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把云絮染成融化的蜂蜜，电动车筐里的冰袋早已化成水，顺着缝隙滴在柏油路上，晕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许千鹤因为一整天都没怎么碰手机，此刻正捏着手机报复性刷某音，指尖还沾着酸梅汤的甜味。林牧时自制的酸梅汤里加了桂花，晚风拂过，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甜香。
夕阳把两人一狗的影子拉得老长，许千鹤的手机提示今日送外卖得到的收入：86元。
许千鹤先是一愣，继而兴奋得跳起来，扑到林牧时身前，笑意荡开在橙粉色的天际。
“林牧时，我今天赚了86块！整整86块诶！”
劳动带来的成就感无法言喻！
兴奋的话还没说完，许千鹤的落脚点正好落在一块凹凸不平的地砖上，下一秒，她的脚踝不受控地往外崴，手里的手机“啪嗒”掉在路上，视线里天旋地转，差点跪在林牧时面前。
还好林牧时及时接住她，她落入一个带着阳光味的怀抱。
林牧时原本正低头看许千鹤蹦蹦跳跳的影子，听见声响几乎是第一时间往前跨了半步，左手精准扣住她的腰，右手托住她后颈。掌心带着触感轻柔的薄茧，意外地稳，像张温柔的网兜住了许千鹤所有的慌乱。
许千鹤的鼻尖撞在林牧时锁骨处，闻到他工装外套上混着的草木气息，还棉质里衬特有的清爽香气。
她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比电动车驶过减速带的震动还要急促。
“小心。”林牧时的声音就在头顶，带着点没散去的笑意，却因为俯身的动作压低了几分，尾音宛如酥麻的羽毛地蹭过她的耳廓。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仿佛怕她再摔下去。
许千鹤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手指下意识揪住林牧时外套的下摆，指腹蹭到布料上的凸起。
夕阳的金光穿过林牧时额前的碎发，在许千鹤手背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而张勇蹲在两人脚边，歪着头用鼻子拱她掉在地上的手机，尾巴扫得地面的落叶沙沙响，像在为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伴奏。
“才86块就要对我行此大礼。”林牧时低头看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嘴角的笑意里藏着点平日不常见的狡黠，“以后赚了更多，岂不是要……”
一时之间，许千鹤想到了以身相许。
"才没有！" 许千鹤猛地从林牧时怀里挣开，后退时差点又被同一块地砖绊倒。
林牧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像被烫到似的同时缩回手。
许千鹤捡起手机时，屏幕还亮着外卖收入的界面，而脸颊的温度，早已超过了盛夏午后的柏油路。
未承想，林牧时补足的话却是：“以后赚了更多，岂不是要让张勇给我表演狂魔乱舞。”
许千鹤：“……”
她下次不许脑补这么多了，好吗好的。
许千鹤平静下来，把外卖收入截图发给璐璐：【今日打工战绩，怎么说。】
璐璐惜字如金：【（大拇指）】
知璐璐莫若许千鹤，许千鹤见对方如此冷酷，发了个转账过去：【转账52元。】
伴随着转账成功的提示框，许千鹤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现在能展开说说了吗？比如夸我独立女性搞事业，顺便心疼一下我晒黑的胳膊。】
手机震了震，璐璐的消息带着九宫格彩虹屁扑面而来：【86块啊！这可是你用汗水和青春换来的，比那些靠算法博眼球的流量艰难多了！想想看，你现在既能剪视频又能送外卖，一举拿下张勇的狗粮钱，这才是当代女性的独立模板！】
璐璐的消息像连环炮似的炸开，每条都带着夸张的称赞：【千鹤宝宝你真的特别萌我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你这么萌你知道你自己这么萌吗如果不传播宝的可爱全世界都要毁灭了世界没有你可怎么转只能强撑都是强撑罢了太萌了我的宝萌的我从地球螺旋升天我的好宝宝。】
【而且你送外卖的样子超酷的！你今天穿的那件黄色防晒衣，被夕阳照得像小太阳，宝宝，你穿成这样走进蛋糕店会被赶出来的呀，老板会指着蛋糕橱柜说我们店是卖芒果小蛋糕的，要是一不小心把你卖掉了怎么办呀！】
璐璐的收尾更是重量级：【在？看看辛苦劳动了一天的靓照？】
许千鹤突然后悔转账了。
不过……
许千鹤转念想了想，自己都快一个月没和璐璐见面了，确实有点想念对方，她索性举起手机胡乱拍了一张自拍发过去，表达彼此的相思之情。
然而璐璐大惊：【你怎么又和那个帅哥待在一块？！】
许千鹤面露不解，什么玩意儿？
许千鹤重新点开自拍，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
原来她把林牧时也拍进去了。
照片里她举着手机歪头笑，鬓角的碎发被晚风吹得飘起来，而右上角的角落里，林牧时的侧脸像被夕阳精心描过金边——
林牧时正低头给张勇解牵引绳，下颌线流畅漂亮，黑色碎发落在眉骨上，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遮掩住所有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吸引目光的是林牧时露出的脖颈，喉结微微突出，透露出少年感十足的荷尔蒙气息，干干净净。
许千鹤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明白璐璐为什么大惊小怪。
因为就连她本人也瞳孔地震。
这张照片把林牧时单独截出来，简直就是所谓的“站姐神图”，这竟然她拍的？！
在许千鹤的直女拍照技术下竟然也能抗住生图的威力，此男不容小觑。
许千鹤抬起头，目光落在林牧时身上。
只见林牧时一心一意rua张勇，张勇的耳朵在他手腕边晃悠，像朵毛茸茸的小云朵，衬得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好看得如同未经雕琢的玉石。
嗯，真人更好看。许千鹤点了点头。
再一低头，璐璐深沉道：【你俩炒上cp了？】
许千鹤心虚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林牧时，掩饰住手机上的文字，重重打字：【没有！！】
璐璐一语中的：【看来是炒上了。】
许千鹤：【……】
*
天际被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两人一狗晃过街角，途径一个高档小区。
小区大门的艺术雕塑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许千鹤盯着门岗亭里穿西装戴白手套的保安，又看看林牧时手腕上磨出毛边的工牌，恍惚觉得自己一身黄色防晒衣像个误入奢侈品店的塑料袋。
许千鹤熟视无睹继续向前走，没想到林牧时开口：“我到家了。”
林牧时解牵引绳的动作自然得像在24小时便利店，许千鹤却盯着门柱上“云顶公馆”四个烫金大字发愣。这小区她做租房攻略时刷到过，一年的物业费比她一个月房租还贵。
许千鹤：“？”
不是，老铁你？住这里还送外卖？
张勇似乎对这个小区很熟悉，挣脱了绳子，扭着棕白相间的屁股往小区大门方向走。
许千鹤：“？”
不是，老铁你？这是你家吗你就进？
林牧时：“张勇好像要去我家诶。”
许千鹤：我看到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林牧时撸起袖子，认真道：“我今晚准备做大餐，要不要来吃？”
许千鹤心动了，但还是矜持地先问：“具体是什么大餐呢？”
林牧时靠在电动车上笑，指尖敲了敲车把，“一是糖醋排骨，用冰糖炒的那种，汁能挂在排骨上拉丝。”
许千鹤的喉结下意识动了动。
“二是炭烤羊排，我特意买了迷迭香。”林牧时的声音像裹了蜂蜜，“三是椒盐里脊，要现炸，外酥里嫩的那种，配酸梅汤刚好解腻。”
许千鹤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自己一身黄色防晒衣也没那么寒酸了。
厨艺不佳、常年吃外卖的许千鹤神情坚定，跨上电动车座，慷锵有力道：“走！张勇都等急了！”
语气坚定得像要去赴什么重要宴会，完全忘了几分钟前还在心里吐槽某只比格犬。
保安拦电动车时，许千鹤已经做好了登记的准备，没想到张勇“噌”地跳上踏板，前爪搭在车把上，对着保安拼命摇尾巴，圆眼睛瞪得溜圆。
保安的表情像被按了切换键，瞬间从严肃模式调到和蔼，“哟，这不是张勇嘛！”
他放下登记本，“昨天林先生还说你回主人家了，这就舍不得回来了？”
保安笑着给许千鹤抬杆，“原来这是你主人啊？”
张勇摇摇尾巴，高兴大叫：“嗷呜！”是的！
见状，许千鹤感动坏了，没错，她是这只狗养的人。
顺利走进小区，许千鹤低头看踏板张勇，这家伙正威风凛凛吹着风，仰头与她对视，仿佛在说：“看，本汪罩着你。”
许千鹤忍俊不禁，对林牧时说：“别人都是狗仗人势，而我，是人仗狗势。”
林牧时的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在许千鹤身上，只见夕阳刚好落在她笑弯的眼睛里，像盛了一整个夏天的光。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心脏处仿佛灌下一口冰汽水，气泡噼里啪啦地炸开。
推开家门的瞬间，玄关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线漫过地面，把许千鹤的影子拉得细长。
张勇像一颗小型导弹冲进客厅，棕白相间的身影撞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
许千鹤换鞋时，指尖触到鞋柜的木质纹理，光滑得没有一丝毛刺。
鞋柜上只放着几双鞋，大部分是林牧时常穿的运动鞋，只有一双是质感温润的休闲皮鞋，鞋头锃亮，显然不常穿。
最显眼的是鞋柜旁立着的折叠晾衣架，上面挂着几件骑手服，和旁边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形成奇妙的对比。
许千鹤将目光放远，客厅的陈设虽然雅致，但处处显示出质感，极简到近乎克制。
L型浅灰布艺沙发没有多余的靠垫，对面是一面白墙，墙上挂着一台超薄电视，下方的原木电视柜上只摆着PS5和Switch的游戏机，旁边散落着几张游戏光盘和卡带，封面是她熟悉的游戏。
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没有挂厚重的窗帘，只垂着一层透光的白纱，晚风拂过，纱帘掀起的弧度像海浪。
窗台上放着一盆琴叶榕，叶片舒展得像要触到窗外的晚霞，花盆是素色的粗陶，和许千鹤出租屋里用塑料桶种的绿萝简直是两个世界。
“随便坐。”林牧时钻进开放式厨房，对着中岛台上的厨具一顿摆弄，“这一次我来当出餐的商家，可能要等一会儿。”
“好的。”许千鹤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划过沙发套。面料柔软得像云朵，价格绝对不便宜。
她看着林牧时系着灰色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觉得这画面很割裂：住得起这种小区的人，为什么会送外卖？
“你……”许千鹤犹豫着开口，目光落在电视柜旁的书架上，那里摆着整整半面与法律相关的书籍，有一本露出了封面，上面还有手写的批注，替她找到了话题突破口，“林牧时，你以前是学法的？”
林牧时翻动排骨的动作顿了顿，张勇突然叼着玩具球跑过来，尾巴扫过他的脚踝。
林牧时背对着许千鹤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猜的。”许千鹤的视线又回到那扇能看到城市天际线的落地窗，“住在这里，你以前的工资应该不低吧？送外卖……会不会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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