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诸多事情都被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下去，温榆也跟着忙了一天，回到房间时竟然还算早。
他的身后跟着个尾巴，一进房间，尾巴就自觉去忙了，先是泡了壶茶，然后就是整理被子铺床，床上两个枕头被他稍微挪了挪，并排放好，接着又去忙其他的。
温榆站在房间中，很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还是会被这人吸引全部注意。
“你……先去收拾。”温榆沉声，打断不停在房间中走来走去的人。
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封魔之地了，两处相距不是特别远，大部队乘坐飞舟统一速度的话，还是要半日光景的，遂要早起。
宋焕应了声，绕去了屏风后面。
温榆在矮榻上坐了下来，朝屏风后透出的身影投去目光。
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人影映在屏风上，能够清晰的看到屏风后人的动作，他赶紧将视线收回，听着衣料摩擦的轻响，抬手将桌上温热的茶杯拿起，待茶水进嘴时已经沁凉无比。
茶水提神醒脑的功效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待宋焕从屏风后绕出来，他立刻放下手中茶杯，起身与宋焕擦肩而过。
宋焕诧异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心说今日师尊怎么这样着急休息。
有些口渴想要喝水，可是茶壶一入手就觉得重量不对，倾倒时也不见茶水出来，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已经差不多只剩下茶叶了。
这，这么渴吗？
宋焕往屏风看了一眼，去给茶壶添水了。
等温榆从屏风后出来，宋焕已经同昨夜一般躺到了床上，被子还是裹得死紧，整个人几乎都埋了进去。
呼……
温榆来到床上躺下，寂静的黑暗中，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呼吸撩动间，空气似乎都燥热起来，熏得自己头昏昏的。
他听到旁边人翻身的动静，即便是没有朝旁边看过去也知道对方并没有睡。
呼吸的轻重节奏都不一样。
温榆默了下，“徒儿？”
里侧的人顿住，“嗯。”
“早些歇息。”
隔了两秒，“嗯。”
温榆喉头动了动，眼睛闭得更紧了。
许是今日上床的时间较昨日早了些，躺了许久都没有睡着，他翻了个身，从仰面平躺变成了背对内侧。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师尊？”
温榆答得很快：“什么？”
“我睡不着。”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温榆心说他也没有睡意。
按照习惯，他应该回一句“睡不着就去修炼”的，但……
“多躺躺就睡着了。”
“哦。”
又是过了一会儿，“师尊睡了吗？”
温榆声音微哑，“没有。”
这孩子怎么还不睡，他不睡他都睡不着。
等了好半晌，感觉对方应该是要睡了，就听到“师尊……”
温榆呼吸一滞，深深吐出一口气，转身面向宋焕，抬手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道：“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宋焕仿佛被温榆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动了动，被子的摩擦声让他心烦，索性抬腿将声音来源一起压住，带着不明的火气，“睡觉！”
怀里的人被禁锢，从蚕蛹变成了被镇压的蚕蛹，几息后，宋焕轻声道：“晚安，师尊。”
“……嗯，晚安。”
房间中安静下来，很快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下来，被子上搭着的手稍微松了松，却没有松开，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两人明明睡得更早，今日却比昨日醒的还要晚些。
温榆一睁眼，便是宋焕的睡颜，心率陡增几秒，才慢慢缓和下来。
当然，这并不是最失态的，但他现在这种情况，不好起来啊……
温榆眼里映着的人此时也缓缓睁开了双眼，并瞬间瞪大，他的眼睛立刻带上了笑意，揶揄的看着对方从懵懂到爆红。
宋焕睁着老大的眼睛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温榆道：“醒了？该起来。”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温榆睡在外侧，且他自己一动不动。
然后温榆又道：“可是太热了？”
说着就伸手想要帮人将被子往下拽拽。
没拽动，宋焕两只手正拉着被子和他对抗。
温榆喉间溢出轻笑，“咳，不逗你，但确实该起来。”
宋焕的声音掩在被子下，有点闷，“师尊先起吧，弟子再躺会儿。”
“……”
温榆默了瞬，先脑子里过了一遍清心的法诀，这才起身。
等他穿戴好出来，就见到早已经醒了的人还在床上赖着没起。
温榆看他脸上还是红红的，额角渗出了点细汗，眉头微微皱起，“不舒服？”上前俯身靠近对方，手背挨上对方额头。
宋焕眼神飘忽，不敢与温榆对视，“不是。”
温榆道：“那便赶紧起来吧，时间快到了。”
宋焕呼吸一滞，“师尊先出去吧。”
温榆定眼看着宋焕，宋焕也捏紧被子，两人陷入僵局。
门外传来弟子们说话的声音。
“李师兄，人都起了吗，别误了时辰。”
“梅师姐，都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去渡口集合。”
房中，温榆闻言正要开口，宋焕声音稍显急切，“你先出去。”
一只脚从被子中伸出，蹬在了温榆腿上。
挨上腿的脚线条分明，纤细的脚踝上方，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透出一股不言而喻的力量感。
温榆骤然一怔，心中升起一道明悟。
“咳，为师就先出去了，你，尽快收拾。”
“温仙尊。”
“温师伯。”
……
门外尽是与温榆打招呼的声音，与房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时温榆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能视物了，虽然还不是很清晰，但肉眼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瞎了这么久，他都快忘了，除了神识之外，他还有眼睛可以用来看东西。
渡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所有人一脸肃容，前往封魔之地的人与不去的人分开成两部分，可以看出不去的那一部分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弟子们。
先前他已经问了许多遍了，都没能让宋焕改变心意，临到行前，温榆又一次发问，“你真的要随为师一起去？”
宋焕目光坚定，回答亦是坚决，“要去。”
温榆叹了口气，深感原著威力之大。
“罢了，不过一定要跟紧我，知不知道？”
宋焕点头应声。
各门派间站的整整齐齐，平时或许不甚在意，但这种时候都非常自觉，这算不算是一种攀比呢？温榆兀自想着。
方清枫面向所有人，进行着最后的动员。
温榆站在最前列，他不知道身后众人的都作何表情，他们不是自己，不知道所谓的剧情以及之后的结局，只知道这些人几乎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站在这儿的。
就算是在原著中，这一次仙魔之战也死了很多人，那些在一笔带过的，全是一条条人命啊。
一些纷杂的感想涌上心头，他再一次意识到这里是真实的。
明心作为方清枫安排回山的负责人，在阵前与众人相送。
他是被强制要求留下的。
众人乘着飞舟，乌泱泱地御空而去，明心站在渡口久久没有回神，他望向越来越小的飞舟，阳光洒在他满是担忧的脸上。
待飞舟消失于天际，一名弟子上前问道：“明师兄，我们……”
明心道：“咱们也走吧，这里不能再留了。”
半日后师尊等人便会到达封魔之地，一旦封印破损，等着他们的便是一场恶战，继续留在这里，早晚也要被卷入战局，那他们留下来还有何意义呢？
“希望掌门他们能够平安。”
“嗯。”
飞舟上，温榆问宋焕，“害怕吗？”
宋焕摇摇头，“不怕。”
温榆轻笑，抚上了对方头顶。
“说个高兴的事。”
“什么？”
温榆凑近，“我能看见你了哟。”
宋焕眼睛眨了两下才从温榆忽然放大的脸上回神，脸上迸发出惊喜，“真的？”
温榆点头。
宋焕脸上笑容逐渐放大，让温榆的心也跟着轻快不少。
他元气满满的主角啊。
越是接近封魔之地，周遭的空气越是浑浊，和越冥身上那种纯粹的魔气不一样，这更像是各种气息混在一起后又放了许久后发臭了的感觉，侵扰心神。
温榆也受到了影响，脸色慢慢冷了下来，就连话也不说了。
宋焕道：“对了师尊，这个忘了还您。”他将八目灵珠拿出来递给温榆。
温榆看过去，此时的八目灵珠仿佛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他想要将其拿到手里。
他的手已经抬起，就在差点挨上的时候，飞舟突然颠簸了一下。
“给你了。”语气冷硬的像是结了冰。
宋焕看向温榆的目光带着特殊的明悟，默默将八目灵珠收了起来，也跟着一同朝前方看去。
前方的天空变了个颜色，和他们所在产生割裂，一面是艳阳明媚，一面是昏黑污浊。
这已经不仅是空气受到污染了。
“我们到了。”温榆冷冷道。
然后他看向宋焕，目光阴寒，“你，自求多福吧。”
束起的白发很是飘逸，却散着惊人的寒气。
宋焕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温榆的脖颈上，那里的冰线又出现了。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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