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听雨抓着景熙背后的衣衫,“嗯嗯”点头答应,景熙又道:“小雨,若是我未来寻你之前,听到了些与我有关的传言,不要轻信传言,等我来亲口告知你。嗯?”
寇听雨心内酸涩,只一直点头答应着,并未细细思量景熙话中的意思。直到景熙认祖归宗,封为“翊王”的旨意下达,她才明白。
*
天兴二年五月十五,官家亲颁《归宗诏》——
朕绍登宝图,敦叙天伦。皇子景熙,实朕血脉,夙遭闵凶,未列玉牒。今稽古制,特赐归宗,序齿于端王之下,赐名翊,入属籍。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天兴二年五月十五日
御笔
随即颁布第二道皇子封王制书——
门下:
朕膺昊天之眷命,承七庙之垂休。皇子景熙,岐嶷夙成,温文允懋。早失怙恃,今复本支。宜遵旧典,胙以茅土。今册封为翊王,授金册金宝,赐第翊王府,食邑三千户。
於戏!维城固本,实资磐石之宗;设屏分藩,用协维垣之庆。尔其恪勤忠孝,永保厥位。钦哉!
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制诰
天兴二年五月十五日
并附加《诫谕百官诏》平息争议——
朕念骨肉至情,特与甄录。百官其各安职,毋得妄议。
*
昭告天下的第二日,宫中又传出一道给翊王赐婚的御笔直批内降手诏——
朕观翊王景熙年已将及冠,宜择配贰。闻中书门下礼仪院正许铭之女贤明婉淑,可备选尚。卿等其详议以闻。
御笔 可
*
寇府饮墨轩内,寇衡与大娘子坐于罗汉床上,寇听雨坐于正中圆桌鼓凳上听爹爹告知她景熙封王赐府又赐婚的旨意。
寇听雨乍然听闻最后一道手诏内容,强睁着本就红的眼眶僵硬在地,久久未作声亦未有任何动作。
寇衡与大娘子相互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均看出了担忧。
寇衡“咳”了下:“官家手诏,还不算正式诏书,还有余地,况且景熙未必会依,小雨莫要伤怀,景熙定是会给你一个说道。”
寇听雨眨了眨眼睛,不争气的眼泪落下来时赶紧擦去。
她想起了前几日景熙在花园里与她说过的话儿,心绪稳定了些。
但她并未完全放下心来,心内不住地犯嘀咕,难道景熙提前知道会有此旨意下达?
那为何不直接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或者更早一点岂不是更好?他提醒我的那些话,不对劲……
寇衡与大娘子仔细端详女儿,见她由瞪着大眼不敢相信,到红了眼眶落泪,再到现下面上露出些许怀疑之色。
二人再次对视彼此,也是闹不明白小女儿是如何一个心路历程。
大娘子开口宽慰女儿:“小雨,我们信景熙,你也要相信他。那孩子稳妥,不会做出这等不道义的事情,你且待你们相见时,看他对你如何解释,日后又有何打算。若是他有抵抗之意,阿娘和你爹爹定是站在你们这边,我们也能使把劲儿。”
寇听雨走到爹爹阿娘身前,伸出双手一边一个握住二人的手,蹲下身子仰望着爹娘:“阿娘,爹爹,我也信景熙,我等他来找我解释。你们先不要为我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嗯……退一万步讲,即便景熙娶了旁人,我也能放下,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大娘子见女儿露出了熟悉的顽皮劲儿,低笑揶揄道:“我看你是尿罐子镶金边儿——嘴儿好!你真放得下?你俩是青梅竹马的情义,说舍就舍你那心怕是没有那么硬罢。”
寇听雨强装大度的表情瞬间垮台,撅起嘴委屈道:“哎呀阿娘!你就别戳穿我了……我也是在安慰自己嘛……”
寇衡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好了,咱家比那许家强,你且宽心,只要你二人同心,我与你阿娘就能努力给你们做主!你大哥二哥也不会让你委屈的,宽心罢!”
寇听雨会心一笑,将头倒在了爹爹的膝头,拉着阿娘的手,心头暖暖的。
*
寇听雨在府里乖乖等景熙,第三日时只等来阿川送来一道景熙书信安抚她,解释他目前被官家困在福宁殿处理与他身份有关的朝议,待他协助平定后立时来寻她。
寇听雨恐怕他在官家面前难办,未给阿川回信,只安静在府中等着他。谁知两日后等来的不是景熙,是那个准王妃,许芳洲。
许芳洲给寇听雨递帖子,邀请她打马球。寇听雨拿着帖子气得胸膛起伏,深深呼吸努力平复心内酸涩,提笔回复她定然准时赴约。
第二日,寇听雨身着方便的偏男式骑马装扮,未再穿着长裙和花盆底来掩饰自己的天足,而是大大方方地穿上了少见的马靴,带着之兰青竹去了约定地点,景灵宫西侧马球场地。
寇听雨骑马技术是阿川教的,阿川是谁,那可是马夫的儿子,自小就会骑马,技术纯熟,经验丰富。他在寇听雨及笄前,教了寇听雨整整三个月时间,直至寇听雨可以完全自行骑马奔跑往返几十里后,寇听雨出师了。
寇听雨此技能从未在外展示过,如今她终于得到了机会,况且是如此情景如此对手,她下定决心决不会心酸示弱,在她面前更不去如她所愿主动提及翊王景熙。
许芳洲身着盛装早早在内等待,寇听雨到来之时她微微一笑,主动走上前嘘寒问暖,生怕自己此行怠慢寇娘子。
寇听雨看着许芳洲如此盛装,心下纳罕,直言问道:“许娘子,你约我来不是与我打马球吗?如此穿着怎好骑马?”
许芳洲微笑回她:“寇娘子,的确是我约你来的。只是今日早些时候,官家有召,我父亲母亲带我进宫去了,恐怕错过与寇娘子的约定,这才未换衣裳就急忙赶了来。待我换过衣衫我们一起上场可好?”
寇听雨努力压制面容表情没有直接翻出一个大白眼给她,撇着嘴角假笑道:“好,你且去换罢!”
待许芳洲福身后转身离开,寇听雨咬牙切齿地低喃:“妈的,同为女子,你这么茶对你我有什么好处……即便景熙这个人值得你显摆一通,那又咋样!非要搞雌竟?嘁……我就不跟你竟!”
许芳洲换上方便舒适的衣衫后骑上马,寇听雨已骑在一匹枣红马上等着她,待她上马坐稳后,扬鞭欲向场中人多分队处奔去。
马儿刚跑起来时,寇听雨转头看向许芳洲。
许芳洲是小脚女子,此刻穿着比寇听雨马靴小了许多的一种特制女子小脚马靴,许芳洲将两脚努力伸进马镫内,奈何马靴太小,马镫圈又太大,她蹬了好几次,不是整只脚全穿过了马镫,就是脚掌太小踩不住马镫底部,总会滑出来。
寇听雨眼见许芳洲费力踩了好多次都踩不稳马镫,再次十分庆幸她十年前没有裹脚。此刻看着许芳洲脸色愈发难堪,寇听雨果断跳下马,稳住许芳洲身下开始有些躁动的马儿,招手叫场边的养马倌儿过来。
许芳洲低头观察着寇听雨,听见她吩咐养马倌换上一副适合小脚女子的马镫来。
养马倌转头瞄了眼她的小马靴,忙躬身致歉考虑不周,叫她先行下马,待他换一副马镫再牵马过来。
许芳洲下了马,寇听雨贴近来护着许芳洲下马动作,许芳洲蠕动了下嘴唇,低声朝她道了谢。
寇听雨不在意地摆手朝她嘱咐道:“许娘子,日后你再骑马可千万看好马匹情况,合适再骑,不然很是危险,你要多为自己的安危考虑啊,马球的输赢只是个乐子,哪里比得上自身安全!”
许芳洲喏喏称是答应着她道:“是是,是我这回疏忽了,险些酿成大错。多亏寇娘子及时发现助我,我方才只想着尽快上场忍着马镫的……”
寇听雨满脸不赞同,声音渐大开始数落她:“许娘子此言差矣!多等一等有什么关系,你若是在场中疾奔时摔下马呢?若是弯腰打马球时掉下来呢?若是有旁人撞你一下你被马踩了呢?”
许芳洲像小学生被训般跟着点头,试想着若是她说的情况真的发生时,许芳洲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许芳洲抬起头直视着寇听雨,凝视她半晌朝她福身道:“寇娘子,今日是我冲动了,约你来本就时机不对,你还不计前嫌为我着想,是我心窄了,对不住,寇娘子。”
寇听雨讶然她如此坦然,急忙朝她屈膝回礼,安慰她道:“好啦!我们同为女子,互相帮助互相理解才是应当的。”
许芳洲细细咀嚼寇听雨此话,深深点头。
待马倌牵来换过马鞍和马镫的马儿,两人上马进入马场赛事中,二人同在一队,甚是潇洒沉浸地进行了一场马球比赛,配合竟然不错,最终所在队伍胜出,二人相视而笑对掌相庆,已然忘记了景熙那人那事。
*
景熙此刻与官家一道儿坐于垂拱殿后阁中,官家坐在榻上,景熙站于一侧,父子一同听着宰执寇衡与其子引进司副使寇听海禀报,北辽使者即将到达东京汴梁城叩拜官家,怕是有求于大宋。
景熙听闻此信脑中迅速回想到前世北辽此行的目的,即北辽皇室正式传书请求大宋扩大边境互市。
其中具体为不平等条约,即大幅度降低大宋粮食出市价格,近乎于腰斩之钱。
大宋如今虽有钱但开国不足百年,正是百姓休养生息亟待安居乐业之时,于是官家未允北辽之请。
随后两年,北辽境内接连遭遇旱灾、蝗灾,北宋皇室难以为继,遂南下犯边,始发战争。
景熙如今通读兵书,再以前世所经历为经验来看,得知当初官家不允的缘由并非因大宋吝啬商贸利益,而是出于更深的大**事战略方向而拒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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