她直出王府,骑马飞驰向镜湖码头。
湖岸高柳巨密,船灯如星子浮于水面,湖面船只交错,载着美人笙歌,诗酒风流。
他翻身下马,注视着夜色中粼粼的湖面。
桨声咕咚,声声渐近,一艘乌篷船舣在离他最近的水岸,曹岱沉步上船,船身不偏不倚。
“指挥使身手高强,上船时我竟毫无察觉。”颜玦坐在里面烹茶,态度闲适。
曹岱坐到对面,茗炉相对。
“指挥使可喜欢雪水云绿?”颜玦笑意不达眼底,手持竹镊取茶叶放入杯中。
曹岱不答,她淡漠地掀起眼皮,用异常复杂的目光探究着颜玦,像是在揭开他装模作样的面具,寻找另一重真正的身影。
两个月前,莳星本应由她所救,最后却自己回到了苏府。复杂的门锁被人打开,没有丝毫损坏,王府的护卫全都被人放倒,这些事只有高手中的高手才做得到。
她顺着蛛丝马迹追查,竟然查到了一个无职无权的侯爷身上。
颜玦眯了眯眼,提醒她,“指挥使,今日可是您约的在下。”言下之意是有屁快放。
曹岱露出讽色,对方看似不耐烦,实则心如定海针。
一个无职无权之人,竟然是大永境内最富有的海贸商号之主。
是谁在背后给他撑腰?
曹岱没再让他演下去,眉毛一抬,目光刮厉,左眉下的红痣便更显凌艳。
“颜侯爷救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大可提前知会曹某一声,曹某也能省些功夫。”说完,她静待对方反应。
颜玦注视着她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闪,随即荡开变得深远,似乎有些失神,他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抬起瓷盏抿了几口。
曹岱的话犹如一粒石子落进深潭,不见任何反应,丝毫不知水有多深。
她冷笑连连,也透出了些许无可奈何,“救人一事你认或不认,皆是无妨,但你富可敌国,身为大永半个海贸之主,却刻意隐藏巨财,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所以呢?”灯火随着湖水晃动,颜玦举着手中茶盏,透过下眼睫阴郁地观察着盏中汤色,竟不再隐藏城府。
“我朝有律法,有爵之人不能行商?还是我动了谁的好处,要劳动指挥使提醒?”
“抑或是我装穷,指挥使看不惯,想请我喝一壶?”
他虽不否认,但句句话看似胡搅蛮缠,实则又将自己摘到了安全之处。
“在下便长话短说了。”
“你坐拥巨额财富,却能装得若无其事,可知你为人阴计,若说你对权势没有觊觎之心,我断然不信,我不管你怀着怎样的野心,私底下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将来总有揭晓的一日,但,苏姑娘性情纯稚,我请你立刻退婚,不要将她纳入棋局之中,否则三日后,圣上便会知晓,看似表面落魄英德侯府,实则手里握着他万里江山的经济命脉。”
听她一口气说完来意,颜玦终于抬头,搁下茶盏,皮笑肉不笑的打量对方。
“指挥要在下退婚?限期三日?”
他的语调沉抑,甚至有几分戏谑,实则怒火只隔着一层纸。
曹岱敏锐地提高警觉。
“对,我要你远离她。”她一口承认。
颜玦两指夹起瓷盏,将盏中残汤泼向对面船板,曹岱脸上溅上水珠也无动于衷,只昂首冷视。
“在下的婚事是家祖母作主,指挥使请回吧。”他下了逐客令。
曹岱冷硬道:“但愿侯爷不会令我失望。”随即起身离舟。
颜玦心思转动,锐目渐变阴执。
三日后,宫中御书房。
“哈哈哈哈,颜卿可知,你送进宫的辟寒犀四件套屏风,价值几何?”
天上掉馅饼,砸到功惠帝头上,他哪有不开心的?
颜玦一脸忠直:“回陛下,英德侯府偶然获得此奇珍异宝,无论价值几何,都不敢擅自秘之。英德侯府几代人食君之禄,此物只有敬献陛下,才能报答君恩。”
辟寒犀世间罕见,其色如黄金,其香气还能通利血脉,最难能可贵的是,辟寒犀触手温润,冬里日甚至通体温暖,用作屏风能使屋内暖气袭人。
功惠帝高兴坏了,“说得好,颜卿虽年纪不大,心里却是个明白人,朕要你猜猜看,这一套屏风在市面价值几何?”
颜玦慎重其事道:“臣猜想,至少值五万。”
功惠帝豪迈拍腿,“十五万两!”他纵声大笑,“你小子给朕立了大功,这些银子来得正是时候。”
“你从未在朝中任职,虽献宝有功,朕也只能在你们侯府的爵位上下功夫,朕有意将英德侯府从三品侯府提成一品,你意下如何?”
颜玦立时跪下辞谢,“陛下言重了,侯府早有君恩在身,请陛下成全臣的美意,不必再行封赏。”
功惠帝略为难道,“你这孩子,心眼也太实了,叫朕说你什么好?”
颜玦笑着请求,“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请陛下不必挂怀,臣的祖母说知足常乐,能为陛下分忧,臣已知足,不敢再求其他。”说完他再次伏低,嘴角浮起嘲色。
功惠帝一脸的沉醉感怀,“颜卿家风中正,那就等来日方长吧!”
颜玦随着他的意思,话中有话:“陛下说的好,来日方长。”
这块屏风足够拖延时间,将曹岱查到的线索斩断,以后寻机除掉此人,也不是做不到。
有人看吗,有的话评个论,下了班写文需要点动力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