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星不曾与同龄异性走得很近，总觉得年轻的Alpha莫名自信且热爱雄竞。
此时此刻叶权的反应，简直完美契合了他心中的刻板印象——
明明昨日还被婚约气到大吵大闹，今天却堂而皇之地自称“未婚夫”，心理素质着实强大。
怕节外生枝，更怕牵涉无辜，楚南星赶紧打圆场：“我等下还要回警局配合调查王叔的事。不过你放心，很快就会解决的。”
那Alpha本正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一身贵气的叶权，闻言回过神来，急切道：“他们都说你涉案了，不会是真的吧？”
“没有啦，只不过调查需要保密，”楚南星一脸为难，“我不方便多说。”
叶权的耐心早已耗尽，挥手打断：“够了。”
话音未落，他便用力拉住楚南星，径直往店内走去。
再度被强行阻拦的邻居在后面焦急喊道：“阿南，你真和这来路不明的家伙订婚了？”
楚南星回头，眨了眨眼。
对方显然把叶权视为强抢美人的恶霸，挣扎得更为激烈：“你别怕，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可以保护你！”
“他就可以保护我的，”楚南星乖乖靠近满脸不悦的叶权，礼貌回应，“多谢啦。”
Alpha仍不死心：“你还会回来吗？”
这回楚南星连微笑都来不及留下，直接被叶权强行拽走。
“有什么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没完没了的嘱咐隔绝在了木门之外。
叶权不客气地把楚南星丢进屋里：“备胎再痴心，也解决不了你的麻烦。”
“才不是备胎，他是隔壁修车店的儿子，”楚南星温和地解释，“有资格上学而且成绩很好，总把教材借给我看，所以关系还不错。”
叶权不屑地冷哼：“Alpha和Omega之间只有一种关系。”
……什么大Alpha主义啊。
楚南星失语，片刻又微笑：“可你我不也成了合作伙伴吗？”
听到这话，叶权立刻撇清：“我和你没关系。”
楚南星抬眸凑近，笑意更明显：“怎么，又不是未婚夫了？”
叶权眼神冷淡：“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告诉他真相。”
一身麻烦的穷人不能，也不该和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斗嘴。
楚南星半真半假地吹捧：“那倒不必，被街坊们误以为我找到了你这么完美的伴侣，还是挺值得炫耀的。”
话毕他便轻盈转身，走进了店后的卧室。
被敷衍的叶权嘴角微抽，几秒后才戴上手套，仔细检查起堆积如山的旧物。
*
失忆后再亲手整理从前的房间，真迷茫。
楚南星装好换洗衣服，隐约想起珍贵的东西都藏在床下储物箱中，便跪坐在地板上，费力地将箱子拽出。
结果，里面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摞二手书。
原来……我曾经想当医生来着。
那些挑灯夜读的苦日子终于重归脑海。他捧起泛黄的教材，不禁微微叹息。
尽管这种愿望显得不切实际，王川却总是乐呵呵地鼓励，甚至还许诺，等到他完成一件“大事”，就能帮楚南星搞定户口和考学资格……
结果，那件“大事”连影子都没见着，就把命都折腾没了。
难免心酸的楚南星把书本整齐放好，意外地在箱底摸到一个布袋子，相当结实材质，已经陈旧到起了球，装着一件小小的白色长袍和一双破洞布鞋。
更多往事随之复苏。
楚南星怔愣抚摸：这是当年自己闯入十三区时仅有的随身物品。王川说可以留个纪念，便一直没舍得扔掉。
看长袍的款式，像病人会穿的，可关于来生存区之前的经历，却半点都想不起来。
他郁闷地长叹了口气，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布袋子上印的文字——荔水商场。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迅速蔓延，不寒而栗。
所以，电话里那个男人约的见面地点，根本就不在生存区内部？
高墙外是危险而广袤的废土，大部分区域都辐射超标，自己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又有什么动机非要偷渡出去……
“还真是一穷二白。”
毫不留情的嘲讽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楚南星不动声色地把袋子塞回储物箱，好脾气地回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没钱。”
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靴踩过吱呀作响的木地板。叶权没在意Omega面前的生活用品，反而谨慎地东敲西摸，最后踩着凳子卸下电灯，从墙洞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楚南星疑惑起身的刹那，头晕毫无预兆地袭来。
*
暴雨滂沱的夏夜。
打扫完店铺的少年悠闲地走进卧室，却见王川站在凳子上，鼓捣着摇摇晃晃的灯泡。
“之前的太暗，给你换个新的，护眼。”
大叔笑着从凳子上跳下来，伸手揉乱了小Omega的长发。
……
*
努力稳住身子，楚南星回神质问：“你偷了什么？”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叶权这般说着，便利落地从高处迈到他面前。
仍有些晕眩的楚南星没反应过来，想也不想便后退着躲远了些。
叶权意外地抬眸，像是忽然找回什么主动权，再度大步靠近逼问：“忘记装了？”
回神的楚南星仰头瞧向他年轻气盛的俊脸，努力保持笑意：“嗯？”
“明明就很害怕，所以别总对我动手动脚，”叶权认真警告后又嘲弄，“真要结婚，哭着想逃的人怕会是你吧？”
距离近在咫尺，楚南星甚至能感受到Alpha肌肉传递的鲜明热度，他的表情无比真诚又纯洁：“不会的，那是我的荣幸。”
叶权哼道：“婚姻关系只是为了保持体面，重要的是永久标记，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虽然我没上过学，但起码上过网，”楚南星双手捧住自己的巴掌脸，眨着丹凤眼问，“真的要我回答？有点害羞了。”
叶权没有刻意对看，目光却总能掠过他眼尾鲜红的小痣。
越想忽略，就越无法无视。
楚南星见他依然绅士，顿觉有趣，故意道：“永久标记就是在生殖腔成结——”
“住嘴！”叶权立刻蹙眉，“如果王川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作践自己，说不定会后悔照顾你那么多年。”
毫无防备间被戳了一刀。
楚南星渐渐失去灵动的表情，安静地放下手站于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权转身吩咐：“要带走的东西放到床上，我叫人来打包。”
眼见他准备出门，楚南星才想起正经事：“你刚刚是不是拿了王叔的东西？”
叶权反问：“你是不是瞒了他的秘密？”
两人的争辩被手机铃声轻快打断。
叶权看清来者，犹豫过两秒，才蹙眉接通了视频请求。
……是谁让大少爷这般提防？
楚南星忍不住好奇偷看，却见屏幕上出现了一位浓眉大眼的年轻男生。
对方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发出大惊小怪地质问：“那是谁？好漂亮！少爷有情况啊！”
叶权不耐烦地走远两步：“与你无关。”
那男生仍不收敛：“怪不得一声不吭就跑到十三区去了！都不愿意带上兄弟！”
“有事说事，”叶权心不在焉地催促，“没事我挂了。”
男生急忙阻止：“别别别！你好不容易去一趟，帮我代购点东西回来。”
叶权立刻试图收起手机：“有需要不会让管家去采买？我没这个闲工夫。”
男生大吼：“不能让家里知道！你帮我买，我把生日时收到的限量版重工机车送你玩！”
“……”
叶权重新抬起屏幕：“要什么？”
男生嘿嘿笑：“迷幻菇。”
*
为维护社会稳定，联邦政府对致幻性食品的管控极为严格。
能让人陷入美妙幻觉、飘飘欲仙的迷幻菇虽没有成瘾性，但会对脑神经造成轻量负面影响，因此只被允许在十三区售卖，是时尚年轻人热衷讨论的单品。
前往商场的路上，楚南星满脸困惑：“为什么要浪费钱买那种东西？会吃坏脑袋的。”
叶权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反正他的脑袋也没有变糟的余地了。”
楚南星无声浅笑。
叶权：“？”
“没什么，”楚南星解释道，“就是觉得拥有朋友好幸福，你和他讲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特别轻松。”
叶权并不觉得如何：“等你办完入学手续，也能认识很多同龄人。”
“如果你真能帮我脱罪，我就不用离开十三区了，”楚南星看向雨雾蒙蒙的前路，“还是回古董店卖东西吧。”
叶权不禁嗤笑：“去找那个修车的小子？”
楚南星侧头打量，忽然靠得特别近，丹凤眼闪闪发亮：“管东管西的，你不会开始期盼和我一起过日子了吧？”
带着体香的温热气息拂过皮肤，叶权险些把方向盘转过头，气急败坏道：“少自作多情，离我远点！”
楚南星缓慢坐正，故意调侃：“你耳朵红了。”
……
本来没红，现在是真的红了。
努力憋笑的Omega望向湿漉漉的车窗，倒映出笑眼弯弯，像蝴蝶幻影转瞬即逝。
*
十三区有数千万百姓，虽然绝大部分仍在贫困线上挣扎，但中心商业区仍旧热闹非凡。细雨不停，无数把颜色各异的伞组成了川流不息的人潮。
两队健壮的黑衣保镖气势非凡，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避让，侧首而视。
叶权相当敏锐，看得出大家所关注的并非有钱人的嚣张派头，而是那个在风雨中长发轻扬的Omega。他墨镜后的眼神因此变得微妙。
早已习惯受人注视的楚南星倒不在意，停在商场侧门介绍：“就在三楼，那个彩色招牌的店。”
叶权简短吩咐：“带路。”
“我没有身份证，不能进商场，”楚南星无奈地解释，“而且只有成年人才可以买蘑菇。”
……
叶权瞥向身后的保镖们：“不用跟着我，这里人员复杂，务必看好他。”
保镖队长面无表情地提醒：“董事长和吕哥吩咐过，要提防您跑路。”
“我都答应我妈了，为什么还要跑？”叶权不耐烦地把手机拍到楚南星怀里，“行了吧？十分钟就回来。”
这年头，没人会随意丢下手机这么重要的生活工具。保镖们见状，只好尽职尽责地站到Omega身边。
楚南星完全没听他们纠结，早已经站在广告屏前看起了动画片，主角是萌萌的小猫和小兔，通常只有孩子和少女才喜欢。
……真幼稚。
叶权在心里嫌弃了一声，转身挤进了摩肩接踵的商场。
*
心里装着无数烦恼，楚南星只放空片刻，便低头点开了Alpha的手机屏幕。
几条未读信息，可惜有密码拦着。
他真会为了我认真查案吗？刚才究竟从古董店拿走了什么东西？
这家伙，肯定藏着重要的秘密没有说。
Omega疑虑重重地思索。
正走神时，不远处的人群忽爆发出严重的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顷刻打破了街区的平静。
只在刹那间，训练有素的保镖便将楚南星稳稳包围，形成一道坚实的防线。
目光越过他们的肩头，有个面色发青、形容枯槁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他似乎刚抓咬过谁，满嘴新鲜血迹，神情癫狂，仿佛一头失控的野兽。
是吸毒者。
楚南星在锈街见过不少这样的烂人，但因为王川盯得紧，从未有机会近距离接触。
而那男人涣散的眼神已盯上了美丽的Omega，步伐颠三倒四，飞速朝这边靠近。
“我们走吧，”楚南星难免慌乱，“去别处等叶权。”
没想保镖冷冷地掏出了武器，厉声威胁：“站住！”
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当然毫无反应。
下一秒，震耳的枪声呼啸而去，直接贯穿了对方的小腿。
随着血花四溅，行人恐慌的叫喊更加刺耳，场面直接乱作一团。
保镖头子淡定地摸住蓝牙耳机，拨通电话向吕岩报告起突发情况。
近距离目睹枪击的楚南星惊魂未定，心跳如鼓。
然而，负伤倒地的吸毒者不仅没老实下来，反倒像中了邪似的，执着地朝这边爬动，身后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不对劲，很不对劲。
感受到异样的同时，楚南星的鼻息间已满是混合信息素的气味。
太强烈的冲击惹他情不自禁地干呕出声，用力捂住嘴巴，震惊地盯着开始混乱的商业区——
好像所有Alpha和Omega都失去了自控能力，有人发狂，有人瘫倒，吓得Beta和幼童们惊叫奔逃。
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广场以塌缩般的速度沦为人间地狱，拥堵和踩踏的后果不堪设想。
直至此刻，楚南星才迟迟察觉：叶家壮硕的保镖们竟然都是Beta。
可惜，无论多么体质稳定、身手不凡，也很难在这般恐怖的环境中轻易脱身了。
感觉到保镖的防护圈越来越小，楚南星紧张不已，正环顾时，一副蓝牙耳机被递到了面前。
他忙戴上：“喂？”
“楚先生，你们应该是遇到吸食腺体毒品的瘾君子了，”吕岩的声音清晰传来，“那毒素能够通过信息素传播，引发A或O的同期紊乱，警方已经赶往现场，最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
以前的确听说过这类东西，但传播方式实在是匪夷所思，简直堪比大规模生物武器了。
而且满打满算，事件才发生几分钟而已。
这位大叔怎么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叶家，真的只是做生意的吗？
“我怎么没事？”楚南星压住满心疑惑，忽想起些什么，“紊乱……那叶权呢？”
“应该是你的信息素等级非常高，不容易被影响，”吕岩严肃而急促：“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快把少爷带回来。如果他感染毒素，会有生命危险。”
……
楚南星立即抬头望向迷幻菇商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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