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到的那一天,天气很阴沉。
吴歌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一股不一样的气息,或许是因为她比其他两个保姆都更加老态吧,而且姿态谨慎,像是一个历经了很多磨难的人。
接着别墅里又多了好几个保镖,他们在院子里安营扎寨,让原本寂静的别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尽管如此,叶修明却一直没回来。吴歌知道他怕死,但没想到他会如此怕死。
那三个新来的保镖在这里一待就是一个月,他们经常外出去各处巡逻,也会偶尔在湖边享受一下休息时光。
一个月后,保镖走了两个,剩下其中一个叫路易斯的年轻人。他最为笨拙,不是很会待人接物,吴歌曾看见西斯指着他的鼻头骂,他也不敢防抗,这或许就是西斯想要的,他可以尽情指挥他去做任何事。
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日子都很平静,没有发生任何超出吴歌想象的事。因为叶修明不敢回来,她倒是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又过了一段日子,那个叫路易斯的年轻人也突然离开了。
在这之后,叶修明回来了几次,他没对吴歌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种相处时光偶尔会让吴歌产生一种错觉:她可以将这样的日子延续下去。
每当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浑身发紧,她不应该寄希望于现在这种日子,寄人篱下,依靠别人施舍的日子是不会长久的。叶修明现在不对她施暴,是因为没有心情,而不是因为他变善良了。
但究竟怎么才能杀掉他呢?吴歌犯难。
不仅吴歌犯难,威尔斯也越来越等不及了,他欠叶修明的钱还没有还清,而叶修明还经常利用那些视频,让他做一些游离在法律边缘的事。这么下去,他的律师执照都会保不住。他越来越焦虑,每日都期待着吴歌能有所进展。
这一天,威尔斯终于和吴歌联系上了,他一接通电话就劈头盖脸地问道:“吴女士,请问你的计划什么时候执行?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吴歌感觉到了威尔斯的怒气,但她有什么办法,叶修明根本就不在她身边,她就算想下手,也无从下手。
“我们得有耐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只要等他回来,就可以……”
“别骗我了,叶夫人!”威尔斯粗暴地打断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当初都没想好该怎么才能杀掉他吗?”
“我……”吴歌沉默了,时间过得太快了,她的确没想好怎么才能杀掉叶修明,也许当时太鲁莽太急迫,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才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你为什么不说话?”威尔斯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了,“你知道我为这天付出了多少努力?连那份假遗嘱我都准备好了,还有帮你照顾孩子的那个罗伊,我也打点好了。”
威尔斯说完长叹一口气。
“威尔斯,”吴歌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想办法了,你放心,这件事我很快就会完成……”
“你能完成吗?”威尔斯语气全是质疑,“叶修明很快又会回去了,你真的有决心能做到?”
“他……要回来了?”
“是,一个星期后,他就回去了。”威尔斯语气紧绷,“你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去计划这件事。”
“我知道了。”
“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威尔斯最后喃喃地说道。
接完电话的吴歌阴郁了下来,她把手机还给罗伯特,目光呆滞地看着湖面,脑子里在思索着该如何计划这件事,但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发生什么事啦?”虽然吴歌打电话没避着罗伯特,但他总是只能听到吴歌的声音,因此对局面一知半解。
“没什么。”吴歌愁眉苦脸。
罗伯特皱着眉,说实话他挺享受这种隐秘私会的过程的,很刺激,好像在进行什么秘密任务一样。他偶尔也会畅想有一天得到吴歌承诺的那些钱的情形,做装修和开花店都太辛苦了,如果有一笔很轻松就能赚到的钱,他不赚才是白痴。
只是这个过程确实有些漫长……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罗伯特问吴歌。
吴歌摇了摇头,她暂时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让罗伯特帮忙的,总不能让罗伯特去杀人……
到了这种时候,时间就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如威尔斯所说,叶修明回来了,他这次回来状态比较差,得了感冒,身体也变得虚弱。
他的确是老了,经历了贝拉的意外身亡之后,他的行动比以往更谨慎,回到这里后,再也不会去湖边散步,这直接断了吴歌想在湖边做点什么的想法。如果在别墅对他动手的话,风险高,毕竟有西斯和安娜两个人在,他们要是知道叶修明出了事,肯定会事无巨细地调查。
在叶修明回来的第三天,他似乎更加疲惫了,那天他发烧咳嗽,晚饭后又吃完了药,就去书房旁边的卧室睡下了。
这对吴歌来说真是难得的机会!
她看见叶修明进了卧室后,心脏都快跳了出来,脑海里迅速蹦出千万种如何致叶修明于死地的方法。她甚至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一次必须行动,要不然以后就在也没有机会了。
吴歌看着时钟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到了深夜,她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领带,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往叶修明的卧室走去。卧室门虽然赶着,但是没有锁,房间里有微弱的灯光,那是床头的睡眠灯发出来的光芒,叶修明匀称流畅的呼吸声微弱的起伏。
吴歌屏住呼吸,走到床头边。床头柜上放着几瓶药,还有半杯水。
叶修明双眼紧闭,嘴巴微张,脸上依旧带着一丝倦怠。
看着这样一张脸,吴歌脑海里出现了时空重叠,多年前,她和叶修明第一次同床共枕时,她真的感觉很幸福,以为自己觅得了良人,那个时候叶修明对她百依百顺,也很理解她的工作。
他或许不坏……
不!吴歌晃了晃脑袋驱赶走这种荒谬的想法。什么良人,根本就是烂人一个。再不杀了他,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吴歌的手朝着叶修明的脖子伸了过去。
突然间,房间的灯大亮,吴歌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她急忙把手背在身后,往后一退,靠近了墙壁。
“夫人,先生已经睡着了,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安娜站在门口,几乎是用气声对吴歌说。
“我……”吴歌的心脏都要从口中跳出来,她瞥了一眼熟睡的叶修明,对安娜说道:“我担心他。”
“你不用担心,”安娜似乎没有察觉到房间里异常的氛围,她微笑着说:“我会守着他的,不会有事。”
“嗯……”吴歌心慌意乱,感觉要窒息了,要是她刚刚真的动手,说不定就被会被安娜看见,那会发生什么,她简直不敢想。
吴歌挤出一个微笑:“辛苦你了,我回去睡了。”
“好的。”
吴歌把领带攥在手心里,快步走出了房间,直到脱离了安娜的视线,她才感觉如释重负。
她回到房间后,立即关上了门,整个人都瘫了下去。怎么办?怎么办?她的胸口几乎要爆炸了。安娜看见了吗?她会不会告诉叶修明?清醒了之后,吴歌的恐惧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她几乎彻夜未眠。
理所当然,吴歌没有成功,她害怕了,她没有杀过人,甚至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她太高看自己了。
威尔斯对吴歌很失望,但他既不可能把吴歌要杀叶修明的事实告诉给叶修明本人;也不敢自己动手杀掉叶修明。
就这样,杀叶修明这件事竟然在无形之中就搁置下来了,威尔斯也渐渐和吴歌失联了。
直到那一天,安娜发现叶修明躺在地下室那间卧室里,一切才又死灰复燃。
吴歌讲完了这些,悠长地叹了口气,说:“之后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啊。其实叶修明死了之后,我一直怀疑是希克斯干的,当时我也想把这个人的名字告诉你们。但威尔斯说,如果我告诉你们,必定牵扯出很多事情来,而且……他还说,”吴歌停顿了一下,“希克斯这种亡命之徒,居然让我活了下来,就代表他随时有让我死去的能力,他让我不要节外生枝,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还真是多事……”吴歌奚落道。
“说实话,我不希望你找他,那个人明明可以很轻易地杀了我和安娜,但却没有动手,就证明她还有一丝良知,我的内心同样存有一丝感激。况且,”吴歌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愉晓,“这个案子破了又怎么样呢?叶修明这个人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吴歌的问题让周愉晓哑口无言。她理解吴歌所遭受的一切,也明白她能有如今的生活非常不容易,但是她作为一个警察,她的内心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跟人说说我所经历的事,但是都没有合适的人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合适的人选。”吴歌说着冲着周愉晓笑,“说起来,虽然你的工作变了,但好像两者也有共同之处,都需要倾听别人,从他们的话语中找出线索,挺有趣的。”
周愉晓无奈地笑了笑。
“总之,我还是那句话,人不是我杀的,我要是杀了他,也不会对你说这些肺腑之言了。周记者,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些的,没有一句假话。”吴歌信誓旦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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