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晴这回去妙峰观,依旧是下午才到。不过今日的妙峰观并不像上次大醮那般热闹,一路上山来,除了沈景晴一行人,便再不见其他人了。毕竟今日是大年初一,京城里的百姓多半是在走亲访友,不会出城来这道观了。约莫要到了初五之后,来道观祈福打醮的人才会多起来。
人虽少,但妙峰观的样子却并没有什么大变化。青松依旧挺立在道观的四周,枝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寒凉的山风一吹,便零碎地落下来些。山中幽静,几里之外都能听见雪落的声音。山路上也有雪,但被扫出一条小径来,看着应该是今晨就有人打扫了。
沈景晴照旧从山门进去,不过才走了进步,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裹冬袄的小道士从道观里头跑了出来,一路到了沈景晴面前。看到沈景晴,先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永平侯夫人远道而来,今日正旦,观中众人都以为不会有人来观中,有失远迎,还望夫人莫要怪罪。”这小道士就是原先沈景晴来时见到的那个,沈景晴许久未来,他还以为这位夫人是被师叔吓着了,以后再不会来了,没想到今日过节,却突然现身了。
“是我打搅你们了,本该是定好了初五那日在来,但我瞧今日府中无甚么事,便想着趁今日人少过来,不去凑初五的热闹了。这次来醮款和醮愿都备下了,还请道长替我收着。”
“夫人说的哪里话,真是太客气了,”小道士望着沈景晴身后带来的东西,局促地搓搓冻红的手,“夫人先进殿说话吧,不过这会儿不早了,夫人今日可要住下?我这就去帮夫人打扫间厢房出来。”
“不着急,”沈景晴温和地笑了下,“不知灵溪子道长今日可在观中?”
“夫人是来找师叔的?那您来得可巧,师叔前几日才云游归来,听说过完初四又打算出去了,要是初五再来,是肯定见不着他了。我领您去里头先坐,便叫师叔过来。”
小道士带着沈景晴去了一间客堂,烧了炭火倒了茶水后便匆匆去袇房叫灵溪子了,沈景晴等会儿,人便来了。
“谁啊,大过年的来观里头,家里头没人了吗……”来者进门前骂骂咧咧的,领他来的小道士在一旁焦急道:“跟您说了是上次贵人来了,师叔你可小声点吧,祸从口出啊……”
“什么上回的这回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扰了我的清闲,我倒要看看……”灵溪子特意算准了日子回来,一过了初四道观人便多了,倒是除夕前后这几日,众人都忙着过节,无人来这深山道观,他正好能休息几日。灵溪子说着要去推门,里头的人却已经径自把门打开了。
灵溪子见到开门的人,动作一顿,而开门的沈景晴却对方才的那些话恍若未闻,只是道:“道长,冒昧打搅,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
灵溪子脸上滑过一瞬惊讶,不过很快就变为了然,道:“你是去年四月来观里打醮的那个人,是也不是?”
“正是,难为道长记得我,今日前来,也是有事想同道长请教。”
“是,师叔,这位是永平侯夫人,上回您见过的,还想问人家要银子。夫人这回来,是特意来找您的。”
“夫人竟是特意来寻贫道的,不敢不敢,”灵溪子嘴上这么说,却是已经大摇大摆地进来坐下了,对着带他来的小道士摆手,“行了,你先走吧,夫人想是有事要同我说。”
小道士望向沈景晴,她亦是颔首道:“劳烦道长了,我却有些事要问问真人。”听沈景晴这么说,小道士才放心走了。
待小福掩上门,沈景晴才坐下,对灵溪子道:“不瞒道长说,上回来,道长说我身边之人或有灾祸,我起先是不信的,可第二日回去,这话却应验了,若不是有道长这句话,我怕是要吃个大亏。”
灵溪子得意一笑,道:“夫人这回可相信贫道所言了。贫道上回也是看夫人是我妙峰观的有缘人,又福泽深厚,才与夫人说这些。”
“是,我要多谢道长指点,不知道长可否还记得那日说的另一句话,有一亲近之人或是亲近之物不复从前,此句又要做和解呢?”沈景晴说完,见灵溪子沉思摸须不语,便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看着沉甸甸的荷包来,放到桌上,道:“我听闻真人过几日又要动身去云游,这点心意,还请真人当路上的盘缠吧。”
灵溪子看着那金丝绣线,鼓鼓囊囊的荷包,眼前一亮,轻咳几声道:“这本是天机,本不该泄露给你的,但你我有缘,贫道便像你透露一二。上回夫人来,贫道观夫人面相,变觉有异,夫人面相虽好,贫道却瞧不出夫人的命格来。”
这真叫沈景晴有些惊讶了,难不成是因着她是穿越过来的缘故,改变了原本的命格,所以叫人瞧不出来?这灵溪子果然还是有些门道的。
灵溪子继续道:“贫道云游四方,却从未见过看不出命格的人。那日看夫人鱼尾处有黄贵之气,此乃夫妇和睦之兆,但其间又隐隐有黑气晦暗,所以贫道斗胆猜测夫人与侯爷之间或许有什么东西在作怪。今日再见夫人,那股黑气又变为了朱气,可见这东西并不是什么不好的玩意儿。敢问夫人,家中可有什么活跃鲜艳之物?”
“活跃鲜艳之物……”沈景晴先是将侯府中的人想了一遍,府中有不少丫鬟都爱打扮,从身上穿的袄子,到脚下踩的云头子,都是花花厘厘的,每日也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这算的话,这活跃鲜艳之物可太多了。
“夫人,这不是小橘吗?”小福一语惊醒正在沉思的沈景晴,若说气活跃鲜艳,那府里可没人比得过这只鸟儿。光是那一身金色的羽毛和上天下地的本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道长,我府中豢养了一鹦鹉,不知算不算?”
……
翌日,沈景晴早早便动身下山往回赶了。这次不赶路,走得慢些,回侯府时差不多是傍晚了。林燕飏在府中可谓是等得望眼欲穿,自沈景晴昨日早上一走,他就坐立不安,她这么急匆匆地就去了道观里,说不定就是找道士来给她驱邪了。若是驱邪后,他还时不时变成鸟,沈景晴说不定会以为他真的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不能行夫妻之事,这样下去,沈景晴早晚有一日会同他和离的。
林燕飏越想越不安,明明是新年,却连饭都吃得少了。好容易捱到沈景晴回来,便赶紧出门去看她可带了什么人回来。好在去时是什么样,回来也是什么样,照旧是小福根在她身边,不多也不少。而沈景晴见着了林燕飏,居然破天荒地站住了脚,主动对他笑了一下,道:“侯爷,这两日府中没出什么事吧?”
这待遇林燕飏从前可没有,忙不迭地点头,将侯府里这几日来了什么人,送了什么礼都事无巨细地同沈景晴说了。可沈景晴这时却反应淡淡了,一径进了屋子,换下衣服,便将鸟儿从笼子里接了出来,用手指轻轻摸鸟儿脖子一圈的毛。
林燕飏见她又在与这可恶的鸟玩耍,心中嫉恨,真是什么好处都让着鸟给占了。沈景晴却冷不防来一句,道:“侯爷为何总是看着小橘?”
林燕飏立马收回幽幽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道:“你看错了,我与这只鸟并不相熟,更没有看着它。”
“哦,这样啊。”沈景晴的尾音拖得很长,似乎是对林燕飏的话并不很相信。这值得玩味的语气让林燕飏心头一跳,沈景晴不会发现什么了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他从前可是都费了老大劲才接受了这件诡异的事,沈景晴又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一直到了晚上,沈景晴都没再提要搬到别屋住的事,甚至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还主动让林燕飏上床来睡。这让林燕飏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但有了前日那一遭,他也不敢做什么,生怕做到一半,又出现什么事情来,那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现在也没洗清。
初三一早,林燕飏和沈景晴便去林从业和姜氏那边拜年了,龙凤胎穿得很喜庆,见沈景晴来一直围着她打转。姜氏见林燕飏在一边止不住地偷看,还打趣问夫妻二人何时生一个,这戳中了林燕飏的心事,他现在连沈景晴都不敢碰,更别说小孩了。是以从林从业处出来,林燕飏的心情又有些郁郁,这鸟的事情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不能心安。
回了侯府,林燕飏的脸就又黑了一层,府里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然只有他一人这么以为,来传消息的彩云却很兴奋,道:“屈夫子和钰公子已经到了,正在前厅那儿等夫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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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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