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以这么一个不利的姿态被控制着，费兰也不得不承认，国王陛下的脸是真的好看。尤其是那双深蓝偏棕的眼睛，深邃得仿佛能溺死一个失神落入的无知少年。
但身份是不可能承认的，即便早就有预感自己的化形未必能瞒住这个高魔世界里的所有人，他也不想不打自招地把自己送进绝路。
“陛下好眼力，敢问您是怎么发现的？”
虽说异世狐狸精的身份不能暴露，但既然已经被拆穿，倒是没必要死咬着女仆的名号不放。
埃德温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本来只是猜测，但现在可以确认了。”
费兰花了几个眨眼的功夫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然后成功地被气炸了毛。合着自己提心吊胆地周旋半天，人家其实本来没发现，自己一句话就被诈出来了！
“陛下…还真是足智多谋。”
“多谢夸奖。但巫医先生，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埃德温每说一个字的同时，费兰就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力道又加重了一些。昏黄的照明魔法笼罩在木质的书架之间，将二人的身形包裹起来，散发着一丝暖意，可他只觉得指尖发冷，无形地被眼前的男人压迫着。
“…我叫费兰，是艾斯瓦尔人。”
“艾斯瓦尔人吗？那也就是说，你是人类了？”
费兰想到前几天偷听到兽人到处闹事，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
埃德温冷笑一声，“你的长相口音，甚至是魔法都和艾斯瓦尔人大相径庭，怎么可能是人类？赶紧说实话，你到底是谁，否则…”
不知何时二人已经变成了费兰被埃德温钳制在怀里的姿势，丝毫动弹不得，甚至自己的咽喉还被刚刚那只四处游走的大手紧紧扼住，并且能感觉到有隐隐流出的攻击性魔法。
有没有搞错，怎么自从见了这个男人以后事情的发展都变得这么诡异？变戏法被当场戳穿，莫名其妙成了那什么神树的巫医，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吃饱穿暖的日子，现在又快被这个喜怒无常的国王给活活掐死。但仔细想想，好像是从进入这个世界以后就诸事不顺，家里千不好万不好，好歹还不至于刀架在脖子上随时丧命。唉，老天爷啊，以前多有得罪，费兰在这儿给你赔罪了，求您行行好把我放回家吧。
埃德温感觉到手下的人瑟瑟发抖着，心里腹诽此人无用，可手上突然被几滴温热的液体打湿，抬头一看，眼前人正无声地默默流泪。
费兰只觉脖子一松，脸被一块颇为柔软的布擦了擦，不由一怔。
“我只问你几句，有什么可哭的？”费兰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一丝嫌弃。
“也罢。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预……既然神树选择了你，那在伊萨拉痊愈之前，我会牢牢看着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不是你自己选中的我吗？费兰被又掐又吓，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略感丢人。但既然已经可以脱身，那哭的这场就没什么难为情的！
“多谢陛下，若是无事，臣就先告退了。”
埃德温正想说话，但二人刚刚的动静实在太大，成功地把已经走远的守夜人，以及各处巡逻的骑士吸引过来。费兰做贼心虚，本能地拉起埃德温就往窗户的方向跑，后者一个没留神被他拽着跑了好一段，眼看要到窗户了，可刚刚纠缠时一个书架正要往二人处捯，埃德温将人往回一拉，费兰一个踉跄摔到他身上。
待众人闯入书房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衣衫不整的女仆扑倒在国王殿下身上，颈间还带着清晰可见的指痕；国王的手扶在对方的腰上，胸前的衣襟被撕得破破烂烂。
…这怎么解释？
费兰难得地窘迫了少许，却又不知道怎么应对眼前的状况，随性躺在埃德温怀里装死。但才刚闭上眼，他就感觉到身下的人肉垫子拎着自己的后衣领把自己从他身上拎了下去，好像还嫌弃地拍了拍身上。
最后，到底还是慌忙赶来的骑士团长加尔文先开了口，
“陛下，您这是…”
“都出去。”
“是！”
众人如释重负，并不想继续看什么皇室秘辛，得到埃德温的首肯后立即一哄而散。费兰也想跟着一起出去，却又被拎了回来，他感觉自己今晚简直像被套了绳的狗，总被人牵来牵去的。
“又怎么了？！”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还是先别惹怒他了。费兰在那句不耐烦的问句后又小心翼翼地加了句，“陛下？”
埃德温施了个咒，他瞬间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跟在埃德温身后。好，这下更像狗了。
“我说过，在伊萨拉痊愈之前，我会牢牢看住你。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我的寝宫。”
“什么？！”
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其实今晚本有很多机会可以引诱埃德温上钩，甚至吸魂也未尝不可。但这种事自己做无可厚非，用着格蕾丝的皮去做这下流勾当，费兰光是想想就觉得罪过。谁想到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么个大馅饼，自己以后能直接住在大王的寝宫？那还用借什么女仆的皮，偷学几个法阵不是信手拈来？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实在找不到回去的方法，自己要是帮忙解决了王国的温饱问题，再把这人类的大王盘上手，不就还是最开始筹谋的天上人间？
合算！
想通前因后果，费兰高高兴兴地跟着埃德温往国王的寝殿走去。他的右手一直被埃德温拉着，原还没感觉到什么，但屋外风雪依旧不小，埃德温的袖子时不时触碰到他的皮肤，格外的冰凉，又好像有种湿乎乎的触感。
费兰突然想起刚刚自己情不自禁的时候，有一块软布为自己擦去了突如其来的泪水。想到刚才的一幕，他一时不知心头什么滋味。
原来，刚刚他是用袖口帮我擦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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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身自好的埃德温陛下在书房与女仆幽会，不巧被加尔文团长撞破春光，场面极其血腥，画面不忍直视…
王宫这两天到处都在流传着这个带有一丝香艳气息的谣言，且大有乐此不疲的架势，光费兰从希尔那里就已经不知道听到过多少个版本了。
“希尔啊，你一会儿说你家大王把娇弱无力的女仆按在书架上百般怜爱，一会儿说那位妖娆妩媚的姑娘把国王的衣服撕得一干二净，昨天还说是加尔文和你们国王争风吃醋，为了一个精灵少女大打出手……不是，你就不觉得这事已经传得有那么一丝丝的离谱吗？”
他已经被无数个版本摧残得面目全非，不再想听任何一个新版本了，但显然宫里的其他人并不这么想，尤其是女仆们。
“哎呀大巫，你怎么这么扫兴？”
相处了多日，希尔已经跟费兰非常熟悉了，说话自然也随意了些。
“埃德温殿下可是从未迎娶过王后，又从不和侍女们拉拉扯扯，大家都快好奇死了。到底是谁这么本事，把我们圣人般的王上蛊惑了？”
格蕾丝病好了不少，已经能坐在床上做好一会儿的针线活。她一边缝补着自己裙子的蕾丝花边，一边很认真地帮忙分析。
“大王寝殿的几个人肯定不可能。安妮年纪比陛下还大上不少，莉亚过几个月就要和骑士团的克雷姆结婚。艾琳娜就更不可能了，她天天迷罗德尼迷得…”
格蕾丝猛得刹住了话头，有些懊悔地看向了希尔，奇怪的是希尔的脸色也突然变差，再没有刚才兴致勃勃的样子。
费兰只略扫一眼便大致猜想到是怎么回事，虽说这样有点不厚道，但能止住刚刚的话题就好，他实在不想再听人分析他“禁忌的身份”和“丰满的身材”了。
“罗德尼？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是哈德的朋友？”
希尔的哥哥哈德是艾斯瓦尔骑士团里的一个军士，自从帮费兰挖出了第一条地龙以后，几人关系愈发亲密，时不时凑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天。
“不是的大巫，你记错了。哈德怎么可能和骑士团的总司令成为朋友。”
格蕾丝好心解围道。
好家伙，那听起来这起码也应该是将军手下急先锋的角色，希尔竟是看上了这么个了不起的一个人物。嗯，有眼光！
“原来这个罗德尼这么厉害。我刚刚听你说寝殿的那位女仆艾琳娜很喜欢他？那他们两人岂不是快要有好消息了？”
希尔一听这话，脸瞬间白了下来。格蕾丝不忍吓唬她，宽慰道，“也不能这么说，罗德尼大人心高气傲，怎么会和一个女仆…”
但转念一想，自家大王都在和女仆夜下幽会，区区一个骑士团司令，勾搭一个女仆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但这话还是不要说出来让希尔难受了。
希尔苦笑，“你不用安慰我，艾琳娜没有机会，我难道就能得到他的青眼吗？自寻烦恼的事，不提也罢。对了大巫，你昨天不是说想吃加胡椒的烤鱼？我去用地龙的火把厨房分开的生鱼烤了，晚上一起吃吧。”
费兰自知有错，心虚地过去一起帮忙，顺便把这几天用来取暖的狐火再给两人添上。
格蕾丝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缝补她的女仆制服。不一会儿，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一个身影从门外缓缓走向还在床上的格蕾丝。
格蕾丝只以为是希尔回来拿东西，顺嘴提了一句，“帮我把火灯也点上，补衣服补得我眼睛疼。”
她本以为希尔会将桌上的火灯拿到地龙接一把火再回来，不料来人闻言只轻轻打了个响指，火灯应声而亮。
格蕾丝循声望去，眼前哪里是自己以为的希尔，而是一个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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