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韩天韶手里拿着秦尚书和安太尉方才借墨尹白的纸笔重新书写好的整顿风气的方案,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心下紧张又有点慌张茫然。
让他帮忙找个东西、找个人什么的,他自是没问题,可按照方案整顿上京城中的风气,其中还包括权贵,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小事。
毕竟,他以前就是个纨绔啊……
突然间给陛下办事……这、真是让人猝不及防、不知所措。
这事关系重大,要是没办好,自己挨罚也就罢了,万一牵连到家里可怎么是好?
可要是自己不答应……
韩天韶默默转头往宇文熠那边瞥了眼,进来之前他与自己说的话在脑海中回响着。
韩天韶不由抿了下唇,心中顿时紧张与委屈。自己若是不答应,宇文大哥是不是会动手揍自己啊?他可打不过宇文大哥……
唉。
寂静御书房中,墨尹白清楚听见了韩天韶心中所想。她眨了下眼,停下手中批注奏折的笔,抬眼看向韩天韶。
恰逢韩天韶小心着抬头看她脸色,而后在视线触碰到的瞬间又立刻将头低了回去。
墨尹白问:“韩二公子考虑得如何了?”
韩天韶一愣,连忙抬起头。
他看向墨尹白的眼里都是紧张,不由自主捏紧纸张两侧。墨尹白面带微笑看着他。
他眨了眨眼,又露出个笑来:“这……”
旁边的秦尚书与安太尉同时注视过去,一脸期待模样看着他。
韩天韶眼角余光瞥见他们的样子,顿感压力,他又看向另一边面不改色坐着未动的宇文熠,心下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而后他再看回墨尹白,有点结巴道:“回、回陛下,我觉得这个、这个方案没什么问题,挺、挺好的。”
墨尹白道:“既然没问题,那此事就交给韩二公子来办了。你觉得,给你个侍郎之位,够吗?”
韩墨言毫不犹豫点头:“够够够!”
怕墨尹白不相信,他再次点头如捣蒜般:“很够很够!”
墨尹白眼中浮现出丝丝笑意,嘴角上扬了些。
她又道:“既然韩二公子没别的意见,那这事就定下来,秦尚书和安太尉可还有别的问题?”
秦尚书和安太尉同时愣了下,又很快会意。
他们回答“没有”后,立即拱手行礼,转身退出御书房。
墨尹白悠悠看向宇文熠,笑道:“王叔可否回避片刻,朕有些别的事要交代给韩二公子。”
闻言,宇文熠起身,向她所在拱手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御书房大门关上的瞬间,韩天韶心惊如雷,平日里纨绔无理取闹惯了,今日这种场合,他竟忍不住后背冷汗直流,双腿也有些发软。
墨尹白起身从书桌内侧走出时,韩天韶冷不丁一个寒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韩二公子不必紧张,朕只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墨尹白笑道。
韩天韶抿了下唇:“陛下需要我做什么?”
墨尹白朝他勾了勾手。
韩天韶愣住,眼神震惊时,却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往前凑过去。
墨尹白与他低语了几句。
韩天韶一听,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他有点生无可恋:“陛下,您……是认真的吗?”
墨尹白点头:“自然是认真的。你有别的意见?”
“……没有。”他哪里敢有意见啊?
他又不傻……对面站着的可是皇帝陛下!
有意见也不能说啊……
韩天韶正准备行礼离开,墨尹白突然又喊住了他:“韩二公子。”
韩天韶一惊,猛地抬起头,刚抬起至身前的双手又被迫放下。
墨尹白面带微笑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应该知道,为朕做事,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要守得住口。”
她伸出手搭上韩天韶肩膀,笑吟吟再次开口:“你想知道,要是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或者随意与他人言说朕说过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
韩天韶猛然睁大双眼,赫然大惊失色,额头上已有汗珠滑落,他正准备开口时,墨尹白忽笑了一声。
韩天韶瞬间愣住,眼睛震惊而又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墨尹白笑:“跟你开玩笑呢。”
“……”
韩天韶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要爆炸了,双腿不仅是发软,都开始颤抖了。
趁着自己还没有丢脸到因为腿软而跌坐在陛下面前,他赶紧行礼退下,淡然走出御书房门后,顷刻间像是逃命一般跑到了院中所站的宇文熠身边,伸出手抓住他手臂,借着力支撑着自己站住。
宇文熠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疑惑:“你怎么了?”
韩天韶抬起头看向宇文熠,嘴巴扁了扁,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委屈表情:“宇文大哥……我想哭……”
“我想回家……”
宇文熠:“……”
嗯?
宇文熠将韩天韶送回到靖远侯府后不到一刻钟,宫里的圣旨送到靖远侯府府邸。封韩天韶为侍郎,管理与整顿上京城中风气,即日当值。赐侍郎官服与侍郎手印,另赐御剑一把,可斩狂妄之辈。
与此同时,圣旨发榜昭告城中,即日起,城中风气整顿,违背律法者,不论官职大小,皆依律处置。
韩天韶看着手中圣旨,手止不住几分颤意,一脸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
靖远侯和侯夫人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陛下怎会封他们家这娇生惯养的纨绔小儿子为侍郎。
韩天韶突转过身,一手搭在靖远侯肩上,另只手抱住侯夫人手臂,放声哀嚎了起来:“爹啊,娘啊,我好惨呐!我好像要英年早逝了!”
靖远侯、侯夫人:“啊??”
是夜。
韩天韶身穿官服、领着人站在凤舞阁旁的幽暗小巷中。
他闭眸深吸口气,握住手中墨尹白所赐御剑,似是鼓气勇气,在睁眼的下一刹那往前几步,行至一架马车前。
他伸手敲了敲马车车窗栏,压低嗓音询问道:“陛下,真要如此吗?”
车窗帘被人从里轻轻拨开,首先出现的是一把翠玉骨扇,而后握着扇子的人露出半张脸来。
墨尹白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朕已替你打听好了,今日朝中有好几位大臣都会在这凤舞阁中,你只需要按规矩处理即可。难不成,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韩天韶一惊,立马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不,臣的意思是,此事牵扯众多,是不是……”
“有朕为你撑腰,你需要在意这些吗?放手去做就是。”
“……”
韩天韶抿了下唇:“是。”
车窗帘被放下,马车被驱使着往前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夜中。
韩天韶想松口气,可心中的紧张依旧,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他仰头看着夜空,心中突生感慨。想他韩天韶纨绔十七载,家中宠爱在身,天不怕地不怕,从未像现在这般惜命……
平日里嚣张得意,和在朝中给皇帝办事去审抓其他大臣还是很不一样的。爹娘说的对,这一入朝堂深似海,自己身上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能保多久,都得看自己的本事……
再说了,陛下之命,如何违抗?
“唉!”
韩天韶叹了口气,默默握紧双拳。他闭眼再次深呼吸后,睁眼时眼神瞬变。
好!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还有为了靖远侯府不被自己连累,好好办皇帝陛下交办的差事,只要得到陛下的信任,他和靖远侯府就不会有事!
韩天韶转身走向自己带来的人,厉声交代道:“等会儿进了凤舞阁,该抓起来的,一个也不许放过!!”
“酆朝律法,官员不许狎--妓,不论官职大小,一旦看见他们有此种行为,全部拿下!!”
“是!!”
墨尹白的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在她的吩咐下拐了个弯,从另一条路朝凤舞阁过去。
常宇问:“陛下是准备亲自去看看韩侍郎办事?”
墨尹白打开手中翠玉扇,轻摇了摇:“这是韩天韶第一次做这种事,朕有些不放心,以防万一,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若有意外,也能想办法帮衬一二。”
常宇点头:“是。”
凤舞阁。
阁中丝乐之音连绵,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味与酒味混合的气息。正中央舞台上,是翩然起舞的舞姬,周边围绕舞台而坐的,是一起喝酒、有说有笑,在此处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
韩天韶带着一大批人进入,舞乐被迫中断,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韩天韶手持令牌高举起,严声厉喝道:“奉陛下之命,查理凤舞阁,所有人立即起身,男子在左,女子站右,逃跑者,就地斩杀!”
他身后一众侍卫拔刀上前,刀锋凌厉,泛着寒光。凤舞阁大堂内所有人立即听话的站起身来,按照韩天韶所说分开站好。
韩天韶向身后之人示意:“你们几个,上二楼和三楼,每个房间都要仔细检查,不可放过!”
在二楼和三楼厢房中之人听到外边的动静,走出来查看情况,结果就被抓着站在走廊上,亦是男女分开所站。
“韩天韶!!”三楼有人怒言出声:“你敢抓本官!你知道本官是谁吗!!”
韩天韶抬头。
是林副御史。韩天韶不由眯了下眼,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是丞相那边的人。
林副御史走下楼梯,带着一身酒气冲上前来,指着韩天韶的鼻子说道:“韩天韶,你敢抓我?!”
韩天韶道:“拿下!”
“你敢!!”
“我有何不敢?”韩天韶提着音厉声着:“我奉陛下之命,又有陛下御赐之剑,抓你怎么了?”
“把他给我绑起来!!”
韩天韶身边的侍卫立即上前,将林副御史五花大绑,口里塞了布条,直接将其丢在众人面前。
其他人一看,这向来嚣张跋扈的林副御史都被绑了,他们若是挣扎,下场定然会更加不好看。自也不敢再有违逆之举,一个个的乖巧站着,等待盘问。
凤舞阁外。
墨尹白的马车停在偏暗处,常宇打听消息回来,于马车车窗旁道:“陛下,韩侍郎已经将让都拿下了。”
看来事情挺顺利的。墨尹白摸了摸手中翠玉扇的扇骨:“嗯,知道了。”
常宇正欲转身,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下意识拔剑,厉声:“谁!”
宇文熠自黑暗处走来。
常宇一愣,立刻收回佩剑,拱手道:“见过摄政王。”
墨尹白往他那边看去,挑眉道:“王叔,巧遇。”
宇文熠弯腰拱手行礼:“陛下。”
墨尹白道:“王叔是因韩侍郎而来?”
宇文熠坦言承认:“是。天韶初次为陛下办事,又事关紧要,臣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墨尹白轻笑一声,手中扇摇了摇:“韩侍郎那边已然无事,不知王叔是否有时间与朕喝一杯?”
宇文熠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墨尹白笑望着他。
宇文熠道:“陛下所邀,臣自当相陪。陛下请。”
墨尹白笑:“王叔请。”
韩天韶:嗯?我辛辛苦苦在上班办事,你们居然在喝酒?!
喝酒就算了,居然还不叫我!我也想喝!!T^T
墨尹白:王叔,碰一个。(^_^)/
宇文熠:碰一个(●.●)/
韩天韶:呜呜呜呜呜呜呜呜(╥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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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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