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的失控不是小事，陈向雯并不认为她是靠自己从失控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的，如果她有这种能力，上次就不会在任务中失去意识，也不用担心东海的名额了。
既然不是台下认识的人，那这个场馆内就一定还藏着一个高级别向导，及时注意到了她的感官异常并暗中帮助了她。
神秘的高级向导在哨塔中不常见。
台上的领导们已经开始了最后的致谢，只等一阵热烈的掌声就能送他们下台休息。
陈向雯低头朝着右边的哨兵开口道：“这礼堂还挺大的。”
也许没想到这位刚被降级的风云人物会主动跟自己搭话，A组的领队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是啊，今年新建的，商会出了不少投资。”
毕竟以后可能就是同组的队友了，是要好好交流，想来上面也不会给一个有失控风险的哨兵太高的职位，他的组长位置应该还保得住。
“还是第一次在哨塔见到这么多商人，真奇怪。”
这位刚被处罚的哨兵毫无自觉地打量着台上的客人，不知是不是有意，声音都大了些。
见她这么大胆发言，一旁想要暗自较量一番的小队队长也失去了气焰，装起了聋子。
周围听到的人都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老师表态，关起了耳朵当做无事发生。
就这么沉默到了表彰结束，各队人员依次离开会场，陈向雯跟在最后，出了礼厅便独自脱离队伍，向不远处的办公楼走去。
哨塔是一个以“塔”为中心的特别军事训练基地，不同基地的规模由上层资源决定。陈向雯所在的中央哨塔占地面积很大，虽然远离市区，基地内却十分便利，围绕着“塔”的核心建筑群和数年前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没什么两样。
到达中央办公楼楼下的陈向雯通过门口的信息屏向夏穹丽发送了申请，作为普通哨兵她是没有权利随意出入这里的，即使是指挥官的学生也不行。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她便搭乘电梯上了顶层，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一直在脑内整理需要汇报的信息以及如何最大程度争取东海的名额。
对着电梯内的镜子整理好着装，确认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陈向雯吐了口气，准备面对西区的最高指挥官。
电梯门打开时有几个身穿西装系着领带人站在门口，其中有张脸她不久前在刚表彰大会的演讲台上见过，是商会的人。
那人冲她点了个头就离开了，如果不是哨兵过于敏锐的五感，她可能发现不了那短暂停顿的视线。
抛弃被观察的不适，陈向雯转身走进转角处的办公室。
她的老师正在窗边修剪一株三角梅。
夏穹丽今年四十八岁，花白的头发盘在脑后，细密的皱纹也没能影响她的威严，多年的训练使她的身躯依旧挺拔，即使不在前线也没有人会忘记她是一位强大的哨兵。
“你来了，坐吧。”
她给陈向雯倒了杯水，招呼她坐下。
“谢谢老师。”
“恢复得怎么样了？”
陈向雯放下水杯正色道：“很好，已经没有影响了，当时的失控应该是由于离污染源过近导致的，我一回来就去医疗中心做过检测，确认没有污染遗留。”
面对她积极的表态夏穹丽没有直接回应：
“那就好，还好你这次任务有些运气，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父母。”
“他们不会介意的。”
陈向雯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到：
“身为军人我们都知道自己的职责，知道任务中的风险，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长者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坐了下来。
“当初我们能一起从东海退下来就是幸运，看来你也是有福之人。”
“还是要感谢老师的领导，我才能见到父母回来。”
这句话倒没有恭维的意思，根据陈向雯记忆中父母的描述，如果没有夏穹丽的拼命突围，他们整队人都可能全军覆没在东海的惊天巨浪里。
似乎是回忆起了从前，夏穹丽微眯起眼睛出了会儿神，然后转头对她说：
“进入东海的名额已经基本确认了，你还有机会。”
这是一个近乎肯定的答案，一出现就被陈向雯马上攥在手里：
“真的？谢谢老师！”
“跟我关系不大，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的能力。”
夏穹丽开始清洗桌上用过的茶具。
“你应该也听说了，这次东海解封是无奈之举，沿海地区出现的污染生物越来越多，已经严重影响了居民的生命安全，在社会上造成了巨大恐慌，上面决定解除东海的隔离彻底清剿，派出的都是精锐，我们中央哨塔的人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这些都是陈向雯知道的信息。
“所以现在很缺人，有能力的人，只要能确认我没有失控的风险就一定可以去。”
夏穹丽点头肯定。
“这次行动很危险，一般人去了等于送死，你需要提供证明才能获得名额，其它的我也帮不了你。”
“什么证明？”
“精神图景稳固的证明，你如果能找到一个愿意帮你的向导并成功与其精神结合，就可以去东海。”
指挥官擦干手上的水，从桌上的文件中拿出一张纸。
“这是哨塔内还未精神结合的向导的名单，尽快找到合适的人，然后去医疗中心做精神图景稳定性测试，要最高级通过。”
本想努力争取的陈向雯有种摔到棉花上的感觉，她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进入哨塔这么多年都没考虑过找个向导精神结合。
也许是父母的原因让她觉得自己不需要，也许是塔内的八卦让她对这种精神上的深度链接望而却步，但不管怎么说，要在一个月内找到合适的向导完成精神结合也太难了。
能不能找到愿意的人不说，双方的匹配度可不可以达到精神结合的标准还要另算。如果不达标，她现在也没时间跟人一起磨合增加匹配度了。
她闭上了嘴，事先准备好的理由都压在肚子里吐不出来。
夏穹丽看一向争气的学生僵在座位上，叹了口气，用指关节敲了几下桌上的名字。
“去试试吧，都是你认识的人，就算这次不行，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
有些泄气的学生抬了下眉毛打起精神，把纸折起来放进了口袋。
“那我就先……”告别的话还没说完就在嘴里转了个弯，“对了，老师，您认识一位穿灰色西装的女士吗？”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碰见了一位戴眼镜的女士，今天上午在表彰大会的时候见过，看样子应该是商会的人。”
她没有等对方回复，就自顾自描述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
不带情绪，干脆的中断。
被打断的人眨了两下眼，训练一样向身前的长官敬了个军礼。
“您毕竟是指挥官，跟她们走太近容易被别人误会。”
夏穹丽又走到窗前看那盆花。
“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封禁就要解除了，哨塔和商会维持现状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多谢老师提醒。”
“回去吧。”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又轻轻地关上。
陈向雯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磨蹭着脚步溜进了安全通道。
她看见了蛛丝。
就在那株三角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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