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北楼暗室。
曲良翰几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曲大人想想办法把那两个煞神弄走吧!”
“我天天跟他俩共处一室真是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
“该不是秦思道和圣上察觉了什么,派他来调查咱们?”
曲良翰毫不犹豫否定这一说法:“绝无可能,他一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能成什么事,派谁来查也不会派他。”
“定是那煞神成天在外惹是生非,秦思道想求个官职圈拘他,圣上不好驳业师面子才将他塞到鸿胪寺。”
曲良翰眉头紧锁,思忖良久,“青拉国远在万里之外,那近卫怎会通晓青拉文,许是闭眼胡诌的。”
少卿甲:“还是做最坏的打算,把那近卫……”他手掌比刀,横在喉间做割喉状。
少卿乙:“我看那近卫与秦方好形影不离,不同寻常主仆,若是结果了那近卫,秦方好定不肯善罢甘休,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
少卿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两人都……”
曲良翰抬手阻止众人说下去,“万万不可,那可是秦思道的心头肉,圣上且要让他三分,若是在鸿胪寺出个好歹,不等事情败露便要大祸临头……”
“容我找那近卫试探一二,再从长计议。”
……
金风送暑,寒蝉鸣秋。
天渐渐凉爽,甘棠身上盖条薄毯,撑头侧躺在贵妃椅上看书。
这样养尊处优的近卫,曲良翰还是头一回见。
其他人都出去忙了,书房里就他们两人。
小火炉上烧着一壶开水,曲良翰起身沏两盅茶,端起一盅走过去递给甘棠,“甘棠姑娘看什么书呢?”
甘棠眼皮都懒得动,全神贯注看手里的书,把曲良翰当空气。
主仆一个德性,粗鄙无礼。
热脸贴了冷屁股,曲良翰脸上依旧是彬彬有礼的笑容,搬了张茶几放在贵妃椅旁,把热茶放在上面。
瞄一眼她手里的书,一本剑谱。
鞭不离手,却看剑谱。
“剑谱啊,怎么不见甘棠姑娘用过剑?”曲良翰笑道。
“太平盛世,不宜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甘棠漫不经心回答。
呵呵……
曲良翰心中冷笑,“听秦大人说,你武艺高强,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
甘棠抬眼打量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跟谢真一样,一眼看过去就是学富五车的文人。
和谢真身上温文尔雅的书卷气不同,这个曲良翰身上有种世情练达的圆滑,简而言之,斯文败类。
“那得看对手是谁。”甘棠挑眉,嘴角扯出轻蔑弧度,“你这样的,两百个也能招架。”
曲良翰肃然抱拳,“已经领教过。”他继续恭维,“上次听你说,还会青拉文?”
上次甘棠说的是略懂,其实真就是略懂,她在青拉国的山村里待过几年,说话能听懂,但不会认字,那张折子上就认识一个“八”字。
略懂就是懂,懂就是精通,只要你敢问,她无所不能。
“天上地下,无所不至;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甘棠得意道。
曲良翰静静看着甘棠,忽然说了一句不知哪里的语言。
甘棠听得一愣,旋即了然笑道,“过奖。”
方才曲良翰用青拉语说:姑娘果然多才多艺,在下佩服。
曲良翰眼底寒光闪过,牵强微笑,“姑娘屈就一个近卫,可惜了。”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书房。
甘棠腾地从贵妃椅上坐起,满眼凶光盯着曲良翰的背影。
恰巧秦方好抱着一沓折子进来,见甘棠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扭头看了眼刚出去的曲良翰,对甘棠道:“你干嘛,要吃人啊!”
甘棠置若罔闻,眼睛直勾勾盯着曲良翰消失的方向。
秦方好把折子放到书案上,走到甘棠跟前,躬身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走火入魔了?”
他佯装惊慌,“难道他……他调戏你了!?”
当然,他知道这不可能,否则曲良翰应该躺着出去。
“我想杀了他。”甘棠阴恻恻来这么一句。
秦方好:“……”
甘棠抬头望着秦方好,“他想杀我。”
秦方好:“……?”
甘棠:“他看我的眼神,有杀意。”
秦方好嗤笑一声,长腿屈成马步状,压低头与甘棠平视,“那你看看我的眼神里有什么?”
甘棠认真看着秦方好漂亮的桃花眼,“还是个雏儿。”
“……”秦方好眼皮一耷拉,“你怎么…”比独孤明还色。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站直身子,瞥见边上茶几上的热茶,端起来正要喝,被甘棠一掌扇翻,摔一地的茶水碎瓷。
眼见秦方好要恼了,甘棠正色道:“我们习武之人,过招之前会先眼神交锋,以判断对方是出招试探还是下死手。”
“我不会看错的,他想杀我。”
秦方好抬手指了指甘棠,转身去把书房门栓上,回来的时候顺手拖了把挂灯椅,在甘棠面前坐下,“好,你跟我说说,他为什么要杀你。”
“说不出个所以然,半个月别想吃红烧肉!”
“我怎么知道!”甘棠没好气道。
“好,半个月红烧肉没了。”秦方好气半死,觉得甘棠真的欠收拾了,“态度恶劣,再扣半个月工钱。”
甘棠不甚在意,秦方好个小透明的私房钱藏哪她一清二楚,敢扣她血汗钱她就自己拿回来。
她偏头思索片刻,“他用青拉语夸我多才多艺,我回了句‘过奖’,然后他眼神就冒杀气……”
“难道是因为我能听懂青拉语?”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秦方好无奈道:“我觉得是你把他求贤若渴急切的眼神看成了杀气。”
“把地打扫下。”他起身拖着椅子回书案前,边整理折子边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乱来,若是闹出人命,要殃及整个相国府的。”
“如果他真要杀我呢?”甘棠问。
“那你就杀了他。”秦方好不假思索道,“天塌了我顶着。”
甘棠心里舒服了,露出满意笑容,“这可是你说的!”
秦方好似是想起什么,扭头问甘棠:“你真会青拉语?”
甘棠高高扬起下巴,毋庸置疑。
秦方好想起上次甘棠说他把“八”记录成“四”,“你过来把这份折子上的字译给我听听。”
“不会。”甘棠说的理直气壮。
秦方好看她这模样真是欠打,凶巴巴冲她喊:“别躺着了!快起来把地板打扫干净!”
甘棠撅着嘴,不情不愿起身。
下值后又磨着秦方好给她买了一把长剑和一把短刀。
用她的话说,破铜烂铁防鼠雀之辈。
北疆清扫边患打了胜仗,敌国遣了使节来谈判,曲良翰派秦方好前去京关接应。
秦方好看了下两国交战史,盖月国,频繁骚扰大祁边境,大祁四次出兵交战,四次大获全胜。
两年间,盖月国战败赔了十二座城池给大祁。
赔完地继续挑衅,扬言要拿回失去的城池。
这不就是又菜又爱玩么,秦方好嗤笑一声,领着仪仗队洋洋洒洒出了城。
时值秋令,官道两侧青松如盖,野草衔珠挂露,漫山丹枫翠柏,五色纷披,灿比春日。
凉风里夹杂着草木初衰和稻果成熟的独特香气。
甘棠慢悠悠晃着缰绳,长长吸一口山间新鲜空气,笑道:“这个时节最舒服,过阵子天就冷了,那大风跟刀子似的刮脸,到时候我可不陪你出来了!”
秦方好随口应道:“爱来不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侃,队伍缓缓进入两山夹道。
忽地,两边树丛无风摆动,鸟雀惊飞,灌丛窸窸窣窣,好似许多猛兽在窜动。
甘棠敛颜正色,眼睛警惕扫视四周,手扶上腰间长剑。
秦方好丝毫嗅不到危机,这是京城的官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天子脚下打劫朝廷官员,家里的蟑螂都要一并诛了。
他看甘棠紧张兮兮的模样,调笑道:“甘棠大侠,要不要捉头野猪回去做红烧烧烧烧烧……有刺客!”
只见两边树林里窜出百余名手持弓箭的蒙面黑衣人,箭头齐齐对准夹道的仪仗队。
顿时,惊呼声、烈马嘶鸣声交杂,仪仗队的人没配刀,将旗杆当做兵器乱挥舞,刺客尚未动手,夹道里已经兵荒马乱人仰马翻乱成一锅粥。
这段路是两座犬牙相接的山脉取低处开凿的,两面是丈高的山壁,只有前后路口可逃,但这么多弓箭架着,不等出夹道就会被箭射成刺猬。
这真是瓮中捉鳖插翅难飞了!
秦方好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颤声喊:“各位好汉有话好好说!”
“箭都架弦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甘棠面色寒凛,“唰”地一声长剑出鞘,“秦方好!抱住马脖子!”
“啊?”秦方好一脸茫然,就见甘棠在他的马屁股上刺了一剑,那黑马吃痛扬蹄,一阵撕心裂肺的嘶鸣后便疯了一般往前疾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方好猝不及防,身形踉跄间猛地俯身于马背上,双手本能地紧紧环抱住马脖颈。
他扭头回望,见甘棠手持旌旗策马疾驰,紧随其后。
甘棠身后,箭矢如雨般飞射而出,密密麻麻,每一支箭镞都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致命的寒光,仿佛万点冷芒划破长空,照直向两人席卷而来!
“后面!!!!”秦方好在竭力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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