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清随手拦了一个人，问道，“请问这边是什么情况？”
被拦的人见李越清穿得干干净净，脸蛋也白白嫩嫩的，猜想到他们刚来，就好心地解释道，“看到上面那光屏了吧。每天早上五点，工厂这边就会把需要的材料物品列成表放出来，不论是谁只要把这些东西带过来，就能和工厂这边做交易，钱都是现结的。”
维克问：“那这些材料什么的，在哪里找？”
被抓的人随口道，“城外的垃圾没看到？从里面翻呗。不过这个一向看运气，有些运气好的，每天能赚不少钱。运气差的，却是翻一天都找不到一样来。而且工厂大部分需要的都是机械零件，也不是人人都认识，这钱呐，也不是那么好赚。”
对方接着道，“并且每天工厂收的都是定量的，收满需求就不要了。看到刚才那些哀嚎的人了吗，就是贪多嚼不烂，白白废了一天功夫，钱还没换到。”
李越清：“这边工厂收的材料都是运给联盟政府的吗？”
“大部分是。”被拦的人给了个含糊的答案。
李越清挑眉，瞬间明白了他的未言之意。天高水远的，联盟看不见管不着，工厂的管事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他们背地里应该有和其他公司合作，像光屏上的材料，有一部分也许就是他们的外快。
维克听得是一脸懵，“这边是工厂的产业……”他指了指后面，“那操场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那边啊。”那人语气一时有些微妙，“那边分配的都是工厂的铁饭碗，和这边朝不保夕不同，里面的工作轻松不说还干净，每月还能拿到不少钱，很多人争着抢着进去。工厂的管事大概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工作岗位啊，都是安排给那些愿意送礼送钱的。”
维克反驳：“我看昨天和我们一起来的几个人也进去了啊，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给人送礼送钱？”
“那能一样吗？”
维克撇嘴，“哪不一样。”
别人笑了起来，“他们是不是成年人，然后穿得都挺好的？”
维克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被拦下的人随口就道，“那些管事聪明得很呢，之前就干过同样的事情。他们把新来26区，看起来有点钱又不搞清楚情况的人先招进厂里，等他们舒舒服服工作了一两个月，就会从他们身上捞钱。要是这些人不乐意，那就撵他们出厂。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道理你这小孩总该懂吧？体会过厂里的舒适，又有谁接受得了来这边捡垃圾？这些人到了最后肯定都会妥协的。”
“至于你们三个，看起来也就十来岁，还带了个小娃娃，身上能有多少钱？那些管事当然就不愿意在你们这浪费时间啊。”
维克都傻了，第一次体会到了社会的黑暗。
“我好心劝你们一句，在26区少说话多做事，不要惹那些管事，有些事情能忍就忍，花钱就当消灾了。”被拦下的人说完，挥了挥手就走了。
等人走后，维克看着光屏上只认其字不知其貌的各种材料名，精神逐渐涣散，哆哆嗦嗦道，“我们真的能在这里活下去吗？”
李越清淡定地开口，“这些我都认识。”
维克瞪大了眼睛，充满崇拜，“李越清，不大佬，这你都会？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越清懒得在搭理他，对离鹿招了招手，“回去了。”
嗯？
离鹿歪了歪头，看了看维克，又看了看李越清，掉头就跟着后者走了。
维克眼见二人走得潇洒，忍不住大喊了一声，“你们别总是丢下我啊！！”
晚上。
吃过了外面买来的便当后，李越清一脸严肃地拿出装钱的卡放在桌上，似乎有什么要说。
离鹿和维克一脸茫然，只能正襟危坐。
李越清直截了当道：“这两天我们花了不少钱，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下个月我们就只能吃西北风了。”
虽然离鹿小，还记忆混乱，但西北风他还是听懂了的，以前宫里的侍女和太监，挨饿了就会说西北风这几个字。离鹿拨弄琉璃珠的手停了下来，开始有些慌。
他们是不是又没钱了？
是不是又要开始挨饿了？
维克也慌了，着急道，“那个小老头不是给了我们很多钱吗？”
在一直被家里人控制着每次零花钱的维克看来，小老头王德给他们的钱多得如同一笔巨款。
怎么现在就要花完了呢。
“他给我们的钱并不算多。”李越清用一种“你数学怕是体能老师教的吧”的眼神看着他，“王德是黑市商人，从不做亏损的买卖，别看他装出一副肉疼的表情，其实心里在偷着乐呢。就算当时我们多要了些钱，也都在他的预算内，不然你以为他会这么爽快？”
再次感受到了成年人世界的黑暗，维克更想回家了，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可怕！
李越清瞥了他一眼，接着道，“而且你都没有注意到吗？26区的物价是其他区的两到三倍。”
对比之前在25区任吃的牛肉面，再想想今晚昂贵的晚餐，比较瞬间就出来了。
维克霎时摇摇欲坠。
忽然觉得以前写作业的生活比现在要挨饿的日子美好太多。他后悔了，超后悔！！
但是现在后悔也没用，维克跟蔫掉的茄子般耷拉下了脑袋，小声询问，“那我们怎么办？”
“滋滋——”
在李越清就要说话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循声望去，就见离鹿吭哧吭哧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到他们两人的中间，举起了手，露出那颗被他摸得锃亮的琉璃珠。
卖了珠珠，他们就有钱了！
怕李越清二人没看到，离鹿还原地蹦了蹦。而随着他这个动作，那颗琉璃珠险些被他晃了下去。
李越清担心琉璃珠掉了他会哭鼻子，伸手拿了过来，但嘴上却继续和维克道，“明天开始我们自己买菜做饭，这样应该能省下不少钱。”
维克哭丧了脸：“可我只会吃不会做啊。”
李越清十分淡定：“我也不会。”
所以你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维克傻了。
李越清咳了一声：“做饭……应该不难，我们可以学。”
维克：“……”
被排除在外的离鹿：“？？？”
不久的将来，维克就发现自己被李越清骗了！什么叫做饭不难，分明超难的好吗？不管是他，还是李越清，两个人做出来的饭连猪食都不如！
然而他们为了省钱，还不能不吃。
现在的维克还不知道未来有一天，自己是如何深刻意识到有吃的日子会比挨饿还难过的。
话说回来，来到垃圾城的第三天，离鹿三人按照昨天从路人那得到的消息，一大早天未亮，就来到了昨天工厂的交易处。
而比他们还要早到的，大有人在。不过大家都没怎么在意他们三人，大约是觉得他们对自己并不构成威胁。
毕竟连他们这些成年人都认不清光屏上所有的材料，离鹿三个小屁孩又能知道多少？
李越清乐得他们有这样的错觉，维克则因为此时还没经受过做饭的挫折，对李越清有着迷之自信，他说什么就信什么，所以并不担心他们会出师不利。
至于离鹿？一个五岁的小幼崽，可以忽略不计。
五点一到，光屏上准时列出了今天工厂所需的清单。
一共120样材料，需求数各不等。
有光脑的人就用光脑把清单记录下来，没光脑的人就用最原始的纸和笔。
维克看见他们的动作，悄悄往李越清靠了靠，小声问道，“我们要不要也找支笔记下来？”
李越清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都记住了。”
维克指了指光屏，不敢置信，“这么多，你都记住了？”
李越清嗯了一声，也不过多解释，直接从工厂管事那取了布袋，就往外面走了去。
维克追上去，憋了很久才憋出了一句，“你牛。”
离鹿有些不解，光屏上的字他也记住了啊（虽然不懂意思），这很难吗？
因为离鹿不会说话，所以维克不知道，他们小团队中，牛的人其实不止一个。
出了城后，李越清没有着急去挖找材料，而是把某几样比较好辨认的给维克讲了一下。
离鹿站在一旁，小脸崩得紧紧的，似乎也听得很认真。不过李越清却没把他当一回事，不觉得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把这些材料都找到。
确定维克都记下后，他们就在附近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各自散去，开始了今天一天的挖掘工作。
只是开端并不怎么理想。
在一堆又臭又脏的垃圾堆里翻出自己要找的东西，谈何容易。何况他们才初来乍到三天，连哪里有哪些垃圾都不清楚，因此耗了大半天下来，别人都挖了小半袋的材料，主角三人这边也才挖出了几个。而这几个中，还全是李越清的功劳。
“太难了。”虽然有李越清的科普，但半天下来挖出的东西全是错的，维克的耐心逐渐告急，“这么大的地方，要怎么找？”
“别废话。”刚好在维克身边的李越清，踹了他一脚。
维克敢怒不敢言，只能继续手上的工作，不过人有些散漫，边挖脑袋就边往四周张望。随着目光落在离鹿的身上，他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小幼崽哼哧哼哧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看起来好像特别忙，整个人如同陀螺一样，在前面的一块地方到处乱转。
离鹿：我挖，我挖，我继续挖。
维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最后实在抵不住探知欲，走了过去，“小离鹿，你在干嘛？”
离鹿闻声，十分有兴致地扯着维克，带他来到了自己的“宝藏地”。
那块垃圾地上，已经被离鹿挖出来的东西堆成了小山。维克开始没认真看，但随着目光停留得越久，他莫名地就越觉得那堆“小山”熟悉得很。
维克取了一块，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又一遍，嘴巴逐渐张到了最大，“这……怎么看着这么像碳钢？”
碳钢，今天工厂需求材料之一。
维克又取了第二块，第三块……连看了一堆东西，发现这些全是李越清刚才给他们提过的材料。
离鹿没注意维克傻眼的神态，这会已经跑到了一米开外，连挖出了好几块材料，然后高高兴兴地捧回来给维克看。
离鹿：(*^ ^*)
维克：“？？？”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李越清，李越清似乎找到了规律，此时也挖出了不少东西。
维克：“？？？”
所以没有装雷达的，其实就我一个？
李越清这会也注意到了离鹿的战利品，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他是真没想到，对方不仅记住了自己说的话，还付诸了实践。
离鹿见李越清看过来，双眼霎时亮闪闪的，捧着几块碳钢不停地摇晃，一脸的求表扬。
李越清难得的夸了他一句，“干的不错。”
离鹿眼睛一弯，身体摇晃得更厉害了。
李越清沉默了几秒，“……别晃了，小心摔倒。”
“啪叽——”
话音刚落，离鹿果然啪的一下跌倒在了地上，脸上软乎乎的肉还跟着颤了颤。
李越清：“……”
咦？
离鹿抬眸眨了眨，有些不明所以。
李越清过去把人扶起，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有些无奈，“下次小心点。”
离鹿乖巧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股脑把手里的碳钢放到了李越清手上。
给你，都给你。
李越清神色有些微讶，同时心里越发不解，离鹿为什么会这么偏向自己？
旁边的维克没看出李越清的异样，他见两人凑到一块，也跟着凑起了热闹。他戳了戳离鹿，十分好奇地问道，“这些碳钢你都是怎么找到的？难道是有什么小诀窍？”
唔……
离鹿歪了歪头，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在众人以为答案就要呼之欲出时，他却突然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维克有些失望。
李越清也略有些可惜，不过转念一想，一个五岁的小孩能知道什么？最后只当是离鹿第六感比较强罢了。
而此时离鹿眺望着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隐隐觉得自己和普通人有哪里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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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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