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球！”
大学校园的操场上，边成风动作流畅地运球，一个轻松的弹跳，手中的篮球被投入篮筐。
围观群众和队友都发出叫好声。边成风喘口气，汗水浸湿的黑发在太阳下更显得浓密发亮。他甩甩头，视线不经意间，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谢时。
边成风眼睛里的光立刻闪烁起来，全身又充满力量，唇角不禁上扬，兴奋地举起手不断挥动：“谢……”
谢时却扭脸，避开他的目光。
边成风愣了，挥动的手停下，然后慢慢落下来。
“怎么了？打赢了怎么还不开心？”
比赛结束，队友兼室友周泽洋走过来，见边成风垂着头、眼神暗淡，手臂搭上他的肩膀笑着问道。
“没什么。”边成风低声道，“有些累了而已……等下。”他一把将周泽洋推开，“你不要跟我有肢体接触。”
“我是有对象的人了。”他认真地看着周泽洋，“对象”两字加重发音道。
周泽洋：“……”
一周前，边成风与谢时开始谈恋爱。
边成风没想到，谢时会答应自己的告白。他兴高采烈了一周，却发觉不对——谢时还是对他很冷淡。
今天谢时来看他打球，他很开心。男友来看自己耶！打完后是不是会给自己递毛巾递水？会不会和他牵手，两人一起去吃好吃的……
结果谢时就像刚才那样，又回避他热情的招呼，并且在他打完前就离开不知去哪儿了。
对，是“又回避”。告白成功后，边成风每次见他，都格外兴奋，几乎是飞扑向他，张开手臂要抱他。
然后谢时总会躲开他，就算不小心被他抱住，也会用手推他并退后脱离他的怀抱，蹙眉让他“不要这样”“不要太兴奋”。
“他不是本来就很高冷吗？”回到宿舍里，周泽洋听边成风哭诉后，说道，“他能答应你的告白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吧？都说他跟个冰块一样，没想到还有人类的情感？还会谈恋爱？！”
说到这里，周泽洋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双手按到边成风肩膀上：“你，该不会被他骗了吧？”
边成风立马把他的手打掉：“不要诬陷我的爱人！”
周泽洋：“……”
爱人……
“对了。因为知道他竟然会跟你在一起，我太震惊了，忘了问你了——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周泽洋在椅子坐下，问道，“我记得……他是文学院的吧？咱们体育学院难道跟他们有过什么联谊吗？”
“我们是在读书会上认识的。”
“你竟然会去读书会？”周泽洋大吃一惊道。
“然后，我们就发现，我们喜欢看的书，喜欢看的电影一样……”边成风似乎是回忆起当初了，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我就对他……一见钟情了？不，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留意他，第二次见面才发觉喜欢上他了……”
边成风痴痴笑起来，满脸通红地看向周泽洋：“二见钟情？”
周泽洋：“……”
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一年了，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个人是个如此恶心的恋爱脑。
边成风是个很阳光很开朗的大男孩，对谁都很热情，不知哪里来的能量每天都活力十足、元气满满，大大咧咧开得起玩笑，遇到什么事都是“先睡一觉”“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这完全不内耗的精神状态让周泽洋羡慕不已。
没想到第一次见他内耗竟然是关于恋爱的事情。
“啊，我好想跟他撒娇。”边成风捂着脸，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道。
周泽洋：“……”
这还是那个比赛或考试前拍着他的肩膀哈哈笑着鼓励他“别怕别怕”，在赛场上狠猛地夺球的男人吗？
周泽洋真想把他现在的样子录下来，让刚才围观他打球的那些迷妹迷弟看一看。
周泽洋：“你俩都已经交往了，你直接跟他撒娇不就可以了。”
边成风：“我怕他觉得我恶心。”
挺有自知之明。
“对了，我想起来了。”边成风的脸从手掌中抬起来，道，“他跟我说他不喜欢太高调，所以不能让大家知道我们在交往。”他再次奔到周泽洋面前，双手抓着他的肩膀不停摇晃，“你没有说吧？没有说吧？”
“没有没……”
“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们在交往！”
“知、道、了——！”周泽洋甩开边成风，脱离他疯狂的摇晃与质问，说道，“哎，你这样说，我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回避你，可能就是觉得你太高调了。”
“嗯？”
“你俩每次见面周围都有其他人吧？你对他那么热情还搂搂抱抱，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你俩在交往吗？”
“……哦！”边成风恍然大悟道，“所以他会生气啊。”
“你现在才明白吗！”周泽洋扶额无语到极点，“你这种粗神经竟然都能有对象……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周末，边成风和谢时到远离学校的地方约会。
路上，边成风不时偷偷看一眼身旁的谢时，内心欢呼谢时答应今天出来约会了，他本来还害怕会被谢时拒绝。
这边离学校远，只有我和他，没有学校认识的人，在这里应该就不用担心会被学校的人知道了吧？
两人来到一家狗咖。推开门，一阵风吹过，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响起。
原本窝在门口不远处的雪白毛绒绒的中型犬竖起耳朵，站起来，向他们快步走来。
是只萨摩耶。
在他们走向长长的沙发椅期间，萨摩耶一直跟在他们身旁，白绒毛蹭着谢时的腿。
“小心。”边成风见他险些被萨摩耶绊倒，赶忙伸手扶住他。
“没事。”谢时站稳脚步，说道。边成风注意到他一向淡定的脸上，面肌有所松动。
在沙发椅坐下，萨摩耶尖尖的嘴伸到谢时的手掌心中，嗅来嗅去，最后似乎因为什么都没找到，而扭脸走了。
谢时仍维持手掌心摊开朝上的状态，边成风竟然看到他的唇角出现上扬的迹象。
一只柯基吐着舌头“哈哧哈哧”走过来，旁边一只全身毛发蓬松的小博美向别的客人小跑着，它们的爪子与木地板接触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博美小小的好可爱。”“柯基的腿真的好短。”
和其他客人一样，他们手里只要有吃的，狗狗们就会飞速围过来，蹦着跳着，爪子搭到他们腿上，眨着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跟他们卖萌，向他们讨食吃。
“这个是，边牧吧？”边成风看着一条牛奶色的中型犬在眼前走过，说道。
谢时“嗯”了一声。
“网上都说这是最聪明的狗。‘狗是狗，边牧是边牧’。”边成风笑道。
谢时又是“嗯”了一声，但比刚才多说了一句话：“边牧很聪明。”
见谢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群毛茸茸的狗狗，边成风问道：“你很喜欢狗吗？”
“喜欢。”
边成风觉得谢时嘴巴的动作，像是要接着说“非常喜欢”。
但谢时没有。
他还是那样惜字如金啊。
谢时的手，正在抚摸边牧的脑袋，白皙纤细的五指陷入那黑白相间的绒毛里。
忽然，边牧身子往后一退，朝远处跑了两三步。谢时的手滞在半空中，边成风第一次见他露出明显诧异的神情，而那只淘气边牧还在那边吐舌头看着他，似乎是在逗他玩。
边成风忍俊不禁，对谢时说道：“等毕业后，我们同居养条狗吧。”
谢时没说话，只是眨了下眼睛，放下手。
边成风以为他没听见：“谢时。”
谢时扭头，眼眸里仍是好像含着冰块般，带着一种冷静又凛然的气质看着他。
边成风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谢时仍没说话，慢慢扭头，目光继续抛向那群狗狗，过了大概快半分钟，才开口道：“等毕业，再说吧。”
他没有出现边成风希望的高兴反应。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那样冷淡，让人有种自己的热情被泼冷水的错觉。
谢时起身，去那边跟狗玩了。
宁愿满身沾满狗毛，都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吗……
看着谢时蹲在那边伸手抱起小博美，边成风失落地拿起旁边的小零食吃起来。
狗咖老板路过看到了，忙道：“那个是给狗吃的。”
边成风停止咀嚼：“……？？？”
他手中的小零食，看着就跟平时吃的小饼干没什么区别啊，只不过是骨头形状的。
“没关系，狗吃的还挺好吃。”边成风把小零食咽下去，尬笑道。
“是没关系。人其实吃了也没事。”狗咖老板也尬笑道。
两人一同尬尬笑着，边成风扭头再去看谢时，发现谢时抱着小博美走到了距离他更远的地方了。
仿佛是在表示“我不认识这个笨蛋”。
“你没事吧？”
晚饭后，从卫生间走出来，边成风听到谢时问了这么一句话。
他扭脸，与谢时对上视线。谢时还是那样淡淡的神情，没什么波澜，但那眼眸里冰冷的感觉好像减弱了，边成风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那里面。
“是不是因为你吃了狗吃的东西？”谢时继续问道。
边成风明白了，是自己一直都情绪低落，再加上确实胃有些不舒服，不自觉地用手捂着，被谢时察觉不对了。
“没事，老板也说了，那个其实人也能吃。”边成风对谢时露出微笑，说道。
谢时看了他一会儿，视线转回前方：“嗯。没事就好。”说完，抬步往前走。
边成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想道：他是在关心我吗？
……他是在关心我耶！！
边成风一下子恢复精神了，手离开胃的位置，快步跟到谢时身边。
约会真好。狗粮真好吃。
边成风傻呵呵地笑着，忍不住往谢时那边瞅。
说起来，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边成风想起自己跟谢时说的毕业后同居养狗的话题。
同居。其实边成风现在就想同居。
和谢时在一个屋檐下，只有两个人，就能像今天一样看到情绪表现得更丰富的谢时了。
“我们搬出来一起住吧。”边成风说。
“嗯？”
“我们，要不要出来租房，一起住？”
“你知道外面租房有多贵吗？”
“……”
空气凝固了。或许是注意到是自己语气冷硬导致的冷场，谢时沉默半晌，别开脸道：“抱歉，我暂时，没想去外面租房住。现在同居还太早了。”
“……嗯。”
他是在责怪我太急了吗？对啊才交往一周就同居，是不是显得我想图谋不轨？啊啊啊他是不是生气了？不高兴了？
“他那种性格，肯定是更想有私人空间的。”
回宿舍后，边成风又是跟周泽洋哭诉了一番，周泽洋如此推断道。
私人空间……他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今天感觉略微触及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但还是太模糊太少了。
好想看到与平时不一样的他，听他说他平时不会说的话。
“你躲到他宿舍的衣柜里，或者偷偷在他宿舍装个针孔摄像头，就能看到了。”
“那不是犯法吗！”
“只要意识到没人的话，也可以吧？比如你睡着的时候。以为你睡着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就会像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放松戒备。或者在你非正常状态下……”周泽洋顿住，眼睛盯着边成风，“你有正常过吗？”
边成风：“？”
周泽洋：“要不你装喝醉？或者装不舒服，那种烧得迷迷糊糊的，都跟你装睡一个道理。”
边成风：“不行，我装得太像他会心疼，不能让他太担心。”
周泽洋：“……”
总觉得自己好像也吃到了狗粮。
如何才能看到谢时一个人的时候的样子呢……
第二天，边成风坐在校园路旁长椅上，仍在思考这个问题。
好想再跟他约会，想多跟他相处。
如果能转到跟他一个专业，就可以一起上课；如果能搬到他的宿舍里，就可以天天见面。
想看他的另一面。
他在没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思来想去，装睡的方法好像是最可行的。
结果，边成风想着想着，真的睡着了。
怎么在长椅上睡着了？记得是觉得身体有些热，就像那种冬天泡热水澡或裹在暖和被窝里一样，很舒服很困倦……
边成风醒来后，想坐起来，但起身却感觉自己好像是站起来了。
站在长椅上？但他怎么感觉眼前的景色比他睡着前坐着时看到的，还要低？
而且，好像颜色也有些奇怪，还……有些大？
边成风低头，没看到自己的双手或双腿，只看到两只毛爪子。
他变成了一只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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