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悬已经避世太久了,后辈神仙大多没见过他,洛以灼自然也没认出他是金池府里那位老祖宗,只当他也是哪位小地仙。
“让诸位同僚见笑了。”洛以灼缓步上前,朝二人一拱手,然后转过头,看向被镇压在地表情空茫的楚子喻。
喉结滚了滚,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还以为,你早已投胎转世,忘了我。”
“不是恨我吗?为什么不愿意走?”
天神下凡历劫,容貌性别性格大改是常事,阿洛从一个美艳蛊女变为如今玉树风流的神君,楚子喻本该认不出的。
可洛以灼半跪在他面前时,他瞳孔却逐渐有了焦点,不可置信的、死死钉在洛以灼那张脸上,眼底漫出了猩红的血丝。
下一秒,楚子喻竟然挣脱了裴悬的压制,发狂将洛以灼扑倒在地,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裴悬和城隍爷都吓了一跳,正打算出手,却见楚子喻狰狞疯狂的面容上,分明有清泪滑落。
生前互相折磨,死后执念不散,苦捱了三百年,到最后却告诉他,自己不过是高高在上的神君,下凡历的一道劫。
洛以灼颤抖着伸出手,擦去他的眼泪,因为喉咙被掐住,声音嘶哑得几不成音:
“对不起。”
“唉。”城隍爷面露不忍,“楚将军也是个可怜人。”
既理清了事情始末,剩下的事,就交给神断台的刑官们了。裴悬原本转身想走,可步子一抬,忽然又想起件事。
他偏头问城隍爷:“你之前说的那个叫二郎的神官,长什么样?”
听到这话,城隍爷竟然一下子兴奋起来:“极好看的一副皮囊啊!小仙阅人无数,也没见过几个长得比他更教人记忆深刻的,那眉毛那鼻子那眼睛那!等等帝尊。”
城隍爷声音猛地转了个弯儿,“您不认识他?”
裴悬突然哼出一声笑,忍俊不禁似的,用烟杆点了一下城隍爷额头,竟还颇有点宠溺:“下回再来见本君,给本君带点瓜子好不好?”
“啊?”话题变得太快,城隍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堆笑道,“当然没问题啊!想不到帝尊您还爱吃瓜子?”
裴悬皮微笑着拢起手:“看猴戏总得配点零嘴啊。”
他说完便吐出一缕烟雾,慢悠悠地转身走了,徒留城隍爷在原地懵了半天:“什么猴戏?”
“他是在说你老在他面前犯蠢吧。”那边不知何时已经安抚好楚子喻的洛以灼走到他身边,露出几分同情,“仙友,你就是那只猴呢。”
城隍爷:“……”
菩兰城,望秋酒馆。
“又没有捉住害死了爹娘的元凶!”赤袍男满脸烦闷地灌下一碗烈酒,用力擦去下巴水渍,“那只将军鬼是地缚灵,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山谷,绝不可能是他。可恶,我还以为这次终于能替爹娘报仇了!”
青袍男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灌酒,比赤袍男喝得更凶。
赤袍男抬头看了他两眼,眉头微皱,随后把他手里的碗抢了下来:“你想把自己灌死吗?别喝了!”
青袍男维持着喝酒的动作,望向窗外面容平静,眼中却透出浓烈的杀意:“杀了他!碎尸万段。”
原来这两个捉妖师跑去搅和拘魂使的事,是在追杀害死了父母的凶手。
季璘窝在青铜剑里,被刺鼻酒气熏得头疼。
这下好了,拘魂使被抓了,要问他神鸟之目的消息,还得先去找冥君,可若是要入幽冥……
想到如今酆都尊位上坐的那个人,季璘头更是疼得炸裂,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跟闵淮序签订契约,现在搞得真是麻烦!
可话虽如此,他也知道,除了青鸾神鸟的本命剑,那时根本没有其他容器能承载他过于强大的魂魄,为了躲开晅裴,他没有太多选择。
季璘烦躁地叹了口气,趁这两兄弟喝得东倒西歪,刚想离开青铜剑,却猛然望见街下一道令他肝胆俱裂的人影。
晅裴从小就是爱拔尖出风头的个性,或许是因为他自出生起就承载了整个神族的厚望,所以他必须要站在最亮眼的地方,让所有人知道,他是最强的那个才行。
记忆里,长明天的小神子总是穿得花孔雀一样招摇,无论在哪里,季璘总能第一眼就看见他。
但季璘其实并不想视线里总是被他侵略性过强的外表塞满,在金池府那些年,他总在想方设法逃离晅裴,以换得几分喘息之机。
他怎么又来了?
隔着攒动如织的人群,晅裴忽然抬头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那一瞬季璘甚至有种错觉。
他发现我了。
他要抓到我了。
再一眨眼,楼下那道孔雀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虽然现在只是魂体,可季璘却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是你?”
心慌意乱间,晅裴已经推开了包厢门,跟在他身后的店小二听到赤袍男这句脱口而出的“是你”后一愣,随后喜上眉梢道:“原来几位认识啊?那就方便了,小店位置不够,刚想带这位客官来问问二位能不能拼个桌呢。”
“当然没问题啊,怎么这么巧!”
赤袍男十分热情地帮晅裴拉开凳子:“随便坐随便坐,你方才帮了我,我还正愁不知道去哪儿找你道谢呢。”
“对了,还没自报家门,我叫林间绛,这是我弟弟林间青,我们二人是从北边来的捉妖师,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在下裴悬,是城西的一家棺材铺老板。”裴悬撩开大氅施然落座,面对林间绛略微意外的表情,唇角一挑,勾出了点笑意。
“怎么了?你也觉得卖棺材的晦气吗?”
“啊没有没有没有!”林间绛立即摆手,“不是,之前送我们下山那个人应该是神仙吧,我看你跟他挺熟的,还以为你也是神仙呢。”
“你,留下了。”林间青道。
“对。”林间绛忙不迭点头,“因为当时只有你留下了,所以我就。”
裴悬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倒也没怎么掩饰:“实不相瞒,在下的确算个神仙,但不过是最微末的地仙,不足挂齿,倒是二位。”
他举起茶杯,眸中有赞赏之意:“年纪轻轻诛邪镇恶,真是人间百姓之幸。之前打斗的时候,见绛这把宝剑威力巨大所向披靡,实在是柄神兵。”
裴悬微微歪了歪头,目光缠在了林间绛腰间的青铜剑上。
“不知裴某,可否有幸一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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