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分化成了向导!你听到了吗?”男人嘶哑着嗓子控诉。
比起他口中珍贵的向导为什么会沦落到无法进入上城区的悲惨事迹,方时迹更担心他即将被齐腰斩断。
会是什么样的声音呢?
方时迹打了一个寒颤。
安保员的瞳孔底端的红色频闪浮动,淹没了前一刻还无比正常的眼珠和眼白。
如果是一周前,方时迹不可能站在百米开外还能有可以清晰听到男人感情充沛的声音,但现在他是哨兵。
哨兵的五感能够自由扩散,像分流的线网密布在所处位置的周边。
方时迹简直被这种快要哭出来的哀嚎声洗脑了。
但比起血肉割裂的场景和人活生生停顿的呼吸声,他觉得男人的声音也不是不能接受。
笑容满面的安保员手刀先是割破了那件金属片缝制的衣服。
衣料崩断发出了只有哨兵能听到的撕拉声。
方时迹一个摆臂,膝关节向前,飞速瞬移冲了过去。
他眨眼间来到男人侧后方,生硬地用手拽住男人的手臂,大力向后扯动,男人跟着他的动作后跌了一步。
刀片沿着男人腹部切过,分割的线条仿佛还留存残影。
安保员十分利索地切开了男人破旧的衣物下半部分,在男人的腹肌上划开了一道光滑平整的切口。
方时迹紧紧握住男人滚烫粗壮的手臂,来不及走得彻底,他仍然被刀片伤到了。
他抬头,安保员眼睛那层底色刺眼地正对着他们。
安保员与两人中间的手部完全不显得畸异,他的肢体替换近在咫尺。
“是科技人。”
一旁被拉开的男人说。
方时迹警惕地盯着安保员的举止,脸部温和生动的微笑服务看起来丝毫不僵硬。
方时迹拉着男人往外缓慢挪动。
年轻男人没有特别惊慌,还在他的耳旁问:“你是哨兵。”
男人语气分明很平淡,可这种没有起伏的声音中掺杂了难以克制的兴奋。方时迹握住男人的手掌松了一些力气,对他的搭话不予作答。
或许多管闲事并不是一件好事。方时迹瞥了男人一眼,近距离看,男人的样貌平平无奇。
方时迹低头看他的腰腹,又折回目光放到男人的脸上,男人的表情没有疼痛。
很白。
方时迹心想。
男人皮肤下的红色血液从白皮切口滴流出来。
方时迹目不斜视,直直盯着安保员,科技人有过一次攻击之后停滞不动了一会儿,只是如人类相同的眼睛在浅浅眨动。
安保员的手刀在空气中虚空慢速滑动,失去目标后渐渐消减敌意。
僵持了约莫两分钟,方时迹彻底松开自己还放在男人手臂上的手。
“你流血了。”
方时迹指了指男人的肚子。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说:“嗯。”
方时迹展开感知能力,分散开的感知无形地伸向四处,周围没有人在埋伏。
男人没有同伙。
男人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让人怀疑。方时迹开始怀疑男人是故意激怒科技人安保员的。自己插手会坏了对方的打算。
经过短暂的粗略判断,男人自控力不强,情绪极端。男人虽然现在没有了与面对安保员愤怒,正相反,很平静。
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将目标和怒火迁移到他身上。方时迹觉得之前那句肯定他是哨兵的话后面还有一句等着自己。
方时迹把手背在身后,攥紧拳头,对男人点了点头。
先撤。
方时迹心想,今天有点倒霉。
“他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
说着话,男人掏出一条补丁缠在肚子上,往嘴巴里扔了一片东西,干嚼,咽下去。
男人的眼眶微微下陷,烟灰色的痕迹盘窝在他的眼周,可能是很久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状态很差。
即使如此,男人看他的眼神灼灼。
“你是哨兵吗?”男人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如果是普通人不可能能赶上救他的时刻。方时迹沉默不语。
男人急忙说:“你可以去看看我的妹妹吗?她受伤了,很虚弱。”
“我不是医生。”方时迹抬了一点下巴,看着稍高些的男人说。
这句话狠狠噎住了男人,男人生硬地闭了一下干涩起皮的嘴唇,将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消音。
服务站正门口的科技人安保员启动了恢复程序,在一套流程设置后,转换成与人类无异的手腕、手掌和五指。
“可是你们的精神体可以相互治疗。”
男人与安保员对峙时的焦虑重新泛上来,“我找不到,找不到哨兵。”他的音量逐渐降低。
方时迹没有吭声。
向导少之又少,哨兵也确实不至于每天在街上闲逛。
只是,他是一个无法召唤精神体的哨兵,他是一个“异类”哨兵。
就算方时迹真的有好心肠想伸以援手帮帮快苦出一头白发的男人,他也没有能力召唤精神体来进行所谓的疗愈。
男人赤诚的目光打在方时迹的眉眼和额头,极为努力地认真观察着方时迹的想法,在等待他的一个回答。
方时迹咳了一声,只能说:“我没办法帮到你。”
他话音刚落,男人紧赶着接话:“您去看看她吧!”
他突兀地拉住方时迹的手,一把将身子对着服务站门口的方时迹掰转方向,迫使方时迹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褐色的眼睛盛满了阳光的灿烂。
方时迹差点陷进去。
“我可以付你钱。”
“多少币?”方时迹听见自己问。
“两……一千五。”男人估摸着,咬紧了牙关说。
“好。”
方时迹感觉自己嘴巴一张一闭,听见自己应下来这差事。
等他回过神来,发觉身体竟有些迫不及待般率先点了脑袋,首肯了男人的求助。
方时迹:。。。
原身这个穷鬼,条件反射怎么这么快。不过,换算一下,足够方时迹无忧无虑购买垃圾营养快餐很多顿。
目前虽然没有太多要花上钱的地方,可方时迹个人账户中的余额少得让人没有安全感。
一千五,已经很多了。
方时迹拉住马上就要带路的男人,止住了他。他想了想,把话先说在前面:“我不一定能治好她,先去看看再说。”
男人高大的身躯缩着脖子,“好好好!”然后讨好地为方时迹引路。
方时迹心中的警报声在拉开男人远离科技人安保员时就消停了。
方时迹迈出步子跟上男人的方向,既然这具身体先答应下来,他准备去见识一下所谓的“向导”是什么样的人。
过了这村没有这店。
以防万一,这次或许是他唯一一次能自由行动接触到向导的机会。
怀揣着对情绪失控的男人的防备心,方时迹边走,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服务站点。
不远处,安保员望着回过头来的方时迹,眼神相碰时,又露出了浅浅的温和微笑。
-
正午,毒日当空。
“还没到吗?”
方时迹看着鼻尖渗出细汗的男人问道。
男人迟缓地回头,抬起手臂胡乱擦了下衣领中脖颈处的汗液。
“马上,马上就到了。”疲倦的男人连哄带骗地安慰着头发丝都没有凌乱的方时迹。
他们已经徒步走出了近二十公里,而目的地显然还距离这里很远。
太阳洒下的温度如同蒸屉内的蒸汽般烘烤着两个人。
但越走,方时迹越庆幸自己“答应”了跟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妹妹的男人离开。
因为单凭他一个人,方时迹根本不敢草率地走出距家很远的地界。外出的风险远比在家看新闻和与忙于工作的甘安交际要大得多。
方时迹脸不红气不喘地张望四处,说:“在过渡区外面吗?”
男人失措地回答他:“没有!没有!在过渡区内……”面对方时迹直视冷静的目光,他又补了一句:“过渡区边缘。”
方时迹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答案:那就是快出过渡区,很可能是下一个区。
又走了快三十公里。
中途,男人坚持不住般找了个房檐靠墙休息,“哨兵的体力真好。”他说。男人肚子上的补丁血迹已经干了。
最后,男人跌跌撞撞带着浑身干爽的方时迹,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他拧了一把汗水,又对方时迹说了一次:“你体力不错。”
距男人一丈远的方时迹打量着他的动作。
原本贴身的连体衣变形了,完全湿透。男人如同在炎日下淋过一场大雨,非人的雪白皮肤从肉里粉里透红。
可能出汗和激动的时候会变粉。
方时迹移开目光,转而踢了一脚脚尖的石块。
拳头大的石头呼啦啦滚到了一座贴满“禁止进入”的类似废旧工厂的地方。
男人这时才来了点精神,“这是我之前工作的地方。”
现在是无业游民吗?
方时迹说:“倒闭了吗?”
即便“废旧”的字体虚空标识滚动在工厂外围,工厂却看不出有报废的景象。
男人笨拙地挠了一下腿侧的连体衣,说道:“这里属性最近更换了,所以暂时不会有安保队过来。”
他带方时迹绕过那条能直达工厂大门的大道,向工厂背后的一处“缺口”走去。
“我切断了这里的链接,安保部门不会监测到这个口子。”男人率先走进去。
方时迹看了看他,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看来工厂是由安保部门管理,并且不允许闲杂人等自由入内。
方时迹模仿男人的动作,折叠手臂贴于胸前,小心翼翼地穿过有些窄的、没有滚动字体的“空白缺口”工厂墙壁。
刚一进厂,耳边惊起男人的声音。
“小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