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不许它叫明明
涂山娇被这样的目光惊了一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那重明鸟……与笛哥儿有何关联？笛哥儿……为何要学重明鸟的……叫声？”
栾笛沉默了片刻，突然弯了弯唇角，笑道，“没什么，即将远游，心情畅达，歌以咏怀而已。”
栾笛脸上笑意端庄而不失分寸，眸中却依旧凝霜卧雪，冰冷一片。
上神栾笛以身献祭，与她日日相伴的坐骑身死族灭，甚至连她的记忆海都已被人肢解。
十五万年前的事情，每桩每件都透着蹊跷。
栾笛的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面前敌友莫辨的两人一狐，她的面色柔和，神情中却多了几分轻蔑。
如今，她是法力不足一成的一只魅。
这尴尬难堪的新身份不管是谁赋予上神栾笛的，她都……欣然接受了。
***
栾笛跟着两人一狐离开明楼，穿过小树林，顺着永宁坊进入洛阳城中。
舒望亭与南郭曦去置办远行的一应物品，与栾笛和涂山娇约在洛阳城郊会合。
栾笛不懂凡间的门道，她的重明鸟一瞬千里，以往她便是去再远的地方也不过须臾之间。
当听说从洛阳到长安，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需要整整两日的时候，栾笛是有些憋屈的。
这种憋屈在看到舒望亭牵着两匹马向她走来时，达到了顶点。
偏偏某个小书生还不知死活地在她耳边聒噪，“栾姑娘，这是我常骑的马，性子温顺，身量也不高大，便是从未骑过马的人骑了，也不至于摔倒受伤。”
话毕，舒望亭还笑着摸了摸其中一匹马的鬃毛，对着马儿笑道，“明明，把栾姑娘好好送到长安，我奖赏你一袋青玉米。”
栾笛意兴缺缺地打量着面前的两匹凡马，正对小书生的絮叨充耳不闻，却在舒望亭唤出“明明”两字的时候，心中一个激灵。
栾笛猛地抬头，蹙眉看向舒望亭，“你方才唤它什么？”
“哦，它叫明明，‘收身死向农桑社，何止明明两世人’的明明。”
“明明？”栾笛冷笑了一声，突然一个箭步，利落地跃上了舒望亭身边的另一匹马。
栾笛挽了挽缰绳，居高临下地看向舒望亭，“给它改个名字，从今往后，不许它叫明明。”
随即，栾笛轻夹马腹，低喝了一声，马儿撒开四蹄，向前飞奔而去。
半晌之后，栾笛听见舒望亭的声音从身后远远地传来，“哎？栾姑娘，它从出生起就唤作明明，此时为何不能叫明明？”
栾笛轻嗤了一声，一匹五短身材的劣马，居然敢与她家明明同名。还有，她家明明非琼膏不饮，非紫竹不栖，是一袋青玉米就能随便打发的吗？
这般想着，栾笛心中的火气更大，她又加了一鞭，那马儿吃痛，蹄下便越发急切。
这般不辨东西地不知行了多久，涂山娇方才纵马追至栾笛的身旁，气喘吁吁地问道，“笛哥儿？这是要去哪儿呀？”
一番纵马驰骋，栾笛郁结的心绪有了片刻畅达，她喝马停下，四下里环顾了一遭。
这凡间的景色别致自然，却分外陌生。
于是栾笛泰然自若地转向涂山娇笑道，“我不知道呀。”
涂山娇气结，正要呛声，抬眼却见南郭曦与舒望亭也远远地赶了过来。
舒望亭驻马喘了一口气，转向栾笛道，“方才我就想说了，长安要往西走，这一个劲儿地往北走，是要做什么？”
栾笛微微错愕，随即事不关己地笑，“现在往西走，不就行了？”
舒望亭还想说话，一边的南郭曦已纵马上前，打起了圆场，“殊途同归，栾姑娘的话很有道理。”
南郭曦转向舒望亭，笑着又道，“左右也不着急赶路，权当让两位姑娘练练马。待天晚了，回洛阳城中安置一宿再走便是。”
“嗯，南郭兄说得也有理，”舒望亭点头，抬眼看了看即将沉西的日头，又道，“只是看这日头，此时也该往回走了，不然城门该下钥了。”
眼前这两个凡人很是识趣，栾笛很满意，她无可无不可地挽了挽缰绳，随即掉转马头，信马由缰地向洛阳城的方向行去。
近暮时分，洛阳城郊的小树林中格外寂静，俯仰之间，风声过耳，马踏落英，飒沓作响。
突然，树林之中莫名地幽暗了几分。随即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变故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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