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盛云渺的第一反应就是头不晕了，同时胃部也没那么难受。
他用手肘撑着地面，撑了半天没动。
“你业务不行，我半个身子动不了。”盛云渺歪过脑袋，望着虞周道。
“不可能。”
虞周检查了下他的胳膊。
“......”
“你脱臼了。”
“哦。”
盛云渺改用另一只手撑着坐起。
他歪头去看脱臼的胳膊，微长的碎发滑落眼前，发丝刺红了眼眶，有些微微湿润。
应该是之前撞的，不怎么痛就没发现。
盛云渺在脑海里搜索了下脱臼要怎么治，随后扶着自己的手肘，正打算用力却被虞周打断：“你会正骨？该不会是拿表演那一套。”
被你猜对了。
盛云渺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虞周不住摇头，把他的手拎开，随即一手握住他肩膀，一手钳住胳膊。
“咔嚓”一声脆响，盛云渺想吃脆骨了。
没什么感觉的他活动了下手腕，很好，还是九九新。
虞周眼神复杂地打量他。
“这么费解，我脸上有数学题？”盛云渺扶着墙站起身，除了没什么力气之外，一切恢复正常。
“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盛老师一句，既然是协议结婚，盛老师也该履行应有的义务。”
就盛云渺这幅态度，很难让别人信服他们是真夫夫，更别提让那些贴上来的桃花能自惭形秽主动远离。
虞周道：“大家都是同行，要是装得不像被人认出，盛老师颜面扫地。”
飙戏？
两年没戏演的盛云渺一听这话，扯着嘴角呵呵一笑：“你可以质疑我的态度，但不能质疑我的演技。”
虞周点点头，勉强相信他：“别学我笑，怪丑的。”
“呵呵。”
盛云渺晕倒的地方离巷口不远，很快他找到了停在角落的自行车，在踏上脚踏板时，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虞周道：“今天，郑导叫你来的？”
虞周没有否认，盛云渺沉默了片刻，道：“让你演就好好演，至少在退圈之前，认真一点。”
这次角色自己大概率是争取不到了，不过好在他还能活，只要活着，就一定会等到机会。
虞周看着他，勾唇道：“这么快就想管我，我可不是怕老婆的人。”
“......”
盛云渺决定不和气人雕塑争辩，左右他话也说了，骑着自行车扭头就走。
阳光不再滚烫，迎面的风也舒爽。
虞周目送他消失在路的尽头，随后转身回了巷子，依照约定来到郑导的小院。
赵民泡的茶水凉了，正重新泡时，虞周走了进来。
“哎呦虞大师！您一路上累不累，快进来歇息歇息！”
赵民热情地帮他拿脱下的风衣，虽然今天气温不低，还是主动恭维道：“咱们这巷子背阴，凉飕飕的，还是虞大师算得准，我起初来时都冷得直哆嗦。”
虞周换了鞋，径直走向后院：“郑导怎么说？”
“一个都没相中，一直等着您呢！”赵民捧着他的风衣，恭恭敬敬跟在他身后。
虞周径直推门而入，穿过风雨连廊，一直到冥想室门口。
郑风正在走廊里呼吸新鲜空气，冥想师跟在一旁为他敲钵。
虞周到后，郑风让冥想师停了钵，起身同虞周握手：“虞大师可算来了。”
“路上堵车，耽搁了会儿功夫。”虞周同郑风也算相识，之前有过几次合作。
郑风了解他的戏，所以才会让拉维李直接递出邀请。
“无碍无碍，来，坐。”
郑风领着他到茶桌前，两人面对面坐下后，冥想师离开，给二人留出空间。
虞周扫了眼桌上放着的演员简历，开口道：“郑导见了不少人。”
“是啊。”郑风给他添茶，边说边摇头：“咱们是旧相识，我也不说那些场面话，来试镜的要么是歪瓜裂枣，要么是绣花枕头。我让小赵挑了这么久的人，就选出这么些个，还说什么顶流一线，粉丝流量大大的，我看内娱是完了。”
“我思来想去，不论样貌、气质、演技，最合适的也就是你了。”
郑风浅抿一口茶，放下茶杯，看向虞周：“你看过资料了吧，这次的角色和你基本吻合，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我也可以联系编剧往你身上贴合，你只管提，有什么需求咱们一块儿商量。”
虞周没急着回复，而是拿起那一沓资料，边翻边道：“盛云渺也不行么？”
郑风没有印象道：“盛云渺？他长什么样？”
他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让虞周把资料递给他，谁知虞周把资料直接放去了一边：“里边没有他。”
虞周从手机里翻出《凡尘》的选段给郑风，郑风眯眼凑近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道：“我看过这部，我知道他，原来他叫盛云渺。”
《凡尘》火的时候，郑风恰好在国外交流，两年后回国，出于职业习惯的他把市面上所有影片找来看了一遍，因此只记得剧，不记得本人。
郑风划着屏幕，把有盛云渺的镜头看了又看，神情有些变化：“他怎么不来试镜？”
“来了，被赶走了。”虞周道。
郑风一听，凭着几十年的混圈经验已经猜到了大概，他于是敲了敲手边的铜铃，冥想师很快回到二人面前。
“阿惠，这个小伙子今天来过？”郑风指着屏幕问道。
冥想师确认了一眼，点头：“是，他来过，和赵导聊过之后又走了。”
“我知道了，这茶有些浓，辛苦你去取些糕点来。”
冥想师再次离开，郑风把手机还给了虞周。
“虞大师是想举荐他？”郑风喝了口茶道：“他的确比我见过的年轻演员们都优秀不少。”
“只是就这部剧的呈现来看，他的气质，和你，有本质上的区别。”
“虞大师清楚，对于一个好的剧本而言，任何一点偏差都会导致结果的不同，严重的需要推翻重演，且最后出来的结果不一定会满意，甚至可能和初心背道而驰。”
说来说去，其实郑风的心里早就有人选，这次的角色可以说在初创时就是以虞周为原型。
除非虞周明确表示自己不参演，郑风才会从别的演员里挑人。
“虞大师真的不打算争取这个角色，想把它拱手让给盛云渺？”郑风的声音浑厚，说话时一字一句有如诵念经文，直达人心。
虞周对上郑风的目光，坚定道：“当然不。”
“相反，正因为他，我才会答应郑导的邀请。”
郑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虞周道：“郑导是有操守的名导，一定不会接受用旁门左道塞进来的演员，这一点我与郑导不谋而合，要争取一个角色，必须得用实力证明。”
郑风恍然大悟：“你想和他一起试镜。”
虞周微微一笑。
郑风哈哈笑了两声：“合着你们是对手啊。行！我巴不得看你们试镜，毕竟演技光嘴上说是最不可靠的，别的剧也只能当个参考。这样吧，你和他明天就来！“
“明天不成，有事。”虞周道。
“那你说，什么时间？”郑风最欣赏的就是对自己有要求的人。
虞周道：“十天之后吧。”
郑风道：“这么久，虞大师最近有很多工作？”
虞周道：“没有工作，有些私事需要准备。”
郑风好奇了，一边喝着茶，还不忘八卦一嘴：“虞大师一向不是演戏就是捉鬼，竟然有私事，还需要准备？”
“嗯。”虞周喝了口茶，淡淡地语出惊人：“准备房子，接老婆。”
郑风一口茶差点噎住。
从后院回到之前的茶厅，赵民捧着风衣一直等着，虞周出来后，赵民立即凑了上去。
虞周自动屏蔽了他的声音，换了鞋后没有接过递来的风衣。
“扔了。”
“这么好的风衣，就这么扔了？”
赵民觉得有些可惜，但也不敢忤逆他，说要扔那必须得扔，顺便把门口这些鞋一并处理了。
赵民刚把手伸向一双白鞋，虞周抢先一步用修长的手指勾住鞋口，拎着走了。
赵民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盛云渺的鞋吧......
·
夏芒在酒店焦急地等了许久，捧着手机纠结要不要发消息问问，又怕打扰到试镜，在房间里转了有八百圈。
“哎呦，头晕。”
夏芒放下手机，撑在窗前缓了缓，忽然看见个蓝白色身影骑着自行车出现在楼下，他一眼就认出是他家宝！
夏芒冲出房间飞奔下楼，接到盛云渺的第一下，就把人上下打量个遍：“喵喵你的鞋呢？怎么穿着拖鞋骑车，很危险的！”
盛云渺低头看了眼道：“回来得急，忘换了。”
夏芒拉着他边上楼边问：“怎么样喵喵！试镜怎么样？”
盛云渺口渴得厉害，说着想喝水，夏芒直接飞奔上楼从包里找出自带的矿泉水。
等盛云渺到了房间，咕咕喝了好几大口，吐出一口长气，舒服道：“没见到郑导。”
他把被赵民为难的经过和夏芒说了一遍，包括之后晕倒，以及遇到虞周，以及......
“协议结婚？！！”夏芒被海量的信息冲击到，加载卡住了，他需要换上6g大脑。
夏芒从盛云渺十岁起就开始照顾他了，也清楚盛云渺的体质，他本人八字硬，照顾他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大事。
他一听说虞周是天师，稍稍冷静一些：“他能治你的病，倒不是什么坏事——没想到他居然是天师？”
但凡你多看他一眼。
盛云渺莫名想起这句话，甩了甩脑袋，道：“总之就是这样，我还能继续活，这次试镜不成，总还有别的机会，不着急。”
“呜呜呜我家喵喵这么容易鼠，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夏芒抱着他的脑袋一阵揉搓，摸到鼓起的包时，更是心疼地吹吹：“没事喵喵，别理那个什么狗屁副导，咱们不稀罕演他们的戏！不选咱们是他们的损失！”
盛云渺点点头，垂眸道：“就是浪费了二十万。”
他们本身都快揭不开锅了，那二十万还是盛云渺典当了父母给他的辟邪玉佩。
这块玉佩本身价值不止区区二十万，是他远在国外的父母，在离开他之前花了大半积蓄特意为他寻来的。
盛云渺的极阴体质在很小的时候还不受控制，对直系亲人影响很大，盛母盛父被迫听从天师建议，在他十岁那年出了国，把他交给夏芒照顾，定期打钱。
倘若未来有一天他的体质问题能解决，他们一家人就能像普通家庭那样团聚。
辟邪玉佩是盛母盛父的寄托，本质是他们对盛云渺的爱，盛云渺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忧，他已经长大了，总得有能力守护好自己。
所以这回他选择暂时把玉佩抵押在熟人那里解决燃眉之急，等往后有能力再去赎回。
夏芒正和盛云渺正商量着往后的事宜，此时电话响了，夏芒一看是盛母打来的，问儿子怎么样，情况好不好，需不需要钱。
盛云渺接过电话依次回复：“妈咪我很好情况很稳定，我已经挣钱了，够用。”
“乖崽工作不要太辛苦，生活嘛开心最重要，不要太执着。妈咪和爹地在索力尼，这里的大海特别好看，是粉色的，妈咪拍给你看，等你好了咱们一家人一起环游世界。”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温柔的嗓音，盛云渺静静把每个字都听仔细，通话结束后对面发来一组粉海图片，金灿灿的日光打在柔纱般的粉海上，梦幻又瑰丽。
索力尼在北半球西面，离这里很远。
看着这组照片，记忆里走不出的小巷、赵民脸上的轻蔑、镜头汇聚的现场......也随着盛云渺的思绪飘向索力尼。
一样的触不可及，远到看不到边界。
夏芒收走了手机，避免他抽不出情绪，与此同时，盛云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肯定又是骚扰电话。”夏芒随口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通电话铃声比正常情况下的更为急躁，旋律带着毛刺。
盛云渺摸出手机，找到了原因。
“应该是我摔倒的时候把它也摔了。”
手机屏幕有裂痕，解锁都很困难，延迟很严重。
盛云渺用一根手指用力按着屏幕一下一下划着，眼看计时到了四十多秒，他才把解锁图标划到一半。
等到了五十三秒时，好不容易接通，盛云渺凑到声筒附近，里边传出个年纪挺大的男人声音：“喂，是盛云渺吗？”
这年头诈骗电话对号主本人的信息都一清二楚。
盛云渺刚想回“是你爹”，对面先一步开口：“我是郑风。”
手机在手里跳了个Popping。
盛云渺攥紧了手机，不可置信道：“郑导？”
对面也不啰嗦，单刀直入：“本月16日上午九点，晨星娱乐总部三楼305《六壬》试镜，有时间来参加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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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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